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选择
    很多时候，当我们认为自己已经没有选择时，其实，是我们自己选择了一条没有选择的路。
    绮书的手很暖，身上也很暖，可是远远看见宫中的人影时，我从他身上起来，却没有松来他试图挣脱的手，感谢宽大的袖子，我直到“听韵苑”门口才放开了他的手。这家伙一副被调戏了的小姑娘一样，敢怒又不敢言，最后只得低下头生闷气，那可爱的样子让我不由的想掐掐他的脸，看看是不是还像小时候那样好的手感。
    可惜，时机不对。
    我打起精神，由宫人引去见李顺仪。
    这大半夜的，睡不着觉的人可真多，比如李顺仪，这会儿她正在挑灯夜读，我大概扫了一眼，正是母亲送她的一本书——《论策》。那本书上写了很多母亲的心得，优美熟悉的笔迹刺得我眼睛生疼。
    李顺仪听见我来了，也不抬头，挥手示意我落座，眼睛却没有从书本上离开。
    我大大方方的坐下来，面上也不着急，我可以交换的资本本就不多，如果因心急而落了下乘，哭都没处哭去。
    直到红烛燃去大半，夜色转淡，李顺仪这才抬起头来，就那么直直的看着我，一双眼，像利剑般，仿佛要将我看透。再也不复住日的温柔怯懦。
    我心里猛得一颤，脸上却努力表现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这个聪明而厉害的女人，终于不再伪装露出她真实的一面了。
    “太子殿下，你可知道我的身份？”李顺仪语气冰冷中透着上位者的威严，以及丝不应属于一个漂亮女人的肃杀之气。
    我早知道这个女人不简单，却没想到她这潭水是如此之深。
    “娘娘，纬寰对您的身份没有兴趣，不知道您深夜相约有何事吩咐？”
    “太子殿下，您怎么看绮书？”李顺仪转开话题，口气软了些。
    “大皇子为人温和，性情稳重。”其实就是胆小怯懦。
    “太子，你想要什么？”
    李顺仪又跳了一个话题，要不是我的母亲大人也喜欢问这个跳跃性大的问题，我还真是反应不过来。
    我想要什么？这个问题问得好。
    我想让母亲重新执掌后宫，可母亲现在那个样子，根本不可能；而母亲的病，太医也说不出个三二一来，在我看来，多半是精神方面的疾病，以昊天这里的医疗条件，心理医生至少要等个几百年后才能出现，而且心病只能心药医，而这个心药，才是我想要的。
    “娘娘，我想见方印怀。”只有他，才是母亲的心药。
    李顺仪顿了一下，缓缓地说：“太子殿下，我可以让你见方印怀，不过，我有条件。”
    “娘娘请讲，只是是纬寰能做到的，定不会拒绝。”
    “太子殿下，我的条件并不高，我只是好奇，殿下离宫那三年，曾经发生过什么事情，殿下不妨仔细说说。”
    我愣了一下，没想到她会提这个根本不算条件的条件。
    我的过往，对她真的有意义吗？
    虽然怀疑她的目的，但我却无法拒绝这个条件，只要能找到方印怀，能治好母亲的病，再大的代价我都愿意付，更何况只是一点她完全可以查清的往事。
    “当年，我被方印怀带出宫，先是在都城盛城里吃遍了据说是盛城最好吃、最有名、最新奇、最有趣的四样小吃，接着又去盛城郊外四处看风景，看着看着，就走到了迁州。到了迁州后，我们不小心走散了，我被歹人抓起来关了近三年，后来被方印怀救出来送回宫里，那时我太小，并不能记得那绑了我的歹人的面貌，不过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方印怀也是不有意的，所以母亲也并未追查，只是罚我在凤倚宫面壁两年思过。”
    我简单的向李顺仪介绍了我离宫三年的遭遇。
    “殿下，若你再见到绑了你的歹人，可否能认出来？”
    我摇头。
    “殿下，你说谎，或者说，你隐瞒了什么。”李顺仪冷冷地说，声音像是能挤出冰来。
    我只得苦笑，这世间的很多事，原是难得糊涂，很多事情，知道了，反而痛苦，比如方印怀，当年他带我出宫，让我有机会看遍了昊天的大好风景，却也卷入了上一代人的感情纠葛中。
    这对我来说，真是糟糕至极的记忆。而且，这三年我所遇到的人里，有一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的软肋，也是他最不能触碰的逆鳞，我不相信以李顺仪的能力，她会不知道这些。只是如今，她到底想知道什么？
    “娘娘想知道什么，不妨直说。”
    “好，我想知道，是什么人将你囚禁了三年。”
    “娘娘以为是什么人？娘娘又想让我说出是什么人？他们的恩恩怨怨已经把我扯进去过一次，差点没了性命，娘娘，您问我想要什么，那么，您又想要什么？”
    “殿下，我说过，我要知道当年囚禁你的人是谁。”
    “娘娘您知道了又能如何？当年母亲都放弃追查，您又能做什么？”
    “皇后殿下不便做，不代表我不便做，不能做。”
    “那么当年娘娘为什么不问、不动手。”
    “殿下，”李顺仪叹了口气，“还是我最初的那个问题，你以为我是什么身份，或者，你以为我是谁的人？”
    我沉默，李顺仪是最早跟了皇帝的人，那时那个男人还不是皇帝，只是一个不得宠的皇子，如果李顺仪不身份不够高贵，早就成为了三妃之一了，她当然是皇帝的人。
    只是当年母亲对她照顾有佳，所以我在没有选择的情况下才会来找她，只是希望她还能记得母亲曾对她的恩情。
    “殿下，我原是在陛下母妃的娘家手下做事，后被赐于陛下成为侍妾，您是否忘记了，陛下的母妃，原也是袁家的人，而我娘家李家，也曾是袁家的家奴。当年我和宁小姐一起长大，性子却不像她那样沉稳，终于闯下下祸来，若不是当年宁小姐脆在雪地里为救我向家主求情，又怎会有如今的李顺仪？众人都知李顺仪胆小低调，可谁又知，我李霞最不喜的就是那胆小懦弱的人。可绮书，却是我这个做娘亲的害了他。”
    “娘娘，您的意思是……”
    我想我一定很吃惊，李顺仪这个棋子，竟然母亲安插在皇帝陛下身边的。
    “殿下，你一定很奇怪为什么你母后手里的力量在何处吧？”
    “母后交给娘娘您了？”
    “正是，宁小姐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我不会放过那些伤害过她的人，但是，对当年的恩怨我并不是很清楚，所以没办法判断是谁害了娘娘，又是谁曾经伤害了殿下，所以，请殿下详细说说离宫那三的年的事情，理清前由，我们再做打算。”
    “以娘娘手里的力量，难道还查不出当年的事情吗？”
    “罢了，殿下，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并不是你的敌人，天快亮了，你该回去了，绮书，送太子殿下回去。”李顺仪言罢，起身离去。
    绮书乖巧的进来，做出“请”的姿势，继续结巴着说：“太、太子殿、殿下，请……”
    我起身，离去，这一次，我对李顺仪，并没有占到上风，可我只有这一条路，或者，我看着绮书，也许我只想选择这条没有选择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