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0章 叶尹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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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叶尹舟
离小叶跑得很快,可是跑了一段路后,她就停下来了,她忽然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离魂界该怎么走。
她确实是从那里出来的,可这已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她只记得自己突然被一个力量撞出了离魂界,等到昏沉沉地醒来,竟发现自己在一个水的世界里。雪白的宫殿静静耸立眼前,四周都是泉水瀑布,无边无际的青色湖泊蔓延到天角。空气软暖芬芳,透明色的水晶花朵连缀在宫殿四周,头顶上连串的彩虹宛如神迹。她就倒在白色宫殿的台阶上,玉一样的阶梯浸没在清澈见底的水里,小妖精能看见五彩透明的小鱼在自己的脚边悠然地游来游去,身后,睡莲傲然盛开,白色、粉色、紫色的花瓣亦是微微透明,仿佛水晶雕成。
后来,她才知道那是云湛宫,是神灵的世界。
可现在小妖精很苦恼,她不知道该怎么走。后悔了,却又不敢回去,怕被连莲嘲笑。
她愁眉苦脸地一步一步慢慢地走,忽然被人拉住了。她以为是连莲,自然而然地谄媚地笑着转过头去。
没想到,竟是紫函洲主海遗。
离小叶的笑容立时僵住了,黑溜溜的大眼睛直直地看着海遗,间或眨一眨,一脸傻呼呼的模样。
海遗皱皱眉头说:“你匆匆忙忙地要去哪里?”
“啊,我……”小妖精偏了偏脑袋,想该怎么跟她说,想了想,转移话题说,“海洲主要去哪里?是要回紫函洲吗?”
“我的事你不用管,先回答我刚才问你的问题。”
离小叶心想她还真难对付,扁了扁嘴说:“我去找颜紫庭。”
海遗说:“找颜紫庭你往城外跑什么跑?”
“他被人抓了,我要去找他。”离小叶这番话说得没头没尾,听得海遗一头雾水。她一把将小妖精拽过来说:“颜紫庭被谁抓了?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和这次的大地动有关?”
离小叶自己都不明白,哪能和她说清楚,挣扎了一下挣脱海遗的手,嘟着嘴说:“我又不知道,我只是知道紫庭丢了,他在离魂界死城,我得去找他。”
海遗冷笑说:“离魂界?哼,你胆子什么时候这么大了,连那里都敢去!”
离小叶一副老江湖的样子,拍着胸脯说:“我可是从那里出来的,怎么可能怕?反正我要去那里。你不要拦我哦。拦我我也要去。”黑溜溜的圆眼睛仔仔细细地看了海遗两眼,小妖精猛地一转身,撒开腿跑得飞快。可惜没跑两步就被海遗逮了回来。离小叶不原意了,憋屈了一张小脸说:“海洲主,你做人要厚道啊。我又没碍着你。要是以前我得罪你了,你要找麻烦也不要现在找啊。我挺忙的。”
海遗听了,眉头皱得老高:“谁找你麻烦了!我是要和你一起去!”
离小叶眼睛都睁大了,有些不能明白:“海洲主要和我一起去?为什么?”
海遗冷笑道:“就你这破本事,到了那里还不死路一条。就当还你上次的烧饼钱,我护你一次来回。”
离小叶低着头嘟囔:“这保镖还真便宜。”
海遗脸色一黑,寒声道:“小妖精,你嘀嘀咕咕说什么呢?不要就算了。我乐得清闲!”
离小叶满谄媚地抬头笑来:“哪能哪能。我求都求不来呢。嘿嘿,谢谢你了。”——笑话,这种便宜笨蛋才不占呢。那离魂界真要我一个人去了,别说救紫庭,就算只要我完整地出来都不容易。紫函洲的大婶本事差是差了点,吓吓小动物还是有能力的嘛,至少比自己强多了。
离小叶眼睛咕溜溜地转了个来回,心里得意,脸上就原原本本地表露了出来。海遗再傻也能知道小妖精心里想了些什么,咬了咬牙,扭过头来个眼不见为净。
离小叶可不知道自己的心思都让人看透了,还郁闷地想:这大婶真容易生气,动不动脸就黑下来了。我这一路去离魂界可真不容易,说不定还没到那里,就让大婶给打死了。
还是得小心为上,搬出对付师傅的那一套出来应该是不会错了。
离小叶思量半天,总算拿出了战斗方针。蹦蹦跳跳地跑到海遗面前一脸奴颜卑膝地笑着说:“海洲主,那你知道这路怎么走吗?”——终于问出关键问题了,小妖精不认识路。
海遗几乎气结,拎起离小叶的耳朵就说:“你不知道路还跑那么快!你装什么装呢?”
离小叶哎哟哎哟嚷疼,皱着鼻子帮她补充说:“装鳖呗……”语气可怜之极。
海遗恨恨地放开手,看着可怜巴巴揉着耳朵的离小叶说:“在我后头跟好了。要是跟丢了可别怪我!”又想了想说,“以后有什么事就早说,别跟闷葫芦似的。”
“哦。”离小叶老实地应了,小心翼翼地凑上来说,“那我还有件事要说——我没带钱。路上要用你的钱了。可是我没钱还你,你要做好思想准备哦。”
海遗气得几乎要翻白眼:“我还没这么吝啬!还不快上路!再晚点,你那个颜紫庭就不知道要怎样了。”
“嘿嘿。”小妖精不好意思地笑了,“他才不是我的呢。”明明得意得不得了,却装出一副别扭的样子。海遗冷笑一声,扭头就走。离小叶连忙撒开腿跟上。如此,两人总算踏上了去离魂界的路。
离魂界很远,幸好两人都不是凡人,虽然离小叶是个拖后腿的家伙,但按照这样的脚程,三五日也就能到了。
这一天赶路赶得晚了,两个人随便找了个客栈吃饭住宿。小妖精累得脚都起了泡,海遗也不急——这事本就和她无关——所以就要了个房间住下了。
小妖精脑袋一贴枕头就呼呼睡了过去。也难为她这么个小妖精,一直耗着真力赶路,她又没什么修为底子,跑两步就喘,好容易坚持这一路,全是因为颜紫庭的缘故,害怕晚一点他就死了。
这是小镇上唯一的客栈。客栈不大,也就七八间屋子,楼底下一个大屋子,七零八落地放着用餐的桌子。要是碰上人多房间不够,到了晚上,客人不介意的话就把桌子挪了,在大堂子里一群人窝着睡。
今天人不多,楼上的房间都有一两间空闲的。小妖精打着呼噜睡觉。海遗不睡,盘腿做着屏息打坐。
月色很清亮。海遗缓缓睁开眼望向窗外,她想起紫函洲,那里的一切几乎都是紫色的,连月亮也是柔柔的一团紫色晕光,看不清具体的模样。可是那里的一切对她来说,都是如此温柔亲切。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她忽然很想念紫函洲,想起遥远的那个岁月,想起柔软的春风里师傅和蔼的面容。
那时候,小师妹还活着,而那个男人也还是亲切温柔的模样。
可是时光匆匆,早已回不到原来的时光。
海遗站起来,向着窗外探出头去。她只是想看一下这里不一样的夜景,却没有想到,看见了一张她永远不想再看见的面容。
竟然是那个男人,他在月光下朝着自己笑!
海遗的胸膛里燃起熊熊的火焰,她从来不曾如此恼怒!她想不到叶尹舟会出现在她眼前。这个让她恨之入骨的男人,这个夺走了她最疼爱的小师妹的男人,这个曾让她爱在心头的男人!他竟然敢出现在她面前!
她想起小师妹临死前拽着她的手说的话:“师姐,我把你最喜欢的东西偷了……”
可当时的自己,怎么就喜欢上了这样的男人!
他孤傲却狡猾,会在你耳边甜言蜜语,可转眼,他就窝在另一个女子的怀里说着同样的话,连眉目间的情意都不差分毫。
而年轻愚蠢的自己就这么喜欢上了这样无耻的男人,这个害死了小师妹、抢走了师妹的孩子的男人!
海遗气得发抖,长剑在手中战栗。她忽然将窗户全然打来,一跃身,跳了出去。长剑出鞘,剑尖所指,是叶尹舟项上人头。
叶尹舟却微微一笑,也未见他怎么动,那剑便贴着他的头发过去了。他笑嘻嘻地凑上来,指尖扣住海遗的利剑说:“这么多年没见,怎么一见面便喊打喊杀的。你这样的性格怎会有人喜欢?女子总该婉约温柔些才好,就像你若瑶师妹……”
“住口!”海遗大怒,要抽剑砍来。可剑仿佛在叶尹舟两只手指间生了根,纹丝不动。她气得也不管剑了,抬脚就向叶尹舟的命门踹来,脚下用了死劲,连风都凛冽起来。
叶尹舟却依旧是那副痞子模样,人影一晃,闪到了海遗身后:“要剑的话就说嘛,我也不会贪图你这烂兵器。”
海遗猛地转身过来,双眉倒竖:“叶尹舟!你来就是要羞辱我吗?我不是你的对手,可也不能让你随意侮辱。哪怕今日命归此处,我也要与你血战到底!”
叶尹舟一脸委屈的表情:“哎呀,你误会我了,我怎会这般千里迢迢地跑来羞辱你?这么劳累的事情,我叶尹舟怎么会做?那也太傻了。”他这一番话更把海遗气着了。他却很开心的样子,眯着眼笑起来。
海遗气得发抖,咬牙切除地说:“叶尹舟!你到底要干什么!”
“哈,我也不瞒你。俗话说得好,一日夫妻百日恩,我们虽然没有肌肤之亲,好歹也相处过一段日子,我也不能厚此薄彼啊。”他话说了一半,海遗的剑就到了。他依旧一副闲适之极的模样,无论海遗剑势如何凛冽,他只是缓缓地踱步,那剑招便统统落空了。
海遗又气又急,剑势也没了原来的沉稳。她一向容易动气,此时在叶尹舟面前宛如孩童耍剑,一点威势也没有,更是恼恨自己没本事,手中剑招就更加没了灵气。仿佛自暴自弃,她忽然停下手,颓然地站在一边,身子却因为不甘心而剧烈地颤抖。
叶尹舟收起了懒散的笑容,正色道:“我来是劝你不要去离魂界的。我受人所托,要阻止一切赶去离魂界死城的人……”
“哼,!除非杀了我,否则,这离魂界我去定了!”
叶尹舟却冷笑起来:“就算没有我,你以为你进得了离魂界?葭嫣把曼珠沙华都派出去了,你连一个蔷薇都打不过,更何况是整个曼珠沙华团?我不过是来劝你不要自寻死路。那小妖精自有人护着,用不着你操心!”
海遗才不信他的话:“猫哭耗子假慈悲,你装什么圣人!你能心甘情愿地替她办事,就表明离魂界里头有什么人威胁到你了。既然如此,我为何要听你的话!”
“你不要逼我出手!”叶尹舟微微眯起眼,泠泠寒光爆射。海遗只是冷笑:“你终于露出本性了!”她抬起剑,毫无畏惧地看着眼前的男人。这个让她痛苦了那么多年的人,哪怕是死,她都不会向他妥协。
“海大婶,海大婶……哎哟,妈妈呀……”突然,一声惊哭窜进她的耳朵。海遗一愣,一扭头却看见小妖精耷拉着一只鞋跑来,一张脸眼泪鼻涕得吓得够呛,赤裸着白嫩嫩的一只脚跑来,也不管脚底板上的水泡还没有好。
海遗愣了,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