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了，后巷的霓虹兴奋而颓废，说实话，我并不是第一次来这儿了。从第一次被一个男生拥入怀里，我就知道，我的一辈子或许就离不开这儿了。想起那些有他在的日子里，我好像得到了渴望已久的珍宝一样认为自己不用再这么活，可烟消云散后才发现，这儿才是我的归宿。
    说也奇怪，当初来这儿不是为了解放，为了自由的吗？怎么，会成了牵绊了呢？或许吧，不论在哪，人呆久了，不是为人禁足就是画地为牢，逃也逃不掉的。
    走进survive，浓烈的酒精夹杂汗水又混着男士香水的味道直冲鼻腔，闻到这种味道，我才觉得放松了，如释重负。踏着躁动的音乐，沉沦在这黎明前的暗夜里。
    Survive是京城gay吧之一，它是不是出名我没在意过，只不过一开始就来这儿，来的多了惯了，就再也没去过别处。在人群里穿梭让我有种莫名的温暖，是在任何地方都找不到的温暖，或许一夜温存，一夜知己，天亮了便形同陌路，来这里的人，跟我一样，都是想榨干这一丁点的陌生的温暖吧。
    三年前，初到北京，一个男孩看上了我，我不懂那是不是爱，现在想来，爱与不爱，注定了涣散，又有何所谓呢？是他让我知道了，在这世上是有与我同样的人的，我们渴望互相的拥抱、亲吻，无关爱情，只为取暖。
    在吧台的角落里坐下，手里是清淡的啤酒，我自知，酒品不好的人是不能碰那些剧烈的东西的的。如往常一样，接着就会有人过来搭讪，上了年纪的衣冠楚楚的叔叔们，肆无忌惮、前卫时髦的九零青年，换了容貌的学生，职场得意情场消沉的哥哥，呵呵，人生百态，在这里做个冷眼旁观者也是一份释然在心。
    今天的是个学生，和我一样，他的眸子里有着说不出的凄冷，或许就是这份凄冷让我有意无意的想要接近他，安慰他。我说，你的眼睛真漂亮，他无所谓的笑笑，撇开了头，刻意不让什么东西流露出来。我们没有互吐衷肠，没有相互哭诉，他静静的坐着，感受灼热的液体划过喉咙，我在陪他，或他在陪我，十八岁的生日，他是我唯一的伴。
    不知何时，冰冷的唇压了上来，然后是火热的舌，我知道这个吻里没有情欲，因为它满是泪的味道。他伸手抱上我的肩，我也配合的附上他的胸膛，转眼看到琳琅酒瓶后反射的影像里，漆黑的衬衫下隐约可见的白皙的锁骨，服帖的落在眼角的黑发，上翘的鼻子，妖艳而微微翘起的唇，我，是谁？
    长而稀散的睫毛扑散的阴影里，瞳在质问，这个将颈上扬成动人的弧线的，这个媚态百出渴求亲吻的，这个梦里醉里放声淫笑的人，是谁？
    一个长长的吻过后，他没有离开，是对我生日的迁就吗，我，可以这样安慰自己吗？我伸手抚摸他的嘴角，有些发红了，他脉脉的看着手中的酒杯，就像看着自己久违的恋人。我想，我这时的眼神可能是迷恋吧，迷恋着这个似曾相识的男子带给我的感动，同样，无关爱情。
    总有人把不同的比喻用在我身上，不论是被抱在怀里时激荡的情话，还是聊天时乖巧的调侃，我希望自己是一束百合，那与不堪的我截然相反的百合，我永远是黑的，在黑暗的角落无人问津，即便就这么死了。可能吧，终有一天，我会成为黄泉路上的一只百合，还是逃不出夜的诅咒。突然的一刻心悸，连自己都无从留意。父亲、母亲，你们的孩子连恨时都要托着这可怜的形骸吗？你们的孩子如若真的成为一束百合，即使是开在黄泉路上，你们还会要我吗？我十八岁了，你们可还记得？我长大了，你们可曾爱我……
    梦醒了，叫醒我的是企盼已久的一个电话，我已经安睡在床上，像一开始就安静的睡去又平凡的醒来一样。
    “喂，请问哪位？”我揉揉发涩的双眼。
    “是我，听不出来吗？臭小子。”
    哪会听不出来，毕竟，我要确信在百忙中抽出时间光临我的是怎么个高尚的人。
    “噢，刚睡醒。还早呢，不是？”
    “还早？上学都快迟到了吧，快起床！”
    呵，心存一丝期待的我还是过于幼稚与骄傲了，一丝都不该有的。不禁笑笑。
    “好了，大叔，我知道了。大清早就叫唤……”
    “小默……”
    “啊？”我套上背心，摸索着眼镜，起身。可笑，只消他这一句，我就走不动了。
    “昨天是你的生日，我……我忙着一个课题，糊涂了，生日快乐……”
    没关系，我从没在意的，我无所谓的。
    “噢，知道了，你忙你的。”
    “生叔叔的气了？叔叔给你道歉。”
    没生气，这是真话，因为没资格。我不是你的孩子，更不是什么比亲人还重要的关系，这气，怎可生的出来？
    “没有。昨天跟同学出去聚会了，好晚才回来。还没想起你来。”
    “哦……是这样啊。那就好，就好……”
    为什么是这样的口吻，你是在悔，还是在怨？如若有一点点的动容，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让我觉得自己什么都不如，天生是一条贱命。你，无奈个屁！
    “大家玩儿的太high了，被灌了。”
    “小默，你成年了吧。大了，可该懂事了，好好照顾自己，叔叔不在身边，有个病痛，总是不能飞到你身边的，虽然，我想那样……要珍惜自己，知道吗？”
    有一股酸酸的气流堵住了我的鼻子，呵，珍惜自己，谁珍惜过我吗，呵呵……好难受，想马上挣脱。
    “知道了，知道了……在家的时候就由得你烦了，怎么现在还这么唠叨，难怪嫁不出去。”我尽量调整着呼吸，忍下来，好难。那酸酸的找不到发泄的途径，会流回五脏六腑，痛。
    “呵呵，好，不烦你了。儿大了，怎就不听劝了呢？翅膀硬了，要不得叔叔了……想你小的时候，连睡觉都要脱光了往我被窝里钻的，哪像现在……”
    “大叔啊，饶了小儿可好？你那酸劲儿，山西陈醋。”不等他把话说完立即打断，脸上渐渐烧起来。
    “臭小子，上课去吧，晚些回来再通话。”
    “没事别找我！”放下电话的瞬间，微微感到羞涩的甜蜜。
    我就是这样，只要听到他的声音——温柔的不给任何拒绝的机会，心里莫名的安稳起来。昨夜，发生的事情已经淡淡模糊了，只知道，躺回床上，手里就是有一种力道，心里就是有一点不甘，握着电话，沉沉睡去。
    到学校后，自然是迟到了，不过没赶上点到也算小小的松了口气，毕竟，刚刚入学就迟到，对自己并非好事。
    一周后军训，意味着什么？我要放弃我将近半个月香艳的夜生活，住校。好吧，既然如此，是否要提前放肆一下呢？一股热流一时扩散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