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岚落英飞无计,临梦芙蕖绽有情 第二章 养父 世间安得双全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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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儿,看啊,外面下雪了。”我的新任额娘此刻正抱着我面向窗外,嘴角噙着满足的笑,眼睛里是满满的温情。
我现在还只是个婴儿,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伸出手,向窗外舞着,偶尔发出咯咯的笑,引得额娘也伸出手来。
“碧儿,为什么你从来都不哭呢,和其他的小孩子都不一样呢……我真的希望你能够一直快乐下去。只是,当你长大了,认识到现实以后,还会有现在的笑容么?额娘是不是不该把你留下?若是让你和哥哥回去,就会过上很好的生活。可现在……是不是额娘太自私……额娘想能让你一直在身边,这样我会感觉,你阿玛也一直陪着我,我不是孤单一人,我有完整的家……唉……也不知你阿玛在那边过得是否顺心……他的一生中无奈太多……”说到这,她已经是泪光闪闪,如嫩柳枝,如雨后梨花,我见犹怜。
我不禁随她伤感,双手不自觉的摸向她的脸颊,轻轻地抚摸着。她的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又开心地笑了:“碧儿真是听话的孩子。额娘日后教你弹琴女红习字可好?”
我知道我现在只是个婴儿不能在这时点头,两只手依旧在她脸上摸着,然后眨眨眼,很满足地笑,顺便流了点口水出来。
她眼中的泪光渐渐消去,化作柔和的夜光,如水凉,如林寂。
日光渐渐转暗,上弦月渐渐升起。夜空是漆黑的幕布,全然不见一颗星,只有偶尔漂浮而过的云在上面画出一道道浅色的痕迹,在暗淡月光下更显憔悴。我被放在床上,额娘则站在半开的窗前轻轻吟着阿玛的词:
“山一程,水一程,身向逾关那畔行,夜深千帐灯。风一更,雪一更,聒碎乡心梦不成,故园无此声。
昏鸦尽,小立恨因谁?急雪乍翻香阁絮,轻风吹到胆瓶梅,心字已成灰。
曲阑深处重相见,匀泪偎人颤。凄凉别后两应同,最是不胜清怨月明中。半生已分孤眠过,山枕檀痕涴。忆来何事最销魂,第一折技花样画罗裙。
瞬息浮生,薄命如斯,低徊怎忘。记绣榻闲时,并吹戏雨;雕阑曲处,同倚斜阳。梦好难留,诗残莫续,赢得更深哭一场。遗容在,只灵飙一转,未许端详。重寻碧落茫茫。料短发、朝来定有霜。便人间天上,尘缘未断;春花秋叶,触绪还伤。欲结绸缪,翻惊摇落,减尽荀衣昨日香。真无奈,倩声声邻笛,谱出回肠。
辛苦最怜天上月,一夕如环,夕夕都成玦。若似月轮终皎洁,不辞冰雪为卿热。无那尘缘容易绝,燕子依然,软踏帘钩说。唱罢秋坟愁未歇,春丛认取双栖蝶。”
初时听来,我觉得很舒服,她的声音很好听,像清泉一样透明无暇。只是到后来,她的声音逐渐尖锐,又变得哽咽,眼眶已容不下泪水,断线的珠子止不住地掉落。风从窗口翩跹而过,吹着她玉一样的肌肤。她只是站着,没有其他动作。
她还是忘不掉他离去的悲痛,忘不掉他的多情,忘不掉从前的一幕一幕……
清晨,阳光从窗外的雪地反射入进屋内的铜镜,照得一室光辉。可是这景色只维持了一瞬,就像彩虹的美丽,消失得很快。
我闭上眼安静地躺在床上,四周安静至极,耳朵中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和呼吸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细小的脚步声传来,我感觉到一只手帮我掖着被角,柔软光滑的肌肤擦着我的下颌,痒痒的,我不禁动了动,微微翘起嘴角。
她知道我醒了,亲了亲我的额头,忧郁的声音响起:“碧儿,你我寄住在这里已是诸多不便,当初带出来的钱到如今已经所剩无几。如果我们想生存下去,就必然要想方法赚钱。额娘除了重操旧业,怕是,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我左边的面颊上有温润的液体划过,我没有睁开眼,我舍不得她这样,可我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即使我来自三百年后,即使我有很多当时人们所不知道的知识,现在的我,还是没有改变生活的能力。
生活,总是由不由自主串起的酸甜苦辣。
很自然的想到没有连载结束的《八分钟的温暖》,想到那句,无论多么漫长的时光都只是异常冗长的闭幕式,俏皮的序曲与轻松的过程都不知所踪。
嘴角不禁泛出一丝苦笑,等到自己回去了,这边的时光经过了多远,那边的年华老去了多少?
不去想那些不切实际的遥远,只愿眼前之人能有一个温暖的余生。
敲门声将我从思考中拉回,身边的人用绣着兰花的手绢慌忙擦了擦眼角的泪痕,起身去开门。
来人我是知道的,我们借住的院子的主人,一个看起来很憨厚的中年商人。
“沈夫人,”二人见礼后,他问道,“您在这过的还习惯吧?”
“张老板,很感谢您能给我们这么大帮助,宛儿日后定当回报。”额娘微红的眼睛里流露出感激,语气也甚是温柔。
“沈夫人,实不相瞒,在下今日有一事相求。”来人恭敬地鞠了一躬,额娘忙躲开了去。
“张老板您若有事知会我便好,我定当竭尽自己所能,万不可再如此。只是,不知是何事让您如此呢?”
“沈夫人,您知道,在下去年丧妻,唯留一岁幼女,平日里忙于生计,多少会疏远女儿,使她缺少关心。虽然后奶娘,但终究敌不过一个真正的娘亲。在下请求夫人以在下妻子的身份代为照顾……在下知道自己唐突了,但是,在下无心中听到您刚刚的话,恕在下多嘴,纳兰公子怕是也不希望您再回去……在下恳求夫人做在下名义上的夫人,这样在下可以放心女儿的生活,您也可以安心地坐在家中……”
“这……”她的眉头皱得紧紧的,半晌才舒展,“既是如此,宛儿感谢您的大德……宛儿自会如照顾碧儿一样好好照顾令爱……只是,对外只说宛儿姓卢吧……纳兰家不知碧儿的事,如此便可稍加隐藏。”
张老板走后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是双手叠放在桌上,半睁着眼,轻轻叹息。
“公子,您不会怪宛儿吧……”许久才听到她喃喃低语。
那段往事,终究是如烟散,他是一定放不下的,她亦然。她的爱,那么安静,却坚不可摧。她希望替代他心中的其他,成为他的唯一。不是她的嫉妒,是她不忍他沉浸在往事里,黯然神伤……
她在弹琴。溪流淙淙,鸟鸣婉转,花香扑鼻,全是对往事的回忆,对内心深处的他的爱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