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的门被推开了一条缝，发出的声音很轻很轻。早晨凉意和清新的光线趁机钻进了室内。
    门外的人弓着身子窥视了很长时间，但是床上的情形的确是难以搞明白。‘大概还在睡吧。’锦月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不料在下一秒的时候闹钟不安分地响了起来。
    “啊～！”锦月慌忙把门合上，然后拉着把手蹲在地上长长地吁了口气。
    ——“那边的，在做什么啊？”秦麦揉着眼睛出现在锦月的身后。
    “啊～哈哈。”锦月僵硬地站起来，僵硬地笑着说：“早，早上好啊～麦哥。”
    “…打招呼也不必这么积极吧。”秦麦瞅着她，“回去把睡衣换了，到院子西角的水龙头那里洗脸刷牙！”“哈～知道了。”锦月说罢，像是躲灾星一样逃开去。
    “又会是不平静的一天，啊！”秦麦打着哈欠进到屋内，随即关上房门。……
    江面上的风很大，尽管太阳已经升起来。回程载货的船舶不紧不慢地驶着。锦川坐在船舷上，安适地看着河岸的山色。
    “呐，小笼包子～”装着热气腾腾的小笼包的口袋在锦川的脸上贴了一下。
    ——“谢谢你了。”锦川转过头对秦珊珊说道。
    “不用谢的啦。”秦珊珊在他身边坐下来，“你来的这些天，也帮了我们不少的忙啊。”
    “嗯。我倒感觉像是一直在到处游逛的样子。帮忙谈不上吧。”
    “你这样说的话就太谦虚了。”秦珊珊伸了个懒腰，“每年这个时侯家里都很缺人手的。一方面是茶场的茶叶要找销路，必须有人负责联络和接应。另一方面就是出诊，每年这个时候外公都要去山上的村子里出诊，一去就是两个多月。而且只要麦子哥在的话就一定会被叫上…这样一来家里几乎就没有人了。”
    “呐，和你们住在一起的是三姨吧。”锦川说道，“那别的亲戚呢？”
    “嗯…嗯…”秦珊珊想了想，“大姨一家人住在百色。我妈和我爸在城里头做生意，几百年不回家一趟，茶场的杂事都抛给我和麦子哥管。三姨就在家里忙家务活，三叔是私人司机，肯定没时间…”
    ——“这样啊。”陈锦川嚼着包子，钦佩地说道：“没想到你能够抗下照看茶场的担子，真是厉害！”
    “其实没什么。”秦珊珊说道，“在那边的人都是和我们家关系很好的人。有他们在，茶场照看起来很容易。”
    “…秦麦的妈妈呢？”陈锦川问道。
    “哎？你说四姨…”秦珊珊的眉头紧了一下，“从小到大，除了全家福上有看见过，平常的时候还从没见过她呢…”
    “啊？”……
    ——“呐，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呢？”饭桌上，秦麦漫不经心地问锦月。
    “哈～人家才来一天而已啊。”锦月端着一碗面条不满地说道，“麦哥你真是失礼呢！”
    “失礼失礼～还真是对不住啊。”秦麦说，“我们这穷乡僻壤的，真是委屈你了啊。”
    ——“你那说的是什么话？”锦月尖锐地说道，“虽然人家对这里还是不适应，但是住久了就一定会习惯的。呐～雪妍姐！”
    “啊？～呵呵。”慕雪妍装作没看见秦麦疑问的眼神，“不过…你这样不去学校，还跑到陌生的地方来，他们都不会担心么？”
    “安心啦～”锦月说道，“人家可是被直接保送到音乐学院的尖子哦！人家１２岁的时候就敢独自旅行了。比起那个只有体格的哥哥，人家可是机灵很多的哟～哼哼。”锦月冲着秦麦眨了眨眼睛：“何况有麦哥这样的‘值得信赖’的人在，人家完全可以放松心情…”
    “稍微停一下！”秦麦扬起筷子示意锦月打住，“现在大家都很忙，没工夫陪你玩的。再过两天我们就要进山里出诊，也就是说这宅子不会有人在。那么你该怎么办？”
    “哎～你们要出去啊？”锦月想了想，“那就趁现在好好玩上一通吧！难得来一回乡下，怎么都得留点美好的回忆啊！”
    ——“你还没听明白么？”秦麦拧着眉头说道，“过两天就要走，即是说这两天我们都要做准备。所以完全没时间陪你在街上到处晃。我看你还是趁早坐车回家好一点，要是把你一个人留在若水我也不放心。”
    “那你就把我也带上嘛。麦哥是不会丢下人家不管的对吧？”
    “…你为什么想要跟我们去那种深山密林里面的村落啊？”秦麦问道，“那边的条件比这里更艰苦的说！”
    “因为，人家觉得…那里可能会有锦川哥的消息之类的。”
    “呵呵…怎么会呢？”秦麦挑了挑碗里的面条，斜地里瞥了一眼慕雪妍：“你哥对深山老林没兴趣吧？”
    “只是感觉啦！”锦月看了看秦麦，又看了看慕雪妍：“其它可能的地方都找过了。这座小镇应该是搜索的最后一站…所以呢，人家也不是很着急要回去复命。就让人家和你们一起去玩一趟，行吗？”
    “是出诊啦。”秦麦无奈地瞥了她一眼，淡淡地说：“去那些没有电灯没有自来水没有风扇的臭气熏天的黑屋子里。那些把排泄物弄的满床都是的人用绝望的眼睛瞪着你看，还有…”
    ——“好无聊。”锦月打断了秦麦那不着边际的瞎侃，“人家不会破坏你和雪妍姐的二人世界的！”
    ——“哎？！”秦麦和慕雪妍同时惊讶地看着她。
    “哼哼…难道说我猜对了吗？”锦月露出一个‘天真’的笑脸，“那么急着要人家走，肯定是嫌人家碍事啦。不过话说回来，以前的时候也是这样呢…对吧，麦哥？”
    秦麦愣了一下，一丝阴云从脸上掠过。……
    “真的很羡慕秦麦啊，有你这么一个聪明能干的妹妹。”陈锦川拎着行李，和秦珊珊优哉游哉走在被太阳照得有些刺眼的石板路上。
    “嗯…”秦珊珊昂起头像是若有所思，“别人都这么说，可麦子哥从来都不这么想！”
    “那他是怎么想的呢？”锦川四下张望着，宅子的青瓦已经清晰可见了。
    “呐！你可别给麦子哥说哦！”秦珊珊警惕地盯着锦川的脸说道。
    “哈？不会不会～”锦川笑着说。
    “麦子哥啊！”秦珊珊拧了拧眉头，“小的时候总是‘笨蛋笨蛋’地骂我，就算我做得再出色，也只会鸡蛋里面挑骨头…就算是现在长大了，他也只是把我当小孩子看！一点也不能够体会我的心情。我最讨厌被他‘笨蛋笨蛋’地骂来骂去，还有说什么‘小珊不乖’‘小珊调皮’之类的了！”
    “那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他呢？你的想法。”锦川问道。
    “…因为”秦珊珊犹豫了一下，然后忿忿地说：“他是死性难改的啦！就算很正式地提出抗议了，他还是会像以前一样，说话的口气一点没变。有的时候还变本加厉！”
    “哎～”陈锦川挠了挠头发，“我还没注意到秦麦片同学是这样一个顽劣的家伙。不过就以往在一起的经历来看，似乎的确如此…”
    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宅子的门前。秦珊珊跑到前面去开门。可这个时候门自动打开了。
    ——“都说了我们没时间陪你到处晃啦！”秦麦竭力想挣脱拽着自己的那双手。
    “只是陪人家走一个小时！有什么不可以嘛！”锦月撒娇似得声音在宅子门前回荡着。
    “都说了没时间啦！”秦麦说这话的时候已经被拽到了大门口。
    ——“麦子哥？”秦珊珊捏着钥匙在门前看的莫名其妙。
    ——“嗯？”锦月骄横地转过头来，“她是谁？”
    ——“锦…锦月？！”秦珊珊的身后传来锦川惊愕的声音。……
    客厅。秦麦慢吞吞地为刚到家的两人倒上两杯凉开水。锦月和锦川在一旁端坐着，安静的空气弥散在整间屋子里，透着古怪。
    “呐。小珊和我出去一趟吧。得买些菜回来。”秦麦打破了沉默。
    “嗯？”秦珊珊有气无力地答道，“人家好累的说。”
    “嘛，总不能让客人出去买菜吧。”说着秦麦就拉着珊珊的胳膊向门外走去。
    ——“那…那个。”慕雪妍不安地站起身来，“我能做些什么呢？”
    秦麦回过头来看了看她：“休息吧～或者…你会用那种灶蒸饭么？”
    “嗯…”慕雪妍犹豫着，“也许我可以试试看。”
    ——“试什么试啊！”秦珊珊跑回屋里，“呐！麦子哥带着雪妍姐去买菜咯。蒸饭的事情交给主人来做！”
    “…那么好吧。”秦麦偏着头朝锦川他们望了一眼，又对慕雪妍说：“我们快去快回。”
    等到两人离开后，秦珊珊叹了口气，回头对沉默已久的兄妹俩说道：“我去蒸饭咯～”
    两人拧着眉头，紧张的气氛突然一股脑儿涌了出来。
    “呵呵…”秦珊珊摆了摆手，“那我，到里面去咯～”
    ——“我说啊！你怎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啊？”陈锦川闭着眼睛，气势汹汹地问道。
    ——“我是得了大伯的口谕，奉命前来带你回家的！”锦月毫不客气地道出理由。
    “可恶！”陈锦川咬着牙，“这一次他的赏格是多少？能够驱使你跑到８００多公里以外的小镇子来找我。”
    “呵呵～”锦月笑了笑，“就知道你会关心这个！实话告诉你，这一次的赏金是一万块。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一…一万块？！”锦川怔住了，脑子里浮现出各种各样的想法：‘一万块，相当于我压岁钱的两倍多。一万块，够我在外面胡吃海喝很长一段时间。一万块…我干脆回家自首得了！不…不行…’
    “呐～呐！动心了没？”锦月昂着头得意地说道，“要是老老实实跟我回去的话，说不定我还会分给你一千块呢。”
    ——“呵呵！原来如此。”锦川瞪着锦月，恶狠狠地说：“我的命在他们眼里就值一万块啊。”
    “…你这种想法太偏激啦！”锦月顿了一下说，“大伯和大伯母为了找你，头发都愁白了！就在他们心急如焚的时候你却在这边游山玩水，你有没有考虑过他们的感受啊？”
    ——“什么叫我没考虑过他们的感受，他们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吗？”陈锦川动了气，“你大伯要是希望我在的话，就不会对我说那种话…”
    ——“他已经承认自己说话太过分了啦！所以这次见到你我还要代替他向你道歉！”锦月说道，“他答应过你回去之后不会再跟你提这些不开心的事，也不会像以前那样对你什么都管。这样一来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很多的不满意！”陈锦川一拳捶在椅子的扶手上，“在那种地方，除了学习还是学习。除了游戏还是游戏！除了哥们还是哥们！在那种地方…我呆不下去！”
    ——“那样有什么不好的吗？”锦月问道，“从此以后再没有人干涉你玩游戏的时间，再没有人干涉你的社交生活，你想怎么把妹就怎么把妹，想怎么和朋友玩就怎么玩！抽烟喝酒没人拦你！”
    ——“我就是为了摆脱那样的生活才离开的！”
    ——“那这里又有什么好的呢？”锦月尖锐地说道，“至少去个大一点的城市啊！上海，东莞都可以啊！就算你不愿意去人太多的地方，去趟西宁总是不错的吧！干嘛跑到这种穷乡僻壤的地方来啊！”
    ——“因为我不想在家人的庇护下生活啊！那种日子真的已经烦透了啦！”
    ——“哎？”
    ……
    ——“呐，他们会不会出什么事啊？”慕雪妍突然问道。
    秦麦正在菜摊前挑选着黄瓜，听到慕雪妍这么说，慢悠悠直起身来：“不出事是不可能的。”
    “那你还…”
    “他们两的脾气一直都很犯冲。”秦麦示意摊主称一下黄瓜的重量，又对慕雪妍说：“但是不让他们有机会沟通的话会造成更大的麻烦。…你知道的，过不了几天就得进山出诊了。我可不希望留着陈锦月这么一个不安定因素在这边。最好的结果，就是锦川和她一道回去。小珊那边也不至于为了照顾他而弄得很疲惫。这次新茶售完后，差不多她也该回学校念书了。”
    “但是…”
    “但是锦川是不会那么容易向锦月妥协的。”秦麦接着说，“以前也有过离家出走的状况。但最多不过两星期就回家了。这次出来已经过了一个多月。看样子他有点乐不思蜀。他大概还没体会到乡下的乏味。这一次如果令人针锋相对的话，他大概会毫不客气地发火吧。”
    ——“你就一点也不担心他们之间…”慕雪妍的脑子里闪过血肉横飞的镜头，她比出了一个动刀的手势。
    “那…那个太夸张了。”秦麦笑道，“最严重的后果也就是锦月被气走，然后通知家里人。几天后他们来这边把锦川五花大绑然后带回去。”
    “听你说起来很乐观的样子。”慕雪妍说道，“就我以前对锦月的了解，她是从来不服输的。而且，为了达到目的是可以不择手段的类型。”
    “呃…”秦麦顿住了。他回想起昨晚画夹被抢走的事情。‘那个小毛丫头，出人意料的心机重啊。比起那个大块头的哥哥，简直是两种级别的人物。’
    “你在想什么？”慕雪妍问道。
    “嗯，没什么啦！”秦麦吸了口气，笑着说：“我们快些买好菜回去做饭吧。顺利的话，下午的时候就可以送他们上车了。”
    “是吗？”
    ‘希望如此。’秦麦暗自祈祷道。……
    秦宅。
    厨房里传出来米饭的香味。半杯开水在桌上凉着。
    “我们回来了。小珊！”秦麦招呼道，“差不多该帮忙择菜了！”
    ——“择菜吗？那个人家会哟！”锦月突然从里屋蹿出来，“锦川哥和珊姐姐出去了呢！”
    “哎？”秦麦盯着眼前的陈锦月，觉得有点不对劲。
    “呐！看来人家的直觉没错哦！”陈锦月微笑着从秦麦手里取过装菜的袋子，“锦川哥果然就呆在这个镇上呢！”
    “呵…呵呵，你猜对了。”秦麦笑得很尴尬。
    “呐，麦哥你为什么要对人家说谎呢？”锦月问道，“说什么锦川哥不在这里什么什么的，他应该没有要求你为他保密之类的吧？”
    “是…是没有要求我为他保密。”秦麦咬着嘴唇，“可是他千里迢迢逃到这边来，一定也不想见到家人之类的吧？”
    ——“更可气的是，你居然把人家形容成‘苍蝇’！”
    ——“哎！”秦麦怔了一下，‘那家伙把短信的事情也给她说了吗？’
    ——“就算人家很粘人，可你们也不是‘蛋’吧？”锦月大声说道。秦麦不由得颤了一下，心想：‘这笑话好冷。’
    “不过呢。锦川哥的意思，人家已经明白了。”锦月说道，“你替他保密这件事在他的立场上也没有错。”
    “是嘛？”秦麦觉得松了口气，‘锦川能得到自己的妹妹的理解，他用了什么样的方法啊？’
    ——“但是！”锦月接着说道，“人家是不会就这么离开的！”
    “哎？！”秦麦不可思议地望着她。
    ——“锦川哥，人家一定得亲自带回去。”陈锦月一字一顿地说道，“他能够在这种地方吃苦，人家也一定可以！而且，那一万块是绝对不能拱手让人的！人家可是经过慎重考虑的哟！”
    ——“这么说的话…”秦麦的头一下子大了。
    ——“对！人家要和锦川哥在一起。你就费点时间帮我整理出一个房间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