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 “史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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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台记》是四月十五开的锣。
不出所有人的意料,一炮而红,从每天一场加到每天三场,却还是一票难求,同名的小说本更是卖得个西京纸贵的盛况。
皆大欢喜。唯闻人晨不喜反忧。
去南馆、排大戏、出小说的事不知怎的,竟被闻人大人知晓。老人家恨铁不成钢,赏了闻人晨一顿家法,罚闭门思过一月。不指望府里的人能看住闻人晨,于是调了的两员偏将守在闻人晨院子门口,不得出院半步、不得他人探视、不得夹带私藏,连闻人晨的书僮即墨连带着也不能出府,把个刑部大牢看犯人的规矩用了个十成十。
闻人晨很郁闷:明明自家老爹是兵部尚书,怎刑部的一套用得炉火纯青?不仅自己鸡零狗碎的行径查得一清二楚,连站岗放哨都用的精兵强将。偏将哎!在上一世少说也是团级,自己的待遇眼看要比上皇帝。
七天不到,闻人晨被关得心里冒火。心想着《楼台记》演了已半月有余,头一出居然自个儿也未见着。虽说这戏纯属嫖窃《梁祝》而来,但好歹唱词是自已新编的,唱腔也是揉了京昆所长,怎么也算得上是创意新版吧!身子不能随意,可脑子没闲着。鼓着气花了半个多月写出《白蛇记》、《霓裳曲》两出戏,当然也是创意版的,可谁让这是精典呢。况且前世的李晓辰是个戏迷,肚子里多的是戏,不用多可惜啊!
写完了,如何带出去呢?俩门神尽忠职守的很,尚书夫人送的糕点也曾过目。不过,这点小事怎难得倒第一才子!闻人晨翻出一本厚厚的《景周史清鉴》,把唱词用蝇头章草一句句抄在行间夹缝里,假说还书,实是送戏,光明正大的让偏将亲自送到安小侯爷的手上,还附了张贴子,用正楷清清楚楚写着:书借三月,理论千秋,有史有议,戏说周景。闻人晨揖首谢。
安小侯爷方拿到书,也呆了呆。心想:半个多月没见,许是关傻了?拿本史书给我作甚?再见到那贴,恍然大悟!必竟两人是穿开档裤时就有的交情,这藏头诗安小侯爷多次见闻人晨用过。翻开书一看。好嘛!蝇头大的章草,如一条条袖珍的游龙般藏在书页里,仔细一看,居然是唱本,还是两出戏!
世人都道闻人晨的行书、楷书是当朝一绝,只有少数几人知道,他的草书才是精妙,如颠如狂,却又不失法度,墨宝难求。
只是草书难认,没读过几年书可认不全,那偏将终是一介武夫,怎么看得懂这个。安小侯爷看着偏将一无所知的脸,简直乐不可支,心道:这闻人晨忒聪明大胆,当着王母偷蟠桃,真真绝了!
那偏将看安小侯爷笑得诡异,不由心里打颤,作了揖扭头就跑。只留小侯爷在身后放声大笑不止。
人前脚走,安小侯爷后脚就去了戏院子。
还没开戏。台上几人正换顶上的宫灯,台下第一排,千秋艳、阮恬一头一个远远坐着看。
“来新戏了!”安小侯爷扬着书,一嗓子惊了众人。
“新戏?闻人公子的?”千秋艳头疾步上前,一把抢走安旭手里的书。安旭为人不鞠小节,有侠义风。这些年和闻人晨一起厮混在三教九流里,也当他们朋友般,从不计教。
“他不正被尚书大人关在家里嘛?听说连家人都不能轻易得见,如何带出书来?”阮恬坐着偏过身。
“切!这算什么。你是不知他的手段。”
“这不是本史书嘛?哪是戏?”千秋艳拿着书,一脸疑问。
“呵呵,在字的夹缝里。亏他想得出来,让看守亲自把这书交到我手上。哈-哈-”安旭说着想起那偏将的脸,不由又是一阵笑。
千秋艳翻了半天,道:“这—这是天书?我一个字也看不懂。”把书往安旭手里一塞,堵气坐在一边。
“啊?连你也不识这个?”安旭道。
“拿来我看。”阮恬慢慢走了过来,取过书打开,“噢~这是章草,连千老板也不识的字,自然看守的人会上当。”冷冷的声音含着丝讥讽。千秋艳立马白了脸。
“---啊,真真是好字,还难得写得如此精致。”阮恬全然不顾千秋艳杀人的眼光,喜滋滋捧着书坐到另一边,细细读起来。千秋艳气急,却又苦于看不懂,扯着手里的帕子狠狠瞪着阮恬。
半个时辰过去,阮恬合上书,慢慢抬起头,双眼直直望着戏台半晌,然后长出口气,幽幽道:“阮某大幸,终于见识什么才是真正的好戏!”
“怎么样?我取了书没细看就过来了,到底写的什么故事?”安旭问。
“两个戏本。一出《白蛇记》,一出《霓裳曲》。前出讲得蛇精爱上凡人,为情而伤的故事,后一出讲的是天子情史。故事离奇曲折不说,唱词也是句句精妙。真真的好戏啊好戏!”阮恬越说越兴奋,双颊微有红晕,不若平时的娇态,整个人神彩飞扬起来。“闻人公子在书上留了话,《白蛇记》千醉楼为主,《霓裳曲》南馆为主。”
“为什么?”千秋艳从座上跳了起来。
阮恬眼角一扫,冷笑一声,不阴不阳地说:“自是阿晨对我南馆戏艺青睐有嘉啰!千老板,你有异意吗?噢--莫非千老板是担心演不了,还是担心被人抢了风头去?”
“你—”千秋艳正要发作,却见安旭冲他摇了摇头,只得作罢,哼了一声走了开去。
安旭背手站到阮恬声边,朗声道:“阮老板,我是不知你与千老板之间究竟有何过节,也不想知道。但,这戏是阿晨的,你们想要演,就得听他的,就得精诚合作。安某行武,自幼信的便是真功夫、真本事,这冷嘲热讽、唇枪舌剑的嘴上玩意,我是玩不来,也不屑去玩!有本事,戏台上飙戏较个高低才是正理。阮老板,你说呢?”
阮恬闻言不由一震,想不到这安小侯爷看似忠厚可欺,言语间竟也有大将风范,早晚是个压得住场的人物。
心念一转,站起来欠了欠身,嗓音一低,正色道:“方才阮恬唐突。闻人公子写得明白,这两出戏最终还得两处合演。不过,戏台上较高低,阮某定不会输给那个女人。”说完,取过那书,找到地方“嘶拉”一下撕成两半,自取一半扬长而去。
安旭望着那如风拂柳的背影走远,心道:想不到,这人也有正经说话的时候。这略低的嗓音才是正常的吧,挺好听的呀!可为什么平时都要尖着走高调呢?不别扭啊?想了半天,巫自摇摇头,拿了半本书找千秋艳去了。
阮恬回到书房时,只见那个英俊男子正在窗下疾书,一笔草书苍劲有力,大开大劾。
阮恬一声不响在他身旁坐定,等那人写罢,才笑着递上那半本书:“皓天,看看这笔字如何?”
叫皓天的男子搁下手中狼亳,随手接过书看了一眼,便似被磁石吸引般,紧紧盯着瞧了半天,边看边问:“谁写的?景周又要出个书圣。”
“呵呵,舒老板也会如此夸人?真是希奇。”阮恬一笑,给自己倒了杯茶,又问:“这字是好的,那意思呢?”
“不过一出戏,娱人的物事。文思再好,又有何用?”男子径自取过阮恬手里的茶杯喝了一口,双眼却似被书粘住了,半点儿不曾离开。
“你呀--”阮恬笑笑,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不解风情。”
“风情?与我何干?”放下杯子,示意还要。
又倒一杯,阮恬抬起头正色问:“这宫闱之事的描述,可像真的?”
“这—”男子终于抬起头,一双虎目闪着丝凌厉,望了过来。
“我倒觉得很象,就象你说的一样。若非亲身经历,如何编得出这般故事。”
“谁?”
“还会有谁。西京第一号纨绔子弟,闻人大人的宝贝--”
“闻人晨?”男子显然吃了一惊。
“对,就是他。”阮恬看着那半本书道,“我就说此人绝不简单。若是一个风流浮夸的纨绔子弟,怎会对宫闱之事了如指掌,又怎能编出这样真情深意的东西?心有汪洋,方能下笔江河啊。”
男子深深看了阮恬一眼,不言不语又端起了书,一脸地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