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飞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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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纪七年,朝邑,绫歆舞苑。
华服盛装,香气缠绕,一双双柔情似水的眼随着身姿摇摆,优雅地回应着台下那一群富家公子们贪婪鄙俗的目光,曼妙身姿舞动着象一朵朵泛着涟漪的镜中花,美艳不可方物,却遥不可及。
这里是整个朝邑最著名的舞池,其中的舞姬个个舞技出众、美艳温柔,不知夺走多少王侯将相的心,引得贵公子们天天留恋此处,将家财散尽,只为求美人一笑。而今天,绫歆舞苑的二号花魁泠若水将在此献舞,于是东邑的贵族子弟倾巢而出,争着一睹这娇媚之舞,整个绫歆舞苑被挤得水泄不通,到处都可以听见自诩为文人雅士的公子哥们谈论着泠若水之美。
“这泠若水舞姿妖媚,真有沉鱼落雁之容呢!”一穿着锦罗绣衣的男子兴奋地说道,时不时地摸着大拇指上泛着萤绿色光泽的玉板指。
“那是,泠若水的妖媚天下闻名,据说想要买下她的贵族公子多不胜数,她却看不上,但其实是另有其人包养她呢!”另一个红衣男子哄笑道。
旁边另一桌的公子闻言,说:“可那泠若水再美终究显得媚俗,要真论纯美高贵,那只有绫歆舞苑的头牌——落雪姑娘吧。”
“落雪姑娘?喔,就是那个来去如风只有在月圆之夜才会出现的落雪。”
“正是,可惜我一次都没见过,可听人说那简直是天人下凡,如薄薄一片雪花般起舞,那种美足以令人窒息。”说罢,得意洋洋。
“有这么夸张吗?她不是总是白纱掩面吗?讲不定是个丑八怪呢!”
“怎么会呢?你听说过最近出现的那个出手阔气的大富豪十一公子吗?他为那落雪每个月圆之夜都在这儿等候,不过今天看来又要失望而归了。”说着眼光扫过二楼最中间的雅座。
“哼,区区一个舞姬竟还摆如此架子!”红衣男子不以为然,忿忿道。
绝乐皱了一下眉,隐隐有丝怒气,“林掌事,你还是快给我换一个雅座吧,本公子实在受不了这些无聊的谈论。”
林榆献媚地笑笑,恭敬地说道:“绝公子,不是小的不卖面子,实在是今天贵客太多,没有空的雅座了。”
“哼,贵客多?什么贵客,你根本没把绝家放在眼里吧。”绝乐说着站起身,正欲上楼。
“绝公子,怎么会呢?小的怎么也不敢得罪‘世六家’呀,只是雅座里的客人小的也实在动不了,要不小的给您换个清静的地儿吧。”林榆俯身甚是惶恐,但身形仍挡在绝乐面前,丝毫不让步。
绝乐似是怒极,指着二楼最当中的雅座,叫道:“我就要这间了,管他什么人,有什么事叫他找我绝乐好了!”他大步上楼,不理会林榆的阻拦,直冲最中间的雅座,正欲推门而进,一阵慑人心魄的纤细声音响起,细腻中带着几分魄力。
“绝氏公子如此无礼,是年少无知,还是仗势欺人呢?”
绝乐一震,探寻地望向门后那道身影,淡淡道:“绝乐无礼,只是慕名前来观赏泠若水姑娘之舞,不想下面人多口杂,想找间雅座,所以多有冒犯请公子恕罪,不知公子可否借地与绝某。”
那人沉默了一会儿,说道:“绝公子也是慕名前来,好吧,绝公子进来吧,在下也正好想结识一下绝氏嫡子。”
绝乐心中暗想此人好大的口气,莫非是“世六家”?他缓缓推开门,珠帘内一道清丽的白色身影若隐若现。绝乐走近,拱手道:“绝乐多谢公子,不知这位公子尊姓大名?”他说完缓缓抬起头,对上一双秀美的星眼,隐隐带着冰冷的笑意,苍白的面容透着一股英气,绝乐心中又是一惊,没想到竟是如此俊朗之人。想他绝乐也是“世六家”中有名的美男子,多少名门贵媛投怀送抱,而眼前这人真有过之而无不及。
只听又是那种纤声:“在下这种无名之辈想必说出来绝公子也未必认识,不过一见绝公子,在下深感绝氏一族果然风度翩翩,能够结识三生有幸。”
绝乐端详着眼前这位风华绝代的公子,头顶蓝色的缎带垂在如墨瀑般的发上,两簇发丝在额前纠缠,一颗幽蓝的晶宝石镶在耳垂,在暗色中泛着银光。绝乐顿了顿,说:“多谢公子赞誉,公子即有意结识绝某,何不坦言相告?”
“十一,在下十一公子。”那英俊的脸庞移向前台,一抹妖艳的红从后台窜出,“绝公子,泠若水姑娘起舞了。”绝乐的目光顺着他看向前台,台中央那抹亮丽的红莲步姗姗,回眸间勾起一片惊呼,玉雪般的肌肤随舞而现,朱唇红颜,眼角波光连连,宛如一朵盛开的牡丹,诱惑人心。
“绝公子认为,何为舞之最者?”十一公子笑问。
“舞者,其形若动,其神似静,悠然灵动,妖然芳菲,雅而不俗,或为最者。泠若水姑娘的舞若是再能多几分静雅,那便是天人之舞。”绝乐说着看向十一公子,只见那眼底如深潭一般偶泛起几丝波光,刹那间又转为一盏残酷的冷意,笑得更加畅然:
“绝公子好见解,可惜十一认为舞之最者莫过于舞于刀刃之间,舞于生死之间,绝然天成,慑人心魄,以至于舞至亡矣,此乃修罗之舞。”
绝乐闻言感到一阵莫名的战栗,深深地望着十一公子,一时语塞,沉默弥漫在两人之间,直到十一公子微微欠身,说道:“今日与绝公子一遇收获良多,但在下还有要事在身,先行告辞了,绝公子请尽情欣赏泠若水姑娘之舞。”
前台还是一片歌舞升平,而雅座中的人望着那离去的身影陷入了深思,十一,十一,好像在哪听过。
回到绝府之时夜已深,硕大的满月隐在云层之中,偶尔泛出一点微亮,绝乐无力地躺在锦床上,回想着今日之事,那十一公子必不是普通贵族,绝家虽是成为“世六家”不久,但这“世六家”之名是一种绝对权力的象征,上至皇帝下至百姓,无一不对其敬让三分,而那十一公子居然丝毫没有恭谦之意,若他真是“世六家”之一,为何自己从不知道这一号人物?
这阵疑惑使绝乐莫名地心慌,他叫来了绝府总管司马茂阳,并嘱咐道:
“你快去查一查东邑的贵族中有没有叫十一的人,有可能是化名,最好从绫歆舞苑哪儿打听。”
“是,公子,小的知道了。”
十一公子,他到底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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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淡雅,庭院深深,一道白色的身影映月而舞,飞落成雪,披散的长发勾勒出月光下那张清丽苍白的脸,风中飘散的衣袂舞动出天人之姿,似与月争辉。
“又是一月不见,你的舞姿更加柔美精湛了。”一声赞叹打断了月光下的舞者,她盈盈地笑着看向眼前这个真正脱胎于月的男子,那头如月光般闪耀的银发和那一双深邃透明如星辰般闪烁的银瞳在黑夜中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唇轻启:“祭罂。”轻声地呼唤之后,少女奔向了那人的怀抱,紧紧地依偎在他怀里,喃喃道:“如此美丽慑人,使星月失色,天地间惟有月族,一个月的等待才解我相思之苦。”甜甜的话语在耳边回荡,下一秒一把匕首准确无误地刺进了男子的胸膛,一滩血色渐渐在纱衣上扩散,点缀着暗夜,而男子丝毫不为所动,慢慢放开了少女,淡淡地说道:“你真是无聊,难得我以为你转性了呢。”说着拔出了插在胸口的匕首扔到一边。
“哼,月族乃刀枪不入,不老不死,果然杀不了你,”笑意溢满少女的嘴角,“今天我等在绫歆舞苑一天了,居然不见你来,到是遇上了绝氏公子,装模作样地,看来‘世六家’也真是腐朽了。对了,这个月的解药呢?”
一瞬间,那个叫做祭罂的男子一把将少女拉入怀中,吻上了还未闭起的唇,这一刻仿佛时间停止了,只余下那温柔的触感和渐渐从祭罂口中涌入的腥味,滑过少女的喉咙。当双唇相离,少女的嘴角一丝嫣然的腥红流下,眼神却彻骨寒冷,“真恶心!”少女一抹嘴角,稍稍平复气息,说道:“五日之后是我十六岁的生辰,你会来的吧。”
“我考虑看看。真想看看你的末路是怎样的,五日之后就会见到他了吧,‘世六家’之一今洺家的嫡女——今洺千。”祭罂嘲讽地笑着。
而少女的目光一凛,“作为你的玩偶,我会尽力地表现到最后一刻的,但是我从来都没有忘记过我是谁,这虚假的一切总有一天会还以本来的面目。”
“千,忘记吧,这个世上只有我了解你。放心,你的毒我一定会解的,凛儿。”祭罂的目光有着淡淡的忧伤,喃喃唤着千真正的名字。少女不语,只是看着他。
“千小姐,千小姐,你在哪儿?”传来侍女竹桃焦急的声音,千转身向着那灯火通明处走去,带着一丝决然和嘲意,这世上也只有他会唤我这个名字吧。月辉下,祭罂静静望着她离去,手中的那一把娆雪罂的花瓣飞散,旋着,舞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