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暮西宫 第11章 小姐是妖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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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柳将人擒下之后才发觉不对劲,怎么手下这人这么矮小,看身形也就是个小少年,范柳将那人脸上的蒙面扯下,一张略微有些惊慌的少年的脸呈现自己面前,范柳甫一看清那少年的脸,脱口道:“师弟?”
那少年对上范柳的目光,面有愧色,对范柳一礼,道:“拜见师兄。”
萧琮对于这对师兄弟如此见面的方式兴味盎然,看一眼火大的范柳,道:“我怎不知柳还有一师弟?”
范柳无奈地叹了口气,道:“我也前几日才知师傅还有此徒,邱远赶快见过太子。”
萧琮这么一听,眼神中似有惊讶,看看正向自己躬身行礼的邱远,忽地笑了起来,道:“邱远?远儿,想必你便是堂叔义子可对?”
邱远被萧琮问得大惊,面上却是一脸从容,暗想师兄在此,看样子又与萧琮关系非常,想必萧琮不会怪罪。
“邱远无礼,请太子责罚,然此事与义父无半点关系,请太子莫怪义父。”邱远低首在萧琮面前道。
这时,范柳看看神色不定的萧琮,在旁提醒萧琮道:“温文,此子毕竟是我同门。”
萧琮看着邱远小小年纪无所畏惧的样子,心中极为赞赏,沉吟了片刻道:“邱远,方才堂叔甫一进宫你便潜入此处,有何所图?”
邱远见萧琮面陈如水,看不出喜怒,知道若不将此事说明白,极有可能牵连义父,便道:“太子恕罪,邱远不过是担心义父安危,因而尾随至此,另外……”
萧琮眉毛一挑,似乎对这个另外很感兴趣,道:“另外?”
萧琮气势非凡,此时一国之君的气势尽显,邱远毕竟年少,见此气势的萧琮不禁心里有些后怕,神色微乱,道:“太子既知邱远,定也知小妹红兮心智不全否?”
萧琮眉头深深攒起,眼里闪过一丝戾气,冷声道:“小妹红兮?心智不全?邱远,你可知罪?”
萧琮这么一怒,范柳神色之中现出几分讶然,与萧琮相识五载,只觉萧琮待人向来温和,但也知在萧琮温和的面目之下还有着帝王的狠戾一面,然萧琮的狠向来不轻易发作,今日面对邱远,怎么如此反复无常,他们口中的小妹红兮又是何人?
想到这里,范柳忽地想起了一件事,不由得深深皱眉,暗自琢磨着,如果萧琮真要迁怒邱远,自己该如何周旋。
邱远也不明白萧琮为何突然发怒,定了定心神,道:“邱远只知今日私闯皇宫冒犯了太子,至于其他,邱远不知。”
萧琮怒气不减,一声冷笑道:“红兮乃西梁公主,是本王之妹,你竟自称是公主阿兄?岂能无罪?”
邱远一愣,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罪过有多大,只觉得红兮在这一刻离自己越来越远了,心中一片惆怅。
萧琮仍继续道:“邱远你且记住,红兮是西梁公主,不论心智如何,皆是本王小妹。算了,你也不过一个孩子,听闻你对红兮甚好,此事便罢。”说着,萧琮似乎平息了怒火,收敛了气势,在榻上坐下,对邱远又道:“邱远,早就知你是堂叔义子,跟着堂叔研习诗文,在此颇有建树,却不知你已拜入范柳师门,此为何故?”
邱远还兀自在自己的失落中无法自拔,对于萧琮的问话浑然未觉,范柳皱眉提醒了一下邱远,邱远才压下心中郁结,道:“邱远8岁时因为机缘巧合偶遇师傅,师傅收邱远为弟子后命邱远不得轻易显露功夫,以免为师傅惹下麻烦,遂此事义父义母亦是不知。”
范柳在旁点头道:“温文,我师傅却是如此秉性,邱远今次既能告知温文,可见对温文必是心存敬畏,况柳曾听师父道,邱远秉性纯良,资质非凡,又是萧堂叔义子,温文当好生培养才是。”
萧琮看看范柳,挑了一下眉,笑道:“柳向来怕麻烦,今次却为邱远聒噪若此,看来柳对这个小师弟极为看重啊。”
范柳被萧琮这么一说,才意识到今日的确是话多了些,瞪了一眼罪魁祸首邱远,有些无趣地坐了下来,喝了一口茶,淡淡地道:“太子殿下,为晋王广准备的晚宴就要开始了,殿下莫不是不想去?”
萧琮目光一闪,看看邱远,道:“邱远,今日之事莫要对他人提起,公主之事本王自会安排,你且回行馆休息,稍后本王自会传你。”
邱远暗自长舒一口气,拜别了萧琮便要回行馆,这时,范柳在一旁淡淡地道:“师弟,以后切莫如此莽撞。”
邱远对这个性子古怪的师兄虽不是很熟,也知范柳即便在师父面前也是如此德行,却没想到这个古怪的师兄如此爱护自己,心中很是动容,遂道:“多谢师兄。”
萧琮眸中笑意盎然地盯着范柳和邱远,而范柳则冷哼了一声,邱远看看萧琮和邱远,只觉萧琮眼底的算计让自己背上冰凉,有种羊入虎口之感,心思复杂地消失在暮西宫的夜色中。
萧府之内,红兮自榻上醒来,看到自己的贴身小婢翠微正坐在梳妆台前对着菱花镜梳头,十岁的翠微初具少女风韵,极喜爱打扮,知道小姐痴傻,平日总是有恃无恐地偷偷试戴红兮的首饰,今日翠微正戴着一朵珠花对着菱花镜仔细端详自己之时,忽地听闻红兮叫了一声“翠微”。
翠微心中一突,脸上有种被打断兴致的恼怒,却也不敢对红兮冷脸,摘下珠花,走到红兮榻前,对红兮不咸不淡地道:“小姐要喝甜粥否?”
红兮盯着来到榻前的翠微,并没有像往日那般对翠傻笑或者撒娇,平静的目光望着翠微,眼睛似有探究之意。
翠微只觉得今日的小姐十分不同,这种不同不是红兮面容上的变化,而是红兮的眼睛,不知为什么,今日被红兮那双大眼睛这么一看,让翠微有种无所遁形之感,往日哄骗红兮的说辞一下子噎在喉中说不出口。
最终,还是翠微忍受不住红兮的目光,满怀惊疑地对红兮一礼道:“小姐,可要翠微拿来甜粥?”
红兮听翠微再次问,这才答道:“翠微,帮我更衣。”
翠微一愣,暗想小姐今日怎么自己要求更衣了,以往红兮起床之时总是要自己哄骗半天才能把衣服穿好,这小姐失踪半日究竟是怎么了,中邪了吗?
翠微越想越怕,看着红兮的目光从惊讶到恐惧,不由得后退一步。
红兮见翠微如此,目光中闪过一丝不解,问道:“翠微,你冷否?”
翠微这下更是肯定,小姐肯定是被妖邪附体,说话越来越“不正常”了,再一看红兮的目光,还真是冷了起来,结结巴巴地道:“你……是谁?你不是我家……小姐!”
红兮见翠微宛如见了鬼怪一般不敢上前,兀自滑下床榻,看一眼榻前小几上的衣物,不禁有些发愁,这衣服该怎么穿呢,记忆中自己的衣服不是被小婢仆妇穿上,就是孟氏亲自为自己穿衣。
而翠微见到红兮下了床,心中更是惧怕,又后退了几步,睁大眼睛警惕地看着红兮,似乎随时准备逃出门去。
红兮看着衣物琢磨半晌,最终还是觉得自己无法将衣物穿好,目光又转向翠微,声音平静地道:“翠微,我是红兮,帮我穿衣可好?”
无疑,红兮的解释是徒劳的,翠微听罢红兮的话,更加肯定自己的判断,脸色一白,又后退几步,猛地撞到门板,慌乱地打开门就逃将出去,却没想到刚踏出门口,就撞上了孟氏和芸娘。
芸娘一见翠微自房内慌乱地跑出来,赶紧上前喝斥:“翠微,怎么这么不懂规矩!”
翠微见到自己的母亲,顿觉获救了一般,扑进芸娘怀里,大哭道:“母亲,小姐不是小姐,翠微好怕!”
芸娘一听翠微的话,把翠微自怀中推开,大惊失色地道:“休得胡言!”说完,芸娘看看孟氏,见孟氏皱眉不语,连忙道:“夫人,翠微方才胡言乱语,请夫人莫放在心上。”
孟氏摆摆手,看着一脸委屈的翠微,心中也是十分疑惑,但一想到红兮临睡前对自己说的话,顿时猜到了八九分,面上一喜,道:“芸娘,莫要责怪翠微,我们进去看看。”
待孟氏和芸娘进入房中,看到红兮正欲拿着衣物往身上穿,见孟氏和拖着翠微的芸娘走了进来,扭头平静地看了一眼,对孟氏道:“母亲,帮兮儿穿衣可好?”
孟氏看着红兮平静娇丽的脸,心里虽是也不习惯,但那点不习惯却被红兮不再痴傻的欣喜给忽略掉了,走上前,对着红兮温柔一笑,道:“兮儿,方才你与翠微是怎么了?”
芸娘方才听到红兮开口说出正常的话,也愣住了,呆呆地站在一旁,一时间难以接受红兮的转变,看了一眼还在从一进门便停止哭泣一脸恐惧地望着红兮翠微,大概知道了翠微为何今日如此失态。
红兮看看翠微和芸娘,困惑地说道:“母亲,兮儿样貌怕人否?”
孟氏看着红兮的脸,不由得失笑:“吾家兮儿甚美,怎会怕人?兮儿何出此言?”
红兮顿了一下,淡淡地道:“翠微方才害怕兮儿。”
芸娘一听这话,赶紧上前道:“小姐,是翠微大惊小怪,我自会教训于她。”说着,对翠微道:“翠微,快给小姐道歉,你向来在小姐身边伺候,怎地如此大惊小怪。”
翠微躲在芸娘身后犹不敢出来,哽咽道:“母亲,小姐定是被妖怪附体,才会变成现在模样,你们都被她妖怪骗了。她……”
芸娘一听此话,伸手打了翠微一个巴掌,怒道:“翠微!住口!”
翠微捂住脸,看看孟氏,却见平日对自己极为和善的孟氏也变了脸色,心中大感委屈,哭得甚为凄婉。
芸娘打过翠微之后,赶紧向孟氏请罪,孟氏皱眉道:“芸娘,翠微虽是年幼,却也不该如此说兮儿,你可知此话若传将出去会如何?”
芸娘急道:“夫人放心,我定不会让翠微胡言,小姐不过是心智大开而已,没什么大惊小怪,翠微这丫头不知缘由,心中定是胡想,我自会管教于她。”
孟氏叹了一声,道:“你带翠微出去吧,莫要太过责怪,好生安抚才是。”
芸娘带着哭哭啼啼的翠微离开之后,孟氏给红兮一边穿衣一边暗自琢磨,方才翠微那番话虽是胡言乱语,但红兮身上的变化亦不是寻常理由能解释过去,难道这世上真有仙人不成。
红兮见孟氏皱眉若有所思,猛地想起自己似乎用一道光来驱赶那只大蛇,不由得看看自己的手,皱眉自语似的说道:“母亲,兮儿不是妖怪。”
孟氏手一抖,抬头看看红兮无喜无怒的脸,轻叹一声道:“兮儿怎会是妖怪?莫要听翠微胡言。”
红兮点点头,复又安静地让孟氏给自己穿衣,孟氏看着红兮安静得让人担忧的神情,不禁开始怀念之前那个傻孩子来了,怎么红兮不傻了,反倒像变了个人似的,就连对自己也不甚亲近了想到这里,孟氏不禁有点怅然若失。
此时的红兮也兀自在沉思中,记忆中自己总是笑着或者哭着,为什么要笑,亦为什么要哭呢?
想到这里,红兮又想起那个自称豳风的青袍男人,他到底是何人,之前对自己额头上做了些什么?什么是法力?自己方才是怎么又睡着的呢?
红兮心中诸多疑惑不得其解,变得越发沉默,不经意往不远的小几上一看,那个折叠好的白色衣物不就是林中所遇的少年给自己批上的吗?红兮不由得往那件斗篷那里望着,记忆中模糊的碎片却是怎么也无法拼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