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0章 琉色。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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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色。
    {1。}
    脑海里时常会有一副画。
    深蓝色的海。白色的浪花卷过细软的沙滩又悄然退却。远处零散的岛屿在落日的蔷薇色映照下在海平面留下一道道简洁的弧线。白衫仔裤。温暖的海水从脚面轻轻抚过。然后他回过头,是冷漠苍白的眼神。他轻轻唤她。良景。我明天离开。待到你长大我便回来。
    她从睡梦中惊醒。她一直记得他眼中的苍凉。
    她起床倒了杯冷水,点了根烟站在阳台。他一直抽白沙银世界,然后她也抽。有段时间她所处的城市找不到这种香烟的时候,她便叫湖南的朋友给她邮寄过来。她始终觉得上面有令人安心的温暖的味道。
    从十七楼的阳台望过去,城市依然灯火明亮。她记得他住的方向,很多的时候她坐在阳台的藤椅上望着对面的窗户发呆。
    她给姜离发去信息。睡不着。
    姜离很快回复。依然在做关于他的梦?
    有种感觉他要离我而去。
    良景。很多年前他已离开,为何不放弃。
    她关掉手机,满目疮痍。
    梦境就像一个巨大的深不可测的深渊将人无止尽的往下拉扯。有些越想是逃离就越是深陷泥沼。梦魇是无限真实的存在,你却无处寻找。你会闻到浓烈呛鼻的花朵的气味,四周却是空无一物。灼热的阳光从身后照射过来,你却看不到自己的影子。
    她最近在看OrhanPamuk的《Kar》,充满政治意味的书来说对她是异常的艰难,但她却一个字一个字的仔细斟酌,在空白的地方写下密密麻麻的注解。
    她接着阅读。心境便平和了许多。
    {2。}
    姜离来电话时,她正在写一篇关于寻找回忆与爱情的故事。故事在过去与现实之间的交错时遇到了瓶颈。她蹲在房间的角落将储蓄罐中的硬币全部倒出来一枚一枚的数。
    姜离从一个喧闹的地方打过来。只听到他在那边大声地喊,良景快来本色。话未落音电话便断了。再打过去已是无法接通。
    她成日窝在家中写作,然后放着EveryLittleThing的CD。反反复复她便一直沉溺在自己的小世界里面。偶尔出门都是被姜离拉出去的。姜离笑她是个没有任何情趣的宅女。
    她将硬币装进储蓄罐,站起来开始换衣服。男式的白色棉质衬衫,深蓝色的牛仔裤,光脚穿上白色的球鞋便匆匆出门。上车后才发现钱包没有带,车子已行了大半的路程。她便不停的拨姜离的电话。车子转弯她便看到姜离站在路边。
    良景。我便知道你的坏记性。
    姜离是英俊的男子。面孔始终有笑容。她曾说他便是她的阳光,无论何时都给她温暖。在这座荒无寂寥的城市她只有他一个朋友。
    突然有个奇怪的预感,会是一个新的开始。然后她看到了甄宁。距离她五米的距离,她清晰的闻到了他身上有如雏菊的味道。颓败的华丽。依旧瘦,眼角有深深的纹路。随意地吐出烟圈,仍是淡淡的忧郁。白衫仔裤。
    良景。他是甄宁。你的书的封面有几本来自他的照片。
    空旷房子里的木偶。古树苍老的枝桠。琉璃色的海岛。姜离,是这三张。
    姜离瞪大眼睛盯着她。她轻轻地笑。她向甄宁伸出手。很高兴认识你,你的照片我很喜欢。甄宁随意地握了下,便又转过头盯着眼前装着金黄色液体的透明杯子。
    她有些失望。她以为他轻易便能认出自己。她想也是,自己已从一头短发天真的小女孩变成苍老的女子。装束懒散,面容颓败。
    姜离已跳进舞池放肆地摆动。她与甄宁彼此沉默的喝酒。
    你写的故事好像一直都在寻找某些答案,却又无疾而终。他喝掉杯中最后一口啤酒之后像是在自言自语。她抬头看到他眼中的迷离。他有些醉了。
    我曾是小女孩的时候有一个梦想,跟随某个人一起环游世界,后来发现,不可能实现的愿望便称之为梦想。此后,我便努力寻找实现的途径,始终无疾而终。那是一个极度漫长的过程,后来,我渐渐忘记,变成空白,潜意识将自己沉入到不断重复的故事当中。仅此而已。
    良景。你是个令人疼痛的孩子。很快你便会明白。他轻轻地抚摸她一头零乱的短发。
    {3。}
    他带着一种奇妙的姿态在某个夏日走进她的视野。
    那年他28岁。坐了很远的船来到小岛。她坐在码头的青石台阶等候。柴油机巨大的声响沿着海平面扑天盖地的袭来。尔后,她看到他从船上跳下来。纯白的棉质衬衫。浅卡其色的棉质休闲裤。平头碎发。长的鬓角。眼睛细长。异常清瘦。看到瘦小的她,眯起眼睛打量。她慌忙打开手中的纸板,稚嫩的字迹写着他的名字。他微笑地去抚摸母亲刚给她剪过的被海风吹得零乱的一头短发。倔强地偏了下头。手指从她的脸颊划过。因为瘦,指骨的碰触是冰冷的生硬感。她看到他英俊的脸庞以及眼里潜藏的某种被深深压抑的东西。
    提起他巨大的行李袋向前行走。他是她家的客人。
    那天是周末,温润的海风吹得人昏昏欲睡。靠着窗做功课,栀子的香味飘进来。他背着相机出门。她跟在身后看他拍路边的野花。
    他靠得很近。有时她怀疑他是否在亲吻它们。
    他去拍海水卷过的海滩。细细的砂粒上留下的各式贝类。她将他拍过的捡起擦拭干净收到口袋中。彼此没有语言。偶尔回头,他便轻轻地笑。眼睛眯成一条细缝。她也跟着傻傻地笑。她光足在海边来回奔跑,海风吹起她白色的连衣裙和一头短发。
    他也拍她。
    在黑暗的房间里,她看到自己在一张张薄薄的纸片上显现出来。眼睛明亮,雪白的大颗的牙齿露出来,站在大朵地洁白的桅子花旁。他说,良景,你身上有种与生俱来的奇妙的色彩。她仔细端详,然后迷惑地望着他。
    他轻轻抚摸她柔软的短发。待到以后你自然就会明白。
    雨天他空手出门直到很晚才回来。身上被雨水淋透。白色的衬衣紧贴着身体。她清晰地看到他尖锐的肋骨。一道一道有如锋利的剑。
    第二天她悄悄跟着出门。他一直坐在海边。她撑着伞站在不远处看着他清瘦的身体在风中摇摇欲坠。在浑浊不清的天色间,他的背影是孤独的残酷的影像。他起身回头,嘴唇在微微颤抖。在充满雨水的脸颊上,她清晰地看到眼泪流过的痕迹。
    她的心莫名的绞痛。
    他撑着伞,彼此沉默不语。她闻到从他身体散发的奇异的味道。很多年以后当她看到颓败的雏菊时,她才恍然。幸福、希望和爱在许多年前便已从他身上抽离。
    {4。}
    梦境中她总是看到自己站在一片奇异的光线里。她象是一个旁观者,清晰的省视自己。穿白色的连衣裙,头发很短。那是自己第一次见到他时的模样。她看到年幼的自己朝着光线伸出右手去触摸。手指间泛起晶莹的宛若粉色水晶的光泽。细细碎碎的闪烁。身体也悬在空中,顺着光线的方向一直向上飘浮。越来越小,最后只看到一颗粉色的亮点。
    她醒来。天光微亮。街道开始熙攘。手机上有一条未读信息。
    “明日,我将有个摄影展。希望你能来。
    ——甄宁。”
    手机的显示屏暗掉。她突然泪流满面。她又想起他说的,良景,待到你长大我便回来。当她从一个小女孩成长为一个女子的过程,她始终相信他说的那句话。不断重复的等待,像一条巨大漫长的通道,渐渐将她的耐性磨掉。等待便成了一种习惯性的存在。
    一整天,她坐在电脑前,一个字也没有敲击出来。持田香织稚嫩柔软的声音在房间里一直来回游荡。临近黄昏。她打电话给姜离。他正与编辑激烈的争论出版的封面问题。
    良景。你真是急时雨。这种争论对我来说是无比的煎熬。
    她轻笑。她喜欢听他发牢骚时那种无奈的语气。
    我想去看摄影展。却没有勇气。
    电光火石。姜离已明白。沉吟片刻,他说。良景。我们始终都必须面对的。还有几分钟,我陪你去。
    姜离。也只有你始终支持我。
    她听到他轻微的叹息声。良景。我只是希望你能活得更快乐一些。仅此而已。那些过往总归会成为过往,消失不见的。我们便又重新上路。
    挂断电话。她去换衣服。然后提醒自己拿好钱包。清点金额时,她又看到夹在里面的那张小小的照片。黑白的,一角已有些残破。自己白裙皓齿站在大株的桅子前明媚的笑。她突然想,那时自己是多大年龄来着。十一岁亦或是十二岁?她好像已经记不太真切。只是那一年,他是真实的出现在她的视野,然后又消失不见。
    那之后。她注视过的男子大抵都是清瘦。眼睛细长。平头碎发。有长的鬓角。
    无论行走多远,他的影子一直都隐隐存在。她一直在追寻前行。
    {5。}
    青春期的荷尔蒙加剧分泌。同学们忙着与恋爱有关的事情时,她一个人缩在图书馆的角落认真做功课。她一直努力学习,然后要考上他提过的那所大学。
    那年夏季。她拿着红色的通知单回家,柴油机轰鸣声震得耳膜生痛。拐过护堤,她便看到父母还有一群亲戚村民站在码头。她是小岛第一个考上名牌大学的人,成就了所有人的梦想。而她心中的秘密只有她自己知道。
    自那一刻,她急切的想要去远方。那个男子便在那所大学教书。
    再次看到他,是在他的选修课。他教摄影。依旧是第一次看到他时的模样。越发成熟。眼角的忧郁随着时间已经变得微不可见。他在讲摄影理论。关于景深、焦距以及构图。
    每周四下午,她都坐在偌大教室的最后一排。从不发言,只是认真的做笔记。她期望某一天,他走到她面前,抚摸她的短发,然后说,嗨,良景,我回来了。只是一句轻轻地问候,便是七年时光的延续。她以为他会一直记得那句清浅的承诺。但始终他只是沉默的老师。她只是个沉默的学生。仅此而已。他收好课本走出教室,从她身旁的窗口经过,有一个白裙的女子微笑着迎着他走来挽住他的手臂。她的心一阵微凉。
    她不再去上课。周四的下午,带着厚厚的摄影教材躲到图书馆。明亮的阳光从玻璃窗投进来,在她的左脸留下深深的阴影。
    十一月。天气转凉。她听到他结婚的消息。学校的二球悬铃木树叶开始大片的跌落。早晨起来,看到满地的枯叶,心底又是微微的伤痛。原来一个人在另一个人心中停留的时间会有一个期限。
    期末考试交照片的时候她又看到了他。新婚的他脸上带有浅淡的笑意。一回头看到她,脸上露出惊异的表情。只是一瞬间又消失不见。像从未发生过。
    他说。良景。你许久都未来上课了。是他缓慢而略带磁性的声音。
    她将照片放在他手中。是大朵大朵的绣球花。她没有找到大株的桅子,一看到楼内花圃中的绣球就感觉异常亲切。她用黑白的胶片。绣球的各种颜色在照片中都只是浅浅的白,浅浅的灰。从二球悬铃木枝桠间投射下来的斑驳的光影,像一道道明亮的伤痕刻在上面。是隐隐的寂寞。
    她说。甄老师。明年便无法再修您的课了。我将写小说。
    我已辞去工作。明年不再教学。专心去四处摄影。
    只是简单的告别。彼此间是漫长的距离。
    离开时。她回头说。甄宁。祝你新婚快乐。
    {6。}
    有男生示好。她的态度却始终很淡。对方是文学社社长。家境良好的男孩子。英俊。有才华。性格温柔。微笑时有明朗的笑容。
    她写了些小故事投到校刊。文学社的人对这个文字敏感税利从未露面的女孩子怀有莫大的兴趣。他亦是。
    有一日。她看到一个瘦高的男生依着宿舍楼外的香樟树。白色的T恤。深蓝色的牛仔裤。白色的运动鞋。近乎不真实的英俊面容。看到她,目光顿时明亮如烟火,照得她有些恍然。他说,我叫姜离。想和你认识。她轻轻摇头。第一眼她便知道宛如盛夏的他并不适合自己。她只是他们生命中一闪而过的流星,很快便会消失。
    他并未放弃。每日仍站在楼外等她。与她一同行走,吃饭,上下课。女同学都露出妒忌的眼神。相貌平凡的女子似乎永远好运却又不识好歹。
    晚上坐在图书馆。她埋头写那些无疾而始的故事。偶尔抬头便看到他坐在对面在看ClaudioMonteverdi的《L‘Orfeo》、JohannStrauss的《DieFledermaus》、MargueriteDuras的《街心花园》、江户川乱步的《白日梦》、松本清张的《单身女子公寓》。她清晰的记得他看过的每一本书。她对眼前的男子怀有莫名的好奇。而他只是静静地坐在那边。并非刻意,彼此间只是偶尔才会交谈。
    许久以后。姜离说格外怀念那段时光。不需要抬头,便能闻到从她身上散发的香气。是桅子的浓馥,又是茉莉的淡雅,亦或是玫瑰的华丽。她便笑着说。你闻到的都是那些文字当中的味道。
    她从未提及甄宁。但他亦明白她心里始终有个影子。如影随行。
    谁的内心没有那么一点秘密?
    她的小说开始在一些杂志上发表。完成后的文字都被她丢弃一旁。他却将所有的杂志买下来收藏。有人写信给她,她从不打开来看。他却仔细的整理下来,然后在电脑里认真的回复。她一转身,他始终便在她身后不远的距离。偶尔会想,那是一段危险的距离。
    {7。}
    甄宁在一年后离婚。
    他已是这座城市小有名气的摄影者。摄影杂志定期会刊登出他在各地拍摄的照片。她每期都会买下来。西藏。内蒙古。新疆。贵州山区。照片中偶尔也会有他的身影。依旧瘦。晒得很黑。
    她看完八卦杂志轻轻将它丢弃一旁。站在宿舍的阳台抽室友留下笔记本正放着L‘ameImmortelle的《Lifewillneverbethesameagain》。
    她发信息给姜离。
    一个人的爱会持续多久?
    你相信便会持久。一旦不再相信,它便已经远走。
    姜离。你会喜欢我多久?
    不能坚守的承诺会成为彼此间潜在的危险。良景。但我始终会在你身边。
    姜离。我想离开一段时间。那之后,或许便能重新开始我的生活。
    她在纳木错看到年迈的藏人绕湖跪拜。眼泪瞬间流了下来。那是无比坚定的信仰。绕了许久,她始终没有找到他拍摄的玛尼堆。但看到洁净无比的湖水,湛蓝的天空。心一下子象被洗净了一般。去了丽江。拿着杂志四处找寻图片上的景点。然后用黑白胶片拍下来。有些却无法寻得。他行过的路是如此繁复曲折,她一路追赶仍被远远丢在后头。
    从丽江到泸沽湖。整车的人只有她是旅行途中的人。一路的颠簸。巨大的旅行包一直抱在胸前抵住胃部一直的不适。靠着窗渐渐睡着。各式嘈杂的声音在她耳边慢慢淡去。中途在宁蒗转车时,将冷水泼在脸上,慢慢止住了胸中的呕吐感。
    早晨。当她看到朝阳一点点从山峦间爬起倒映在清澈透明的湖面再折射到她瞳孔,那是她自己才能体会到的影像。她顿悟。无论景观多么美好,它都一直停留在那里。当你行走,眼前的影像便又各不相同。雪山。森林。湖泊。人和事。她在简陋的电话厅拨电话给姜离。她决定徒步去稻城,然后便回来。这已是我一个人的行走。
    姜离静静地听。最后只是说。良景。我非常想念你。
    不问原因。他始终在那里等候着她。
    从落水出发,沿途经过依吉、卡瓦、色苦、卡斯地狱谷、垭口、冲古寺、日瓦,最后到达稻城。她缓慢行走,途中碰到一对北京的情侣。他们的旅行是为了纪念恋爱七周年。他们好奇一个瘦弱的女子有这么大的能量令她一个人行走。她微笑不答。
    她问。为何一直恋爱却不结婚。
    女子说。婚姻生活是束缚。家庭。孩子。责任。我们都那么自私。有时为了谁少出了一点房租而争吵。我们都害怕锐利的时间会让彼此遍体鳞伤最终行同陌路。
    但你们仍在一起。
    男子牵过女子的手。温暖的笑。
    到达稻城。男子去商店买水,女子跟在后面。她站在外面看当地人打麻将。抬头看着他们牵手朝她走过来时,突然非常想念姜离。
    她打电话给他。没有说想念。只是说,明天便返程。
    阳光突然从云层中露出来。山坡上艳丽的幡旗在微风中轻轻晃动着。挂掉电话,她笑了起来。
    {8。}
    甄宁的摄影展在艺术中心。
    良景站在巨大的玻璃楼外等候。里面灯如白昼。他迟到了十分钟。在停车场他看到良景站在门口。光线下她的影子被孤独的拉长。她穿了白色的棉质连衣裙。光脚穿白色的球鞋。在她身边很久,她依然是他刚认识时的模样。固执。敏锐却又单纯。一头短发,时常凌乱。
    第一次看到她从宿舍楼走出来时。他便认定,这个女子便是他所追寻的人。
    开始时,他像一般男生追求女生一样。渐渐地,他发现她与他的性格有很多相似的地方。比如,安静。不计较。不亲近。给彼此留有距离。
    他喜欢看到她想一个故事时眼睛紧闭的表情。眉头有点皱。用手顶住下巴。她时常眼神忧郁。他知道她内心深处有一片巨大的阴影。他并不询问。只是静静地待在她身边。他希望有一日她全身而退时,他是她第一眼就看到的那个人。已习惯了一种固定的距离,对彼此而言都是最适合的相处模式。
    他走过去。看到良景的微笑。他轻轻牵住她的手。手心温暖。她的手抖动了一下。
    正门摆放一张大幅的黑白照片。年少的女孩站在一株繁盛的桅子前,明眸皓齿。光影在白色的桅子花和连衣裙上留下深深浅浅的印记。凌乱的短发在微风中扬起,有淡淡的光泽。照片的名字叫:琉色。
    他愣住。照片中良景的眼眸是直接而丰盛的。好像能渗透肌肤看到你内心的那些疯狂的、残破的、孤独的、渴望的想法。她简单的笑。却是震慑心灵。
    看到他发愣。她变得紧张不安。片刻,他回头说。良景。我大致能明白他为何钟爱这张照片。你总是能让别人清醒地看到自己。又或者那些只是自己的幻觉。这也许是你自己无法感受的事情,但是,良景,甄宁从未遗忘。
    不。姜离。我只是想他亲口告诉我。那是他曾经的承诺。
    {9。}
    甄宁站在她们身后。轻叹了一口气。是。良景。我始终欠你一个回答。请随我来。她着他的背影,发现他已不似以前挺拨,背微微的弓起。时间的痕迹原来如此残忍。她想。
    一张十寸的黑白照片静静地在最角落的地方。她看到一个头上戴着雏菊做成的花环年轻女子的笑脸。短发凌乱。脸上是极尽幸福的笑容。是很温暖的力量。只是眼睛的焦点有些模糊不清。右下角的字迹有些潦草。
    请努力的持续的微笑。
    ——微生。
    原来这便是他爱的女子。似乎是熟悉的影子。良景看到甄宁眼神中深沉的眷恋。
    良景。第一眼我便已认出是你。你坐在教室的最角落,却依然周身光芒。好像时刻提醒我她从未离去。我曾试图忘记,每次醒来却是愈发浓厚的寂寞。我害怕。选择离开。沿着曾和她行走过的路一直寻找,最后才明白,她早已离开,却永远活着。
    我说过会回来然后回答你。只是我缺乏承认的勇气。
    良景。怀惴着微生的爱一个人继续行走。那是无比强大的力量。这便是回答。
    她终于看到他脸上露出微笑。是与微生一样幸福的微笑。
    {10。}
    开车时他一直紧握她的手。
    你是否也看到我身上的光。那是怎样的色彩。她问。
    姜离笑而不答。
    上楼前姜离在她额头轻轻吻了下,然后将她拥入怀中。她闻到他身上混有香烟味道的古龙香水,感觉异常安心。
    她听到姜离轻轻地说。良景。你也是我的阳光。
    她的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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