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天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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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千语盯着地上的秦洛枫,一敛刚才的柔媚之态,转而挂起一抹冷笑慢慢走近蜷缩在草席上的他。
“啧,啧,啧••••••这不是我们小枫吗?痛不痛,来让钟姐姐我看看。”
钟千语一边说着一边把手伸向秦洛枫,脸上的嘲讽之色愈加浓厚。
秦洛枫挣扎着坐起来,因为动作过大而引起伤口的又一番挣裂不由得让他倒抽一口冷气,但黑亮的眸子却丝毫不见软弱,目光如剑,眼内的愤怒与寒意一闪而逝。
秦洛枫冷冷的打掉钟千语伸向自己的手,身体倚在背后的墙壁上,气息微喘,随后语气平静的说道:“什么事?”
“什么事?难道你不知道吗!别说姐姐我没提醒你,记得自己是什么身份,别因为任何原因弄砸了任务!”
“我自有分寸,不用你担心,我的事还用不着你来管!”秦洛枫不屑的瞟一眼钟千语,又撇过脸盯着那散落在地上的月光,不理会犹自站在面前的她。
“呵呵呵••••••我不过是怕你拖我下水。管你?你以为你配吗?我只担心暴露了身份坏了堂主的计划。就算你死也没什么关系吧,天凌门的暗夜使者从来就不缺的。”
钟千语嬉笑的看着秦洛枫,边说边用手把玩襟前的一缕青丝,面含娇柔,眼底却是深沉的冷冽。这样的眼神出现在如此可人的美人脸上,兀的奇怪异常,让人不觉心胆俱寒。
秦洛枫并不理会她的嘲讽,反而神情淡漠,幽幽开口:“堂主••••••哼,你以为任务完成了他就会看得上你吗?异想天开,别忘了,你••••••也不过是个暗夜而已!天凌不缺我,堂主••••••也从来不缺你!”
“你••••••”
秦洛枫一席话不禁让钟千语气结,一双杏眼恨恨的盯着秦洛枫,恨不得再抽他二三十鞭。这样狠绝的话从秦洛枫口中说出,她纵有千万的难以忍受,却哑口无言。因为,一切都是事实,不是吗?天凌不曾缺了他秦洛枫,堂主又何曾少过她钟千语!
她从来不是独特的存在。暗夜使者,天凌门的工具而已。而她也只不过是他手下不计其数的杀人工具之一。日日夜夜的杀戮,她已经记不清自己的手曾经染过多少人的鲜血,那些死前或恐惧或愤恨或幽怨的眼神曾经千百次的出现在梦境中。午夜梦回,她能清晰的听见刀剑割断喉咙,血液喷涌而出的声音,那哧哧的血流,像林间的风声,轻刮过耳,却一下下没入心底,升腾为恐惧,一次次把她惊醒于梦中。
杀。
太多的灵魂,已经渐渐麻木于每次对方的死亡。但就算麻木了,也始终在见证,见证一次又一次的狰狞与肮脏。
自己早就死了吧?也许早就死在了那些黑色的罪恶当中。也许唯一还能让她感觉自己还活着的就是那个叫做夜炎夕的男人了。
天凌门,飞鸿堂堂主,夜炎夕。
如果这一切是罪恶,那就让她万劫不复好了。即使深陷阿鼻地狱,又有谁会在乎的呢?只要夜炎夕能记得她就足够了。
钟千语从深沉的思绪中回过神来,眼神不禁一片黯然。可随即又变得尖锐,不能让这小子看穿自己,不能••••••
她忽地伸手,紧紧扣住秦洛枫的下颚,眼神厌恶而愤恨,一字一顿道:“你的命不是自己的,你的命是天凌门的,是飞鸿堂的,是••••••夜炎夕的!”
秦洛枫试图挣脱那抵住自己的纤细柔荑,却无奈使不上力气,只得用眼光迎上那双闪烁着危险信息的杏眼。不屑,决绝,肃杀,一闪而过。或许••••••还有,一丝同情。
秦洛枫不再言语。钟千语定定的看着那张秀丽苍白却没有一丝退缩的少年的脸,继而拂袖转身离去。
月白色罗裙被疾步而行的风带的纷纷飞扬,女子黯然的背影又变得娇艳柔媚。步出这间陋室,她••••••就又是秦淮楼的钟千语,新近花魁,犹善琵琶••••••
看着钟千语渐行渐远的背影,秦洛枫冷冷一笑。
“你的命••••••又何尝是自己的呢!”
每个人不过为了各自的目的在这样的肮脏血腥中沉沦,沉溺,万劫不复。就连死的机会,上天都不会给你。有时活着比死要痛苦的多吧?因为我们还活着,肮脏便不曾停止过。
柔和的月光给少年脸上罩上一层朦胧,那清冷的笑渲染层层妖娆,美的让人心动而心碎。
笑,也悲凄;笑,也••••••怨恨!
“夜炎夕••••••”口中喃喃的念着这个名字。
“我的命,是你的••••••是你的••••••呵呵呵,那就先寄存在你那好了,我不会让自己死的,你们的命是我的,我还没取回来,谁都别想看着我死!”
从六岁那年起,他就告诉自己,自己是替娘活着,替娘笑着,替娘要回他们所欠下的一切!
九年前。
夏夜的风清新微凉,却带给他生命最深刻的彻骨冰寒。
娘死了,死在那间他们住了六年的满是肮脏淫靡的房间中。
老鸨收起平时看向娘的谄媚笑脸,恶狠狠的盯着秦洛枫,“她个贱货,死也不找地方,脏了我这春风!真是晦气。阿发,找张席子卷了扔出去,别让人看见,不然我这以后不用做生意了。”
“呦呦呦••••••死了个贱货,还扔下个便宜货,瞅这小脸蛋,真是比女子还标致,美的紧呢,小是小了点,就当我做做好人白帮她养儿子好了。这再过几年出落了,当个小倌可又是一头牌呢!”
老鸨奸笑着,一脸的脂粉“唰唰”直往下落,眼睛贪婪的盯着秦洛枫,犹如见到一块香嫩的肥肉。
“娘,枫儿保护你,枫儿不让你走,枫儿带你离开••••••”
瘦弱的小手从怀里摸出一把雪亮的匕首不停地挥动着,不让老鸨和大汉靠近身后静躺着的女子分毫。
“娘只是睡着了,娘会一直陪着枫儿,娘会教枫儿吹笛子的,娘••••••你起来啊,枫儿乖,枫儿学会昨天的曲子了,枫儿吹给你听••••••”
六岁的秦洛枫双眼通红,晶莹的泪光在眼中闪烁却始终不曾流下。因为,他,在心中答应娘,以后要笑••••••笑着,替娘活;笑着,替娘,看他们每个人哭。
大汉强行抓住秦洛枫,手臂却被他手中的匕首划破流血。那大汉面露狰狞,愤怒的抽打着秦洛枫的耳光,直到他的嘴角流下猩红。
“呸!敬酒不吃吃罚酒。”
“放开他!”
正在大汉要抱走秦洛枫时,一个清冷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循声望去,一名男子立在门边,身着玄色长衣,手握翠色玉笛,眉若飞剑,鼻如刀削,肤色如蜜,飞扬的发丝柔顺如锦缎。就那样静静的立在门边,漆黑的双瞳里是一丝威胁与狠绝。
男子步入门内,走近秦洛枫,唇边挑起一抹难测的笑意,懒懒的问到,“想跟我走吗?”
“带上娘!”
毫不思索的冲口而出,秦洛枫知道,面前这个男人是自己唯一的希望。他,见过他,也••••••恨他。
像恨萧逸辰一样恨,恨之,欲其死••••••死犹不及。
因为,若不是他,娘不会死。
就在今天下午,秦洛枫在门外亲眼看见娘被这个男人一掌打倒在地。血从嘴角溢出,刺目的鲜红溢满了秦洛枫的双眼。
娘在笑!娘••••••在笑,笑的,比哭还苦!
“六年前我能为了这个孩子而生,六年后,我••••••同样••••••能为了他而死••••••”
“炎夕,带枫儿走吧,求你,求你••••••咳咳•••••过去的都算了吧,我••••••没恨过你,请你••••••也别再怨我了,带枫儿走,算是我求你的最后一件事。”
秦碧落满面泪痕却唇角带笑,她扯着夜炎夕的衣角,笑着,笑着,那笑颠倒一世繁华,美不胜收,亦撕心裂肺。“炎夕,我知道,你••••••不会拒绝••••••”
顷刻手指脱力,那绝美的容颜就倒在冰冷的地面,瞬间,惨白了天地万物。
夜炎夕紧握玉笛,眼神模糊,半晌忽然转身,飞身跃出后窗,消失在寂静的小巷。
只余秦洛枫一人,在门外,看着他唯一的亲人永远的离开了自己。
“娘,你想让枫儿和他走吗?枫儿听你的,娘,都••••••听你的••••••”
秦洛枫盯着眼前的玄衣男子,眼底是一片深沉的波澜不惊。缓缓开口“你••••••帮我杀了这里所有人,我••••••就跟你走!”
夜炎夕微微一愣,随即答到:“好!有趣,那你的命就是我的了。从今天起,你就是我天凌门飞鸿堂主夜炎夕手下的暗夜使者,记得了吗?”
那一夜,春风楼被一场大火淹没。全楼一百多人,无一生还。
只有一名玄衣男子抱着一身着白纱的女子及一名六岁的男孩消失在清冷的夜幕中。
天凌门,自那夜多了一名暗夜。
世上,从那一刻,多了一个,食仇饮恨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