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学的集市靠近安门，日常生活必须的珍珠绸缎、粮食布匹、柴米油盐酱醋茶、坛坛罐罐，大到猪羊，小到鸡鸭都有得卖。
    此时的太学生共有一千多人，大多是携带着家属来读书的，路上随处可见妇孺老者。偶尔有骑马坐车的富家公子扬尘而过，大多数却是和哀章他们一样穷学生。
    在路上，哀章让马矢帮他恢复记忆，主要关于太学的事情。
    马矢断断续续地告诉他：
    汉代的“太学生”或“诸生”的补选办法，并无严格规定，最常见的是两种形式：其一是太常直接选送；其二是郡国县道邑选送，选送不实的，负责长官要受处罚。选送的条件大致参照公孙弘拟订的办法。此外，还有通过考试和因“父任”而入学的。招收太学生，没有严格的学龄限制。
    公孙弘拟定的方案中虽有十八岁入学的规定，实际上，汉代太学生既有六十岁以上的白首翁，也有十二岁即显名于太学的“圣童”。由太常选送的太学生为正式生，享有俸禄，由其他途径入学的为非正式生，费用自给。
    家境贫寒无力经达的博士弟子，可以由郡国遣送，至太学后也允许一边求学一边靠劳作为生。
    哀章和马矢都是由郡国遣送，属于自费生，必须半工半读。
    马矢受到举荐是因为熟读《论语》、《诗经》，而哀章则是因为家里的大公鸡下了五个鸡蛋，县令认为是祥瑞，在上奏祥瑞的同时也把他举荐到太学。
    理由是公鸡下蛋的人家的孩子必定是个贤才！这让哀章觉得很是荒唐，在马矢面前低人一等，看着太学的大门惶惑而且羞惭起来。
    还以为自己凭的是真才实学，竟然是靠一只大公鸡进的太学，觉得不可思议。
    除此之外他对自己的家庭情况一无所知，只知道自己现在叫哀章，长得眉清目秀、唇红齿白，是邵耶那样的色狼垂涎的目标。
    有一点可以肯定，哀章家里一定是非常贫寒的人家。
    走出几里地，来到集市。
    汉朝的集市有专门的官员看守，把市场分门别类划分管理：卖衣服布匹的在一个区，卖粮食的一个区，卖牲畜家禽的一个区……
    马矢带着哀章走进卖粮食的小区，只见里面人来人往，热闹非常。
    里面不但卖米面油盐，还卖着烧饼面条等熟食，哀章走到一个卖熟猪肉的地方便卖不动脚步，盯着一个红烧肘子咕咚咕咚咽口水。
    马矢直奔米面店，买了一口袋粮食往回就走。
    哀章追上他，拐弯抹角地引诱马矢卖一个红烧肘子吃，马矢却置若罔闻。
    任凭哀章如何威逼利诱，马矢都不为所动，摇头晃脑道：“子曰：一饮一啄，当思来之不易。何况我留着钱还有用处呢。”
    马矢扛着粮袋走出一段，便气喘吁吁，硬把粮袋塞给哀章扛，理由是他年纪虽小，力气却很大，而且哀章经常到他家去混饭吃。
    哀章红烧肘子没有吃到，却变成了马矢的长工！
    这个腐儒，真是比林秀还抠门呢，哀章恨得牙痒痒。
    把粮食抗回家，便到了开饭时间，马矢拉着哀章到邵耶家蹭饭。
    邵耶有一个老婆一个婢女，太常特别“照顾”，分给他个“三居室”。
    屋里陈设很华丽，最奇怪的是在高高的梁上吊下来十几串铜钱来。
    哀章觉得很俗气，读书人怎么能满屋子铜臭呢。
    他不知道汉人都习惯把钱挂在梁上的。
    邵耶的老婆是个悍妇，他们的丫鬟长得肥胖，名字叫秋香。哀章心中感叹并不是每一个叫秋香的女孩子都是美女啊。
    哀章打量了楚姨一番：身段苗条，还有几分姿色，嘴唇薄薄的，双眼盯住谁就不放松，是个得理不饶人的主。
    邵耶脸上贴了几条狗皮膏药，看来昨天晚上曾经河东狮吼。
    正碰上邵耶家吃饭时间，二人坐上去就开吃。
    饭菜都用陶碗陶罐盛着，有咸鱼、荇菜、肉羹，饭则是一粒粒蒸熟的“麦饭”。
    秋香人长得不咋样，做出的菜更难吃，而且少得可怜，看上去像日本料理。
    哀章饿的饥肠辘辘，吃完秋香的料理，到口不到肚。
    吃过饭，楚姨对马矢笑道：“我夫君和你们到美阳县借钱，是不是借到了二十金？”
    马矢点头道：“不错。”
    楚姨道：“是白银加黄铜总共二十金？”
    马矢道：“不错，借的时候我们亲自过过称的。怎么，难道差了斤两？”
    楚姨并不回答，扭头笑眯眯地看着哀章问：“回来的路上我夫君便将二十金托付给藻雪君保管，有无此事。”
    哀章见她刨根问底，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避开她的眼睛点头道：“是由我一直保管到长安的。”
    楚姨道：“路上你动过手脚没有？”
    哀章莫名其妙：“动什么手脚？我与你丈夫一路回京我能动什么手脚？”
    楚姨翻转面皮道：“你没有动手脚是谁动的手脚？”
    哀章怒道：“你胡说什么？我昨天回到太学就把二十金交给你丈夫了，你现在却对我说什么动手脚！”
    楚姨拍案喝道：“你没有动手脚我夫君的二十金如何变成了石头！”
    哀章与马矢惊得跳起来：“什么？二十金变成了石头！”
    楚姨冷笑着让秋香把钱匣拿出来。
    秋香端着钱匣走过来放在案上打开把二十金一块块取出摆在众人眼前。
    开头是几块黄铜，中间是白银。
    哀章记得一清二楚，他接手保管后因为白银太扎眼，就把它藏在中间。
    大大小小总共三十块黄铜白银。
    马矢道：“二十金好端端在此，楚姨为何说是石头？”
    楚姨对秋香努努嘴：“去拿锤来砸开。”
    秋香对哀章翻翻白眼，抄起一块黄铜走到门边的石头上，抡起铁锤一下敲得粉碎。
    马矢与哀章“啊”了一声，张大嘴再合不拢！
    见鬼了，二十金在自己身上从没有离开过，怎么会突然变成了石头？
    哀章不信邪，捧起几块白银黄铜走到门边，一块块敲开，竟然都是石头！
    楚姨冷笑道：“别装模作样了，二十金既然是你看管，肯定是被你掉了包！你这种娈童我见多了，仗着自己长着一张小白脸便甜言蜜语地坑蒙拐骗男人钱财，我夫君是傻子我可不是傻子！今天这二十金你还也得还，不还也得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