峨嵋烟云  第三章 游春 2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23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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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道清静,数里不闻一人,只听见微风拂林,鸟鸣荫翳。林木经雨润过,青翠欲滴,别有一种清香。易弦清边走边赏玩风景,渐渐地心底那分寂寞之感消失了,满心都轻快起来,不觉就走过了洗象池,向从前聂晴初所说通往白云峡的山道行去。这一路曲径陡狭,山林空旷,路边开满了各色野花。易弦清心里愈发舒畅,想山里反正没人,便摘了许多野花编成一个花环戴在头上,又信口哼起小调来。
    走了不多时,便来到一处名唤钻天坡的地方。易弦清行了一阵,忽见一只小猴倨坐道边,挠腮抓痒,憨态可掬,见了人也不怕,十分可爱。她见了欢喜,便解下随身带的包裹,掏出几粒干果抛去喂猴儿。那小猴瞪着乌黑晶亮的眼珠,踟躇了片刻,忽地拾过来塞到嘴中,噼里啪啦一阵嚼,吐出一堆碎皮来。易弦清便又抓出一把去喂猴儿,这下从山林里跳下一群野猴,呼地涌上前各自抢夺。抢得的便窜回树上大嚼起来,那些不曾抢得食物的,却将她团团围了起来,扯住衣裾伸爪索要。
    易弦清不曾见过猴群如此,正自心慌,猴群中走出一只壮猴,猴脸上满是凶相,肆无忌惮地拽住她的包裹就翻找起来。易弦清吓得大叫,拔腿就要跑,谁知那野猴力气甚大,拉住她的包裹不放。易弦清争夺不过,忍不住便轻轻踢了那野猴一脚。猴群立刻骚乱起来,尖声叫着扑过来乱抓,那壮猴更是向她身上窜过来。易弦清又惊又怕,连忙躲避,慌乱之中退到狭窄的山道边,一脚踩空,竟自跌了下去,顺着山坡一个劲儿往下滚。
    长长的草茎抽在脸上,火辣辣地疼。易弦清害怕地闭上眼睛,一手护着头脸,一手胡挥乱舞,忽地触及一根枯朽的树藤,连忙用力拽住不放,只闻得“啪”的一声,那树藤断了,人便又往下跌,下滑了也不知有几十几百丈,直撞上一块突起的磐石,这才停住了。易弦清挣扎着站起来,却立即又摔倒在地,只觉得左踝钻心地疼。她只好坐在地上,看看自己衣容狼狈,身上划破多处,一齐火烧似地疼着;不过这些皮肉之伤并不要紧,倒是最后这一撞,撞得她头晕眼花,胸膛里恶心得难受。
    易弦清倚在石边喘歇,放眼一打量,四周长草丛生,乱树怪藤遮蔽云天,阴森森的十分可怖。她望望跌下来的陡坡,料想自己无力爬上去,便捡前面平缓些的山坡,拖着受伤的脚一步一歇地挪去。也不知走了多久,忽然隐隐地听见水流之声,易弦清顿时精神大振。迎着水声又走了片刻,忽然眼前一片亮堂,横出一条狭窄的山涧。
    易弦清攀着树木,小心翼翼地下到涧边,落地时不慎碰到伤处,顿时痛出一头大汗。这时山里已经起了些蒙蒙烟气,眼见不久暮色将至,易弦清又累又饿、又急又怕,坐在溪水边就哭起来,一面哭一面想到:“哭有什么用?再走不回去,天色黑尽,山中野兽也要出来了。那时你可真要葬身此地了!”于是掬起一捧溪水抹了抹脸,又捡了一根手腕粗的树枝拄着,沿着溪水走去。
    不过两三里路,易弦清走得却是万分艰难,脚痛得越来越沉重了,她正自不支,仰头望见溪上高高架着一座木桥,然而溪流到此已经形成了一条深涧,木桥建得甚高,两岸陡峻又没有可攀缘之物,只能徒然望着山道着急。易弦清扔了手里的树枝,抓着山岩上的野草就往上爬,然而山中野草大都根底浅,哪里禁得住,她试了几回都爬不上去。这一来,她心里一直苦撑的毅力顿时崩溃了,不由得绝望得直哭,一边大哭一边却仍然四处揪着野草攀爬。
    易弦清四处搜寻,终于在土石中摸见了一条树根,便死死拽住了,奋力向上攀去,好不容易伸手够到木桥边缘。然而她本来力气便小,何况跋涉已久早是精疲力竭,又兼脚上伤疼半分使不上力,怎么也爬不上去。她臂上一时酸软不支,竟就那么直直地跌落下去,摔在涧边,顿时不省人事了。
    昏昏然也不知过了几生几世,易弦清迷迷糊糊地有了一丝知觉,然而眼睑却沉重得怎么也睁不开。她觉得似乎有人正将自己抱起来,恍然间仿佛便是从前,看完了夜市花灯已困倦得睁不开眼,阿爹抱起睡着的她回家去,那般温厚安心的感觉是如此真实清晰。“爹爹……”易弦清轻轻嘤了一声,蜷缩在阿爹怀里,一转眼便又昏睡过去。
    这一觉易弦清足足睡了两天,待她醒来之时,正好好地躺在卧云庵的木床上,窗外春光明媚,一时间她竟以为自己不过是做了一场大梦;然而微微一动,便觉浑身酸疼,这才肯定日前实实在在是跌落山林了。易弦清静静地躺了一阵,便起身下床试着活动,发觉脚踝仍旧疼痛不已,只是勉强不至于有碍走动。
    闻得动静,秦忆从门外进来,见了易弦清便叫道:“哎呀!你可醒了,前晚送回来的时候,真是吓死人了!害我守了你两天……”
    “啊?两天?”易弦清道,“劳烦表姐,实在过意不去。”
    “这也没什么,岳师兄也来看了你好多次呢!醒过来就好了,哎,没什么事了吧?”秦忆道。易弦清心里好生感动,然而暖意犹存,秦忆又略为不满地埋怨道:“你也真是的,自己下山去也不小心点。要不是恰好教萧振遇见,还不定会出什么事呢。万一你死在山里了,待师父回来,谁担待得起?”
    秦忆向来是心直口快,想到什么就说,也不多加思索。易弦清听了这番话,心里顿时凉了个透,自想到:“我怎么又做错了事?自己死活都不打紧,千万不要拖累了别人!”她说不出有多难受,又是自怜又是自怨,却只答到:“表姐教训的是,以后我凡事留意,总不会再给大家添麻烦的了。”
    秦忆哪里知道她那么多心思,笑嗔到:“难怪浩弟总放心不下你,原来真是教人操心。等他回来知道这事,看不得心疼死!”她总喜欢拿秦浩和易弦清打趣,易弦清虽不乐意,却也不好说出口,只能当作没听见。秦忆又道:“你好好休息一下吧,若是觉得没事就给岳师兄通个信儿,他可关心你呢。”
    易弦清应了,又道:“那个……萧师兄,他救我回来,也该谢一下吧。”“他么?”秦忆嘻嘻笑道,“那就不用了。他老实得跟个石头一样,木讷得话都不会说。你去谢他,倒会搅得他不知所措呢。所以还是不必了吧!”
    “哦。”易弦清听了,心里却是疑惑,自忖到:“表哥,表姐,还有晴初,他们口中的萧师兄,怎么像是不同的三个人呢?”蓦地想起昏迷中曾忆及看花灯归来的那一幕,心头一热,鼻子便酸了。她连忙掩饰过去,自去普光殿找岳天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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