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国篇  第四十三章 夺人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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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十三、夺人
    泽仪狭长的眼内,一点黑漆漆的亮光,问的是:“给,还是不给?”
    余威犹在,霸气夹杂着任性,看似客气,内里却是强硬,森森不容拒绝。
    弧月在窗外跪的腿也麻了,身上裹着厚实毯子,心中却是一凉,忍不住便要暗骂此人:都那么久了,你还看不出来身边之人是一把催命刀、夺魂剑?当真蠢不可及,枉为国主,活该被暗杀毙命!
    伏静却一抬头,神色间很是云淡风轻,仿若闲看灯火明灭,道:“两个月前,你曾说过,若我硬要留着他,却肯定保不住他。不如给你,你定能让他不死不伤。”
    他接着微微一笑,“谁又知道,皇兄你一夜倏然夺权,竟是为了这个原由,说出来也恐怕无人会信。”
    室内本来就沉滞的空气,一时又低压了三分。
    他是有暗箭在手的人,也是永远会笑到最后的那个。
    而窗外的那一支“弧月暗箭”却有点笑不出来。
    权势之争,他不懂,宫廷纠纷,他不会,却已猜测到了自己的刀刃,接下来要抹的是谁脖颈上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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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殿内,那黑衣灿金腰带的那人一横眉,依旧是面如冠玉、气度沉稳。
    此时却是一愣,竟似被戳中软肋,一时无言。
    便一转身便坐回椅上,道:“笑话。我若不夺权,便迟早也是傀儡一人,废帝一个!和那泽王一般,生不如死。”
    黑黑的眼瞳一转,又道,“此事我已筹划了两年,和那人又能有什么关系?”
    “你可是真会说笑!”
    他面上拒不承认,在伏静看来,却无非是在负隅顽抗。
    伏静低头凝神,面上并不说破,只是心里越来越通透,简直就要冷笑出声来。
    叛变那一夜,内有澄国兵马,外有笙临节的禁卫军,危机四伏,步步为营。
    偏偏是那一天叛变!为什么?
    泽仪的边关军队再多,他在周边各国再有威望,也是远水救不了近火。
    那晚,分明唱的是一出空城计,若笙氏的人抗命不从,硬是举兵,他现在哪里还有命在?恐怕早已化为了一撮黄土!
    那看似平静夺权的一晚,实际上没有一步不是折骨惊心的暗盒!
    泽仪为了叛变,已准备了两年,所有细小处皆做到滴水不漏,步骤之周密详尽、环环相扣,又发起迅速,如暴风骤雨,如此精采,让人惊叹。
    按理说,整个行动,万万不会有如此大的破绽。
    其实问题就出在太早了,时机不到。
    刀锋未利,便已出鞘,空自承担了莫大风险。
    最后居然还是靠的莫大的运气,才堪堪胜了一招,不至于全盘皆崩。
    幸亏那大将军笙临节多年享乐放纵、荒于兵事,那晚一时的醉酒不醒,被诏书一吓,一时气势上被压慑,猝不及防,顿时屁滚尿流,才抖然软了下来,事后他若再想起,必然是悔不当初。
    一切的不谨慎,一切的冲动。只是因为,要救一人。
    至于是谁,屋内屋外的三人,个个均是心知肚明。
    那夜之后,依笙皇后所获得的密报,加上她一贯的心性手段,弧月断不会还有命在。
    于是,如此志在必得的一人,居然也有明知而故犯的时候。
    终究是乱了,有了顾虑,便会心乱,然后就是,全身无一处不是死穴。
    皇兄,你已然便要输了。
    伏静心里这么想着,面上却说的是:“弧月若回来找我,我必说这里已不会再留他,让他从此安心跟随皇兄便是。”
    简简单单一句话,言外之意,弧月在窗外却是听的明白——安心跟着,送他一程。一路送往黄泉。
    终究还是等来了这一刻!
    绷紧了弦,生生等了两个月,终于等来了这一刻。
    从此,他只需等着伏静的一道暗杀令,一刀便可血溅床帏,从此之后,世上便无姓泽名仪的这一人。
    从此之后,海阔天空凭鱼跃,他弧月便是一个自由人!
    明明是一件让人兴奋的好事,明明是自己千盼万盼的结局,明明是等了那么久,终于能脱离这深宫院阁的机会!
    窗外那人却不禁无意识的一颤,无异于一盆冰冷的水浇下,寒夜里满身沸腾的血液顿时冻结。
    到最后也只能,说一句——也好,该杀便杀了,再也没有什么留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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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殿内的泽仪却犹自不知,只是安然,仿佛听到莫大的许诺,微微笑道:“不是因为是你的人我才硬要抢,无论他是谁的人,我都一定要留在身边!”
    笃定的口气。
    “为什么?”窗外那人是百思不得其解。
    又听屋内的泽仪道:“皇弟,时候到了,该是你的,就是你的。我什么都不要。你又何必急在一时,你不是一向能忍的吗?”
    话中有话,只听的人心一凛。
    “皇兄此话怎讲?”
    “我以为你本应懂得!皇位、权势,这些又有何趣味?我只是处于这深宫,迫不得已。一朝无权,众叛亲离,最后只会变得和我那死去的母妃一样,死无全尸不谈,血便是流的干涸了,也只是平添了一个孤魂野鬼罢了。”
    “为了活命,唯有夺权争势。而最终,其实,我也只是想要有那么一人,以后可以陪我去想去的地方罢了。”
    可惜,听在伏静耳朵里完全不像一句真话,而弧月却知道此人此言无虚、千真万确。
    这人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他为何就是知道的如此清楚呢?心中不由的更加不是滋味了。
    又听泽仪用手拨弄烛芯,直拨弄的“刺啦刺啦”做声,似乎有些歉意,但更多的是不容拒绝的掠夺性:“我只是没想到他是皇弟你的人,我知道你心有不甘,以后若有什么清秀少年,漂亮男孩,你要多少,我便给你多少。而我,只是想要这么一人而已。”
    “为什么?为什么是我?”窗外那人仍然想问这个问题,却苦于无法出来说话。
    “为何?”伏静终究是帮他问了出来。
    “因为只有他懂我。”简单的回答,意味却是不尽,“这个世上,能找到一个志趣相投、略微知己的人,也是极难,更何况心意相通、相知相惜?我等既然生于深宫之中,真情少而算计多,我累了。我从小就没有遇见过赤诚相待的人,想必皇弟你也是一般。即使是包括他,亦有很重的心事,我又怎能看不出来?只不过,皇弟以后你若要逼他,我则不会不管。”
    话说的很轻,却是明刀暗枪,狠态具现,威胁之意甚重。
    伏静深知自己这兄长平日看似任性跋扈,实则工于谋略,说出来的话更是从没有收回过,也是护短到骇人听闻。
    弧月却听的心里更不是滋味。
    突然不想接这个任务,只想就此游回湖中,从护城河外偷偷渡水逃走算了。
    他杀人无数,却从来没有玩弄过别人真心。此时却是要借着一人赤诚的信任,贴身等候暗杀的时机,叫人如何能忍?
    于是,他决定逃走,而他弧月一旦决定了什么,便是天皇老子也栏不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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