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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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待在这里,我一引开他们的弓箭,你马上就向右边那棵大树后面爬。”
春天的晚上仍旧很冷,焱攸已在草丛里干躺了半天,连冻带吓,都快要僵了,抽了一下鼻涕无声地冲着少年点点头。天太冷,心思也就转得慢了,焱攸愣是没闹明白他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他猛地从地上跃起来,吓得焱攸差点咬到手指头。
弓弦在静夜里拉开,数支弓箭破空的声音格外清晰。焱攸呆了一呆,眼前花了,没看清那个跳起来的箭靶到底中了箭没有,只呆听着弓箭的声音,想着那个呆瓜少年的最后一句话,倒有些肝胆。
焱攸攥紧拳头,咬咬牙一使劲撑起僵硬的身体向少年说的那棵树后面爬。她焱攸真是白活了一十二年,竟然看着那小子长得眉清目秀的就将他认作娘娘腔,亏她平日里还自认为自己是个少年英杰,其实连个识人之明都没有。
“老大,你中箭了吗?”焱攸在树后面蹲下,暗暗抽出腰间的匕首,没人答她,她握紧了匕首,“老大,你死了吗?”
草丛一阵悉索,焱攸的心狂跳起来,她蹲成更小的一团,不管杀手从哪个方向过来,她只有一次出刀的机会,这里没有父亲的保护,生死只在一线之间。朗月当空,一个影子落在她前面,她向兔子一样动起来,猛地从下面冲出去,一刀插进杀手的腹部。一声沉闷的痛号,温热的血流到她的手上,她呆了,跪在地上的膝盖不能动弹。
“焱攸,快后退。”少年不知从哪出来的,焱攸听见他的声音也在发抖,但是他比她有章法的多,一把捏住了那人握刀的手腕,焱攸从这把刀底下捡了条命,猛醒过来,一转身又躲回树后。焱攸不知道少年是怎么做到那么精妙的擒拿,杀手的刀被他夺在手里,反手一刀划在杀手的咽喉上。
那人终于倒下了,少年蹲下身看着焱攸,两人相对发呆了半晌。焱攸终于缓过一口气来,“还有吗?”
“两个。”少年吞咽了一下,“这一次他们摸清了咱们的位置,会从两翼摸过来同时射箭的。”他抖着手从那个杀手身上拿下弓箭和箭囊。突然停下来瞪焱攸,“你看我作什么,快趴下。”焱攸被他一巴掌按趴在草里,恼恨地想着这小子是不是在借故报仇。
少年静静地坐在地上,后背紧紧贴着树干,汗从他的头上滴下来,他随手抹了一把,随即猛地弓箭指向左边射了出去,身子跟着向左一斜,右边飞过来一只箭擦着少年的袖子飞了过去。焱攸已经向左边看了半天了,什么都没看见,但是箭一飞过去那儿的草丛里就发出一声呻吟。少年的弓又一次向右张开,连射了三箭。
树林里一片安静,忽然平地起了一阵风,焱攸有些毛骨悚然,抬头看了看阴凄凄的树林,月已经隐进了云里,春天的风里带了点土腥味。她想动一动,少年的手压在她的背上,“别动,我去看看他们死了没有?”
焱攸有点担心事情太过顺利了,跟着她就发现他走过草丛的时候跟那些个杀手一样,毫无声音,轻飘飘好似鬼魅在林间穿行,看得她脊背发凉。
少年很快就回来了,向她伸出一只手来,她满是泥巴的小手握了上去,被他拉起身。
两个人在树下一起发了半日的呆,最后还是那个少年说话了。
“咱们得快点离开,我估计还会有人来。”
“等一等。”焱攸终于清醒过来,蹲下身从死尸身上拔下自己的匕首。
“你不怕死人吗?”少年看着她用死尸的衣服抹干了匕首上的血污。
“去年爹爹平定北方叛乱的时候,我就在他的军营里,什么样的死人我都见过。”焱攸这话没什么夸耀的意思,倒是多了些十二岁女孩子不该有的克制。她的头发不像宫里的女儿那样有复杂的宫妆发髻,只简单地束在一个金环里,被晚风一吹,飘扬起来,拂在她精致的脸上,拂得少年心里刺刺痒痒的。
“你为什么要在军营里?”少年追问了一句,经历了刚才的惊心动魄,现在他像是得了话痨病,很想多跟什么人说些话。
“走吧,咱们回城。你问我在军营的事么?我娘死得早,我家没有别的亲戚,我爹不想把我丢给奶妈。告诉你吧,我爹没有儿子,所以他希望把我教得像男儿一样好。”焱攸跟着他向城门方向走,一面止不住警醒地打量着四周。“那一次事发突然,原本我爹只是镇守北疆,没想到叛乱发生地那么快。”
“以后你父亲再离开国都,你就跟我一起住在宫里好了,宫里有嬷嬷教引,还有师傅,我也会保护你。”少年顺口就说出来,说完自己也有点羞赧,他溜了焱攸一眼,焱攸瞪了一双大眼,也正看他。
“你是个质子,被押在这里跟囚犯差不多,我做什么要陪你呢?”焱攸就事论事说的绝情决意,“你也算是个少年英才,倘或将来回国被立为太子,保不准将来就是我们大鄢的第一大对头,将军们如果知道你是这样了不得的人物,也一定会想除掉你的。”
少年被噎住了,想起师傅在书舍常的那句话还真对啊,“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焱攸的手却在下边拉住了他的手,“所以你跟我结拜吧,我认你做老大,你有危险的时候我便会保护你。”
少年的脑子转得慢了点,焱攸拉着他就朝着月亮拜下去,“我要跟你结拜。”
少年傻哈哈地觉得结拜还挺有意思,颇有点杂书上写的江湖味道,也就跟她拜了,其实还有些疑惑,就这么对着月亮拜把子,那算数么?焱攸说拜了就算,拜完跟他说,“老大,你以后可千万要讲哥们义气,我若有事,你可要助我。”
一个月后,他才明白过来,焱攸那哪里是什么拜把子,明明就是给她自己找了个听使唤又能干的小厮。不过,他却像被这妮子摄去了魂魄,什么天潢贵胄的身份都不记得了,只要没事,总要跑去找她,给她充充役,忙得不亦乐乎。
两人在焱府外道别,焱攸经了这一场事故现在亢奋得紧,一双眼睛夜猫一样瞪得溜圆,少年向她道,“两件事,一者跟你爹爹把今天的事说说,请他去查验那几个杀手的身份;再者,万万不要向旁人说起我的身份。只要你做到这两件事,以后我便常常来找你玩,如何?”
焱攸点点头,翘起小指,“老大,拉勾。”
他愣了一下,有些腼腆,动作就慢了。
焱攸挑起眉,“痛快些,像个爷们儿点。”
他恼火地伸出小指勾住焱攸的小指,用力拉了拉,回头便走。
焱攸在后面叫住他,“喂,阿大。”
他慢腾腾地回过头来,焱攸站在自家的台阶上向他张望,“一定要来找我。”焱府门口的两只灯笼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两只大石头狮子又把她显的瘦小单薄。他看着她,也不知怎的,心里有些慌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