正文  第十章:图穷匕现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22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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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启礼照谢昭的吩咐,并没有在金谷楼外等着接谢昭回府,把谢家的马车也赶走了。似醉非醉的贞侯走出酒肆,满面陀红被夜风一激,竟显出些诡秘的得意。棋盘街离谢家步行需要小半个时辰,谢昭居然真就慢慢步行回了家。叩开门,却见管家谢波一脸惊惶,不必谢昭询问就里,已听得一阵泼辣的叫骂声传出,道是:“谁也别拦我,谁拦我我就宰了谁。他谢昭没脸没皮,一心只想攀高枝儿,也不管那枝上停的是喜鹊还是乌鸦,长的是牡丹还是狗尾巴草,只管拿热脸去贴人家屁股,却要我也学他那下作样子吗?我非一刀刀活剐了……”谢波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像十二穗的稻麦般深深弯着腰,小声说:“是小的一不小心说走了嘴,告诉羞红姑娘爷在金谷楼陪魏王……”
    “那你还不掌嘴?”谢昭笑道。
    谢波闻言,如解重负地左右开弓,劈里啪啦地扇起自己的嘴巴子来。
    谢昭也不睬他,大步往后院走去。只见三五个婆子丫鬟七手八脚地拽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那少女如云的乌发歪恹恹地散做一团,半撸袖子,透出来一截细圆的前臂,少女的皮肤并不白,却与寻常所见的白皙的美人更多出些活力,手里握一把金鞘的短刀,毫无章法地挥舞着,她力气虽不大,可多的是肆无忌惮的冲劲儿,身旁人既怕她弄伤了自己而不得不围上去劝止,又怕被她弄伤而不时地闪避着。少女的厉骂伴随着旁人“哎呀……哎哟”的惊唤,令到深夜的谢府分外热闹。这份热闹随着谢昭的步入而忽然凝做了一张无声的彩画,休说原本多少怀了些谑乐之意的下人们个个面无人色,便是张牙舞爪的羞红,也刹时闭住了嘴。
    “不叫了?”谢昭还是笑眯眯的,声音也很轻柔。
    羞红眨巴眨巴眼,竟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姑娘,燕子般往谢昭怀里扑来。谢昭张开双臂拥抱她,羞红心下一阵的狂喜,暗暗蕴力,在感觉到谢昭温暖的怀抱时忽然手腕一抖,谢昭轻唤了一声“哟……”刹时羞红以为得计,又是欢喜,又是怅然若失,腕上却猛地感到坼裂般的痛苦,她低头一看……是谢昭握住了她手腕。这是毫不吝啬气力的一握,仿佛连骨殖也被捏得断裂开了,羞红用尽全部力气不使得手里匕首堕地,谢昭不以为然地笑笑,从她手里随意地摘走了这利器。
    “淘气。”谢昭说。
    羞红疼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只倔强地不肯求饶。
    “第多少次了?”谢昭问。
    “三百一十六次。”羞红道。
    “你还真记数啊?”谢昭有点吃惊。
    “我在澡盆**刻了六十三个‘正’字了。”羞红说。
    “暗杀我三百多次,没一次成功的,这手骨也正了几十次,你就不嫌烦吗?”谢昭将羞红的手腕一托一拽,只听“格格”两声,羞红“哇”地哭出来时,谢昭已将她放开。
    羞红哼哼道:“这次不是暗杀,是明杀。”
    “哦?”
    “我说了我要一刀刀活剐了你,她们一个个都听得分明。”羞红指着院子里留也不是、走也不是的众人道。
    “是吗?”谢昭唇角一翘,笑吟吟问众人道,“她果真这么说来着?”并用鼻音催促着这群抖抖瑟瑟的仆人的回答。
    年纪最大的一个婆子上前一步,小声道:“羞红姑娘……只是……玩笑哩。”
    “她这是玩笑?”谢昭抖抖那寒光流溢的匕首道。
    婆子不敢吱声。
    “你说了你是在玩笑?”他又转去问羞红。
    羞红哼了一声。
    “这种事,她做过不只一次两次,”谢昭的声音平静而轻悦,“便她明说是玩笑,你们也不该信。我回来时,你们居然一个也不曾提醒我注意她有意行凶,你们一个个都该死。”
    这下,不但下人们惊得魂不附体,连羞红也一时面如金纸。谢昭还是个若无其事的样子,挥挥手道:“你们余下的事,我都会一一办妥,不必挂怀。”一名新进府的、才十二三的丫鬟哪见过这个,登时吓得“呜呜”直哭,扑上去拽住羞红的袖子求告道:“羞红姐,你救救我……”
    羞红心里不忍,抬眼去看谢昭,发现这男子看似一派平静,眸里却闪着狡谑,她的那点惊慌立时变做了恨恨,揉着手腕道:“喂,别杀她们啦!”既像个备受溺爱的女儿,又像个身蒙专宠的情人。
    “那你别杀我呀。”谢昭只是笑。
    “好嘛……我不杀你了。”羞红嘟着嘴说——这是她第一百五十八次说出这句话。
    “行,那我不杀她们。”谢昭微笑着。
    那群婆子丫鬟这才长舒一口气,个个像从水里捞出来般汗流浃背。
    “我是小女子……”羞红腻上来,用嘴唇蹭蹭谢昭的下巴。
    “我知道,我知道。”他抚着她的背,他很安心地拥她在怀里时,常常会想:要换那么多女人做什么呢;当然,这念头在她羚羊般从他臂中跃出的那一刻起,便又散落无影了;谢昭说,“我知道你可以说了不算,只当放屁。”
    “熏你!哈哈!”羞红点着谢昭的鼻子,“可你是个大丈夫……”
    “是啊……”他无奈地抓抓头,“我就得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你知道就好。”羞红越发得意。
    谢昭忽地将她拦腰抱起,笑道:“你不是想学寸磔之法吗?不但想活剐了我,还想活剐了李景为烈侯报仇吧?来来来,我这就来教你该怎么一刀一刀割足三千刀,肌肤落尽,人尤未死。”
    当年,为管雍容行凌迟之刑的,正是谢昭。
    三千刀,割了整整三天,头天晚上管雍容还吃了两碗粥,三个肉馒头;第二天晚上则喝了一斤酒。
    羞红突然泪如泉涌,将头颅匐在谢昭颈旁,重重在他肩膀上咬了一口。
    这时谢昭已行至中庭,谢波边自掴耳瓜子边小跑上来道:“爷……爷明个儿的点心,要可漫斋的还是秀玫斋的?”
    “行啦……劈里啪啦的,打蚊子吗?”谢昭笑笑道,“秀玫斋的,单要十二块荷叶水晶糕就成。对了……”忽然想起来什么,“府上每年两次转卖奴仆,每次大概能有多少收益?”
    “上一次是三千金;再上一次还要多些。”谢波问,“爷是打算留点供府上开支?”之前每一次,都是直接将钱全都拿去买了合意的人回来。
    “那倒不是。”谢昭顺口道,“我只答应了李景,以六月初六的全部收益,与他去换一个人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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