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夕接到母亲的电话。这是她第一次正式要求陈夕回家过春节。陈夕知道母亲的处境，没有拒绝。
    舅舅、舅妈极力地赞同，说也该回去联络一下感情，以前是老家的种种事非，后来是继父那一边有事要处理，再后来又是新房子没有装修好，现在一切都已解决，的确没有理由不回去。
    安然的假期是从大年三十晚上起到正月初七。陈夕没有办法等得及。收拾行李时心里有些忐忑，这6年里妈妈总共过来看她5次，其中3次还是在她上高三的那一年里。电话里直接联系也不多，多半都是舅舅转答的。钱到是每个月都汇得非常准时，以前的学费、生活费妈妈都没有一点点推辞，现在虽然她已经上班了，但妈妈还是会在她生日、或是节日里汇钱过来。看得出妈妈对她愧疚的心理。其实她一点儿也不怪妈妈，只是觉得有点孤单罢了。
    一出车站就见到妈妈欢喜的脸，她气色非常好，人也长胖了些。陈夕心里也欢喜。见到赵文宣，母亲连忙催促陈夕：“快叫爸爸！”母亲那种急切的样子，看看赵文宣又看看陈夕，近乎有点哀求的样子，陈夕心里刺痛，终于还是叫了一声：“爸。”
    路上妈妈小声地对陈夕耳语：“千万不要和你爸提起钱的事。”看妈妈紧张的样子，陈夕心里觉得酸酸的。
    赵文宣也蛮热情，招呼赵芹芹拿出水果茶点一桌子东西。经过这6年，赵芹芹长大了，也显出懂事的样子，笑得蛮真诚。虽然陈夕还记得当初她哭着向赵文宣告状，而妈妈不问原由打自己，她那么得意的表情。是不是该忘记那些？那些事真的已经过去，她不应该总躲在牛角尖里。
    房子盖得很大，装修也很漂亮，有大的阳台，有落地的飘窗，还有一块自家的菜地。这些曾经都是妈妈梦想里的故事。当时陈夕就说：“妈妈，我工作之后会挣很多钱，一定会给你盖一幢大房子。”现在她真的有了积蓄，真的想给妈妈盖房子，那是属于她和妈妈两个人的。可是妈妈已经成了别人的妻子。
    “晨曦，我和你爸商量好了，你搬回来住吧。现在房子这么大，我们也就你和芹芹两个孩子。”
    赵文宣在看报纸，赵芹芹在一旁削苹果，欲言又止。陈夕知道这个家可以接受妈妈，但是并没有打算接受自己。只是妈妈夹在中间，一箱情愿的积极。
    陈夕安慰妈妈说：“我现在上班，每天都忙得连大舅家都回不去，时间好紧，所以不能回来住。”
    赵芹芹接过话说：“是呀，妈，你没有去过外面，不知道行事，我在外面打工的那些厂里，老板都巴不得把一天分成两天用的，根本不给我们休息。如果不是我辞职，怎么会给我回家？”
    赵文宣说：“说叫你不出去，不出去，打什么工嘛，又不是养不活你。”
    “我想出去嘛。”赵芹芹狠狠地咬了一口苹果，嘟着嘴装生气。
    赵文宣说：“那让你姐姐帮忙看看她那边没有没什么工作，你们一起也有个照应。”
    陈夕干笑着说会帮忙留意。
    赵芹芹连忙打铁趁热说出自己的工作要求：“做什么都可以，就是轻松一点，工资嘛，2000块以上就可以了。”
    李菊玲借赵文宣的名义给陈夕买了新衣，又搓合着陈夕和赵芹芹一起去置办零食类的年货小东西。陈夕知道妈妈的良苦用心，配合着跑来跑去，一家似乎也其乐融融的样子。
    初二的中午陈夕想向母亲提起明天回东城的的事，初八就要上班，回去了还有一些东西要整理。见母亲还在忙着给她准备好吃的东西，她那么心甘情愿的样子，让陈夕好生不忍。
    “妈，你别忙活了。这几天你累坏了吧！”陈夕挨近她。
    “不辛苦，看到你就不辛苦。你去玩吧。”
    “妈，你过得幸福吗？”陈夕问，她真的好怀念小时候在昏暗的油灯，幽幽虫声低唱，静如子水的夜里，母女说着悄悄话的气氛。
    “我很好，你不要挂念我，我就是担心你，从小身体就不好，现在怎么这么瘦！”
    “因为我象您啊！”陈夕抱了抱妈妈。她知道没有人能斗得过时间，生活总是没有办法能倒流到从前了。
    正月初三，陈夕还没有起床，因为天很冷，起来也就是除了吃还是吃，所以她赖床很久。母亲突然跑进来说：“晨曦，安然过来了！”陈夕一愣，一下子从床上弹起来。
    赵芹芹看安然的靓车，羡慕得要死。安然冷得直搓手哈气，看陈夕出来，脸上绽开了笑容：“今年的春节，家里没有了你，好象很无趣，所以我就来接你回去。”
    李菊玲马上留客，“这怎么行，第一次来我家，少说也要住两天再回去。”
    晚上，赵芹芹拉着安然聊天，陈夕在一旁看电视，透过玻璃窗望到外面的星空，她起身上楼，站在露天有阳台上看天空。今夜星光灿烂，农村的习俗说瑞雪兆丰年，大年里喜欢用一些征兆来预示年程，下雪，当然是最好的，就算是刮风下雨也不错呀，但是星空万里还是有些隐语，说明会多风险，不是好年程呀。今年又会发生什么事呢？陈夕陷在对未知世界的茫然里。
    “夕，你发什么呆呢？”安然关心地问，“你干嘛一个人站在这里，冷不冷？”
    “哥，你看星星很美吧？”陈夕指了指开外。
    “嗯。明天会是一个好天气！”安然心情愉快地说。
    “那也不一定，天有不测风云！”
    “大过年的，说这个不吉利！”安然想拉陈夕进屋里去。
    陈夕笑了起来。
    安然道：“你终于是笑了，从我进门到现在，你好象都苦着一张脸，回到自己家了，为什么不高兴呢？”
    陈夕的笑容一下子就起了苦涩，她轻轻的叹了口气：“这里——不是我家。”虽然音如游丝，但安然还是听到了，心里一颤，不知道该怎样分担陈夕的不快乐。他把自己的围巾被在陈夕的肩上，和她并肩站在那里看星空。
    沉默。
    “哥，今天你能来我真高兴！”陈夕的眼睛在星空里亮亮的。
    安然笑得温柔，拥住她的肩，把她推进屋里去，“明天我们一起回去，唉呀，这个年假好象一下子就过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