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章 曾经年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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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觉睡得极香,到了晚饭时间我才悠悠醒来。
碧珠早就候在一边,见我睁眼,忙上前询问:“小姐,可要用饭?”
我一愣,忙起身问道:“什么时候了?”
碧珠答:“酉时了。”
酉时?
我竟然睡了两个多时辰?
“干娘,干娘怎么样了?”我突然想起干娘的病,赶紧下床往身上套衣服。
碧珠赶忙上前帮忙:“嬷嬷睡起来好多了,热也退了,刚春雪姐姐才来过,让小姐不要担心。”
心里一阵阵内疚,怎能就这样睡着了呢?
随意梳理了一下头发,我疾步往干娘房中赶去。
一进屋便闻到了一股浓郁的香气,这味道整个春香楼只有一个人身上有——妖姬,人如其名。一身艳丽夺目的红裙,一双顾盼流转的凤眼,一点饱满红润的丹唇,发才掩颈,风致妖娆。她正在床边坐着,一脸妩媚的笑。
妖姬长我一岁,她若是男子,我俩也算是青梅竹马了。幼时我们感情很好,现在我们却相处冷漠,甚至可以说互相憎恶。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大概是从我出阁那日起吧。
我清楚地记得那天晚上,我舞完一曲醉红尘,沿着绣台缓步走下,身资曼妙,环佩叮当,台下一片寂然,随即爆发出热烈的喝彩声。
我抬眼飘然越过激动的人群,不经意间扫到一双迷人妖娆的凤眼死死盯着我,带着恶毒,带着怨恨,带着憎恶……
我一瞬间僵硬,似乎被人用一盆冰水从头到脚浇过。
冰冷入骨……
就是那一晚过后,我取代了上一届头牌的位置,成了春香楼新的头牌。
而从前的头牌,正是妖姬。
我可以理解她的怨恨,她的不甘,可是那一眼仍让我记忆深刻,无论以后她对我笑得多么热烈多么亲热,我总是会不经意地回想起那一眼,身子又一瞬间冰凉。
于是若有若无的疏远,若有若无的隔阂,最后变成不加掩饰的憎恶。
妖姬见我进来,起身冲我一笑,夺人心魄。
“妹妹。”她唤。
“姐姐来了。”我走过去在干娘床边坐下,执起干娘的手。
干娘见是我,展开一个温柔的笑容,我也回她一笑。
妖姬见状,忙说“妹妹坐着陪嬷嬷说话,我先过去了。”转而又对干娘说:“嬷嬷,我明日再来看你。”
干娘微微颔首:“好。”
干娘于她,从来没有那么多话。我知道,干娘这是在护着我。
我望着她娉婷摇曳的背影,恍惚想起那些个年幼的时候,我跟在她的身后,手里死死拽着她的衣角。
那时候花那么香,草那么绿,天那么蓝,空气那么新鲜……
是她教我的舞,是她教我的歌,闯了祸是她替我受的责罚,夜里是她从伙房偷出零嘴送给我,是她总是用自己小小的柔弱的身影把我挡在身后……也是她那样恶毒地看着我。
“纤尘……”干娘轻声唤我,我猛地回过神来,愣愣地望着干娘。
“傻孩子,你就是心太善,哎……”干娘垂下眼深深叹了口气。
心善吗?
不,我只是忘不掉别人对我的好。
如果心善,我怎么会让愧疚变成憎恶……
正要开口说些什么,门又突然被推开,吓我一跳。
我有些怒,这两天这些丫头怎么老是这么不懂规矩,回头得好好教教。
扭头一看,原来是红柳,楼里的艺子。
所谓艺子,只卖艺不卖身,专坐在大厅吹拉弹唱。
“嬷嬷,嬷嬷,夏二爷又闹起来了,非拉着翠儿陪他喝酒……”红柳衣衫凌乱,哑着嗓子喊。
干娘闻言,挣扎着想起来,被我一把按住。
我细心地把被角塞好,握握她的手说:“不要担心,我去看看就好。”
干娘开始不肯,最后还是拗不过我,万般担忧地嘱咐:“要小心,实在不行着人赶出去罢。”
我轻笑,来的都是客,再怎么样也不能这样。
“知道了。”我起身整了整衣裙,大步走出门去。
进了前厅,一片嘈杂声传来喝着咿咿呀呀的歌声,穿红戴绿的妙龄女子,体态妖娆,满面红光的男子,衣襟大敞,满室酒香席热,莺语燕呢,舞袖飘香,酒影旖旎,说不尽的纸醉金迷。
春香楼的夜晚永远是最热闹的。
里面那一桌却有些混乱,隐隐有哭声传来,一群人围着嬉笑着看着。
我走过去,里面正是夏二爷,满嘴酒气抓着翠儿不放,翠儿云鬓散乱吓得泪流满面,哭喊着抓着桌角不肯松手,指尖别的渗出血来。
看见我,楚楚可怜地喊:“姑娘救我,姑娘救我。”
我按下心中的怒火,施施然叫了声:“夏二爷,这是在做什么?”
夏二爷骂骂咧咧地转过头来,看清了我的脸猛地顿住了,色迷迷地伸出手来,腆着脸笑:“长得真嫩,来来来,陪爷喝一盅。”
我不着痕迹地后退一步,盈盈一笑:“我是醉纤尘,怕是夏二爷没见过。”
此话一出,周围的人都愣住了,齐齐地扭头看向我。
眼前的这个女子,笑容像花一样忽然绽放,一刹那光芒四溢,如同耀眼的冰雪瞬间融化在三月的温暖阳光,轻然卷走了一室芳华。
虽然京里都在盛传春香楼的纤尘姑娘如何如何的绝代风华,可是真正见过我的并不多。春香楼的头牌,不是甩个几两银子便能见着的。事实上即便是甩了几千两,能见到我的也不多。
但是想见我的男人仍然是趋之若骛。
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
“男人都是贱骨头。”干娘冷着脸告诉我,“随便让他们见才是掉了身价。”
现在,倒是让他们捡了个大便宜。
夏二爷最先回过神来,死死盯着我的脸:“若是你陪我一晚,我便放了她。”
眼里满是露骨的欲望……
陪他一晚?
我?醉纤尘?
笑话。
我又一笑:“纤尘不便接客,今儿楼里的姑娘二爷随便选,一概不收银子。”
闻言,夏二爷猛地阴起了脸,恶狠狠地说:“爷我今天要定你了。”说罢,便伸后来抓我。
我怒了,一把拍掉他的手。
这种男人得寸进尺,不知进退。
不过就是个普通官宦人家的,这楼里比他家权大势大的不知有多少,哪轮得着他在这撒泼。
我一挥手,准备叫人赶出去。就在这时,人群又一阵惊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