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国篇 第八章 一劫(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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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一劫
此时,秋季也到了,湖水盈盈欲满,寒意渐起。
眼见从弧月已经来了也有月余,伏静都忙的寝食难安,日日夜夜都在密会各路亲己势力。
静王殿的侍卫赛飞、赛间两人也算尽忠职守,整日在殿阁四周东奔西跑、虎视眈眈,大有想用刀光剑影把整个殿的外壁都包裹起来了的意思,连一只苍蝇都不想放飞进去。
弧月百无聊赖的一个人坐在殿前石凳上,半倚着一棵老槐树喝茶,眼看着他们腾来挪去一上午,连一只飞鸟都未抓到,好生无趣,不由得昏昏欲睡。
这段时间,他早把可以找到的密探,都以风雷不及掩耳之势杀的干干净净,几日来一共处理掉了三个。
而笙皇后眼线数量众多庞杂,数不胜数,有时在完成别的任务时也会莫名其妙的失踪、生死未卜,所以就算此时缺失了几个,也一时难以被察觉。
那两个虎背熊腰的侍卫,看他一个柔弱无知的男宠,居然如此悠闲,尚不知形势危急,只是一味喝茶午睡,都起了鄙薄之心。便有心和他过不去。
赛间突然大喝一声:“什么人?”便一把匕首向弧月飞去。他从小便惯使暗器,一手投掷功夫练就的炉火纯青,一分不少,一分不多。
刀尖正堪堪擦着弧月面颊而过,“噗”的一声,便深深的钉在他身后的树干上。
脸颊上一时多出了如头发丝般的一缕红痕。
而此人居然真的睡着了,垂着眼睑,托着下颚,乌黑的头发被风吹的飘散在眼前。一刀擦过,竟是丝毫未觉。
两人一愣,只能悻悻作罢。
也未见此人微微勾唇,嘲讽一笑。
其实回想当年,虽然弧月身份是男宠,伏静和他两人也都睡在一张古木大床上,也不知渡过多少个夜晚。但是,他一次也没有碰过他。
弧月都是睡在外侧,面向外,呈一个绝佳的护卫姿态。
永远只是浅眠,如胎儿一般蜷缩着,怀中始终是一对银灿灿的弯刀,似乎在深黑夜色中也散发着幽幽的光,与空气都能碰撞出冷冽的“噌噌”声。
他说,唯有这把刀能使他安心。
看来此人一生唯一的挚友,也只有这么一对弯刀。
伏静便不动声色的看他,道:“人若利如刃,过刚,则易折。”
那人则说,折了也就一了百了,倘若我不够尖利的话,怕是再也活不到明天。
此话初时并不易懂,直到看过他杀人,简直如同地狱来的修罗,让人恐惧。
此人出刀又快又狠,一对银光如月的弯刀,贴身近砍,完全没有一个姿势是多余,几声切割的闷响间,几个活人就立刻闷声毙命,分散零落。
一时室内血肉飞溅、血雾四下弥漫。只听“唰”的几声,床帏、锦被、墙壁、衣服、面颊上就无一不是鲜血淋漓,如同泼墨一般,红的要刺痛人眼。
这一瞬间,伏静看得相当分明,弧月的眼神是单纯和冷静的,眼如明镜,心如止水,简直犹如静看花开花落,波澜不惊。鲜血飞溅在他脸上,成一条条倾斜的直线,滚落而下,也不擦拭,仿佛和其融为一体,无比亲近。
他心中一凛,便立刻知道,这根本就不是一个活在尘世间的人,而是黑暗世界里的鬼,恐怕并非是通人情的活物。
而这身为暗杀者的少年还曾说:“你什么都不欠我的,我只是一把刀。沾满了血,洗干净就好了。如果锈了、钝了,就要丢掉。像你这样的人,是不能佩一把无用的刀的。”
说这话的时候,他依然笑容不减,但是眼中明明就是极为淡漠的幽深红褐色,无爱亦无恨。
什么叫像我这样的人?伏静心想。
他心里清楚,一个要成大业的人,背后那些事,是一定要有人来做的。
一定要有为之付出性命的人,为之脏污双手的人,以及为之永远见不得天日的人,而这些任务都正落在这个清秀绝伦的少年身上,这亦是残酷的命中注定,却也是无可奈何。
由此,他对这个少年一直是一种敬畏和感激的复杂心情,他不想自己被疏远成一个高高在上的存在。于是,此时他说:“你放心,不管你怎样,我都不会丢弃。”
然后,弧月只会一言不发,恍若未闻,仿佛这是另一个他从来不知道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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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时值秋季,秋风飒爽,弧月一个人站在静王殿的门口,表面上气度闲适,衣服迎风飘扬,大有晋人乌衣子弟的风范,内心却一直在警惕和精确计算着。
他算从殿的这头到另一头需要几步,可藏匿多少人,四周有没有不被发现的死角。他身后是殿前花园里徐徐飘落的树叶,身前不远处是一汪碧玉一般的小小的湖泊。
心里却在想,这个湖泊倒是一个绝好的躲藏之地,万一出了什么事,也说不定能潜入水中。
同时,他也全神贯注的侧耳倾听各种声音,多年来严酷训练造成的敏感,让他甚至能分辨出落叶和落花声音的不同,也能分辨出极远处的鸟飞的样子、人的动作和手势。
这时,他听到湖的对岸有几个人清晰的脚步声和谈话声,他一听就知道其中一个声音是太子泽仪的,他的说是:“我们这里的皇宫当真鄙陋的很,倒叫你们见笑了。”
弧月静静的听着,动也不动,还是云淡风轻的站着。他知道,他没有什么好躲藏的,他本来就是一个引人注目的,人人都知道的、伏静的男宠。
这天,正是澄国三公主澄霜被大班人马送来的日子,这个澄霜只有十七岁,顽皮好动,心性天真,却又极为得到几个兄长的喜爱,当成掌上明珠捧着。
所以这次,送她来泽国的竟是澄国的两个权势最大的皇子,一个是大皇子澄克己,一个是三皇子澄严。
而皇后笙一早就和澄霜去城郊的庙里祈福了,此时不在宫内。身为东道主的太子泽仪,自然要陪这两个远道而来的贵客游览皇宫,另外当然是顺带着拉拢两人。
这时,三人正好走走谈谈,也有了半日,都觉得疲累无味了。
刚走到湖畔,就远远看见一个仿佛不属于世间的绝色人物站着,都是一愣。
只见那少年身形高挑,一身嫣红的飘逸外袍,鲜红的一根腰带,随风飞扬,猎猎宛若有声。乌黑如瀑的长发随意扎成一束,更显得肤色洁白如雪,眼瞳暗褐,明眸皓齿,眉目带笑,仿佛有情。
看到他们三人,他态度也是不亢不卑,略略点了头,躬了身,示意问好。
真是惊鸿一瞥,让人为之窒息一瞬。
澄克己忍不住问泽仪:“这位是谁?”泽仪回过神来,略一思索,不禁讽刺的一笑:“是我二弟的男宠,只是一个吟花楼的娼妓而已。”
言外之意是,只是个庸脂俗粉的低下之人,您贵为一国皇子之首,可不要被迷惑了。弧月站的虽很远,凭着极强的听觉,这话却是听得清清楚楚。
他知道泽仪想让他和泷国的人避开可能的联系,免生后患,才一开口就是如此直白到粗鄙的话,也不大生气。
他本来就是来伪装娼妓的,别人越是看低他,对他的暗杀就越是有利。
这时他凝目看对岸的那三个人,刚刚问话的那个锦袍金冠,身形高大,眉宇间满是霸气。
而他身侧的年纪稍小点的人,约莫十八九岁年纪,绿衣翩翩,一副浊世佳公子的样子,气度亦很是华贵,却也不乏凌厉之气。
同行的泽仪则是仪容大方,同时看似温和无害,长相上又极似其母笙皇后,也是一个不可多得的知权达变的漂亮人物了,眉眼间却充满了深深的厌倦。
他想,莫要真把这群人引来了,那可是相当危险。于是回头转身便走,看也不看身后,就打算折回殿后,躲藏起来。
而湖那边的澄克己突然间双目变的炯炯有神,仿佛看到天下最有意思的东西一般,对岸的另一边产生了极大的兴趣,说一定要去看看。
泽仪一开始还试图劝阻,说是要快点回去,不然一会就天黑路暗,这宫里曲曲折折,到时候怕是找不到路,相当难走。
而这位泷国大皇子本身就横行直撞惯了,无人敢忤逆,身上带着一股凛凛之威,自然是不听劝的。
还说是一定要到湖的对岸,来观赏静王殿的秋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