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8章 皇城深深重几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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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皇城深深重几许
她在描眉。纤长的青黛色长眉宛如远烟飘碧。
她是这皇城中地位最高的女人,长安的蔷薇女帝,哪怕只是呼一口气,都能让人害怕得瑟瑟发抖。
她仿佛永远也不会害怕,仿佛这个世界上只有畏惧她的人。可今日突然间大地震动,她描眉的手忽然一颤,琉璃盆盘跌落破碎的声音里,她的脸色终于变了。
她猛地站起来,手指尖不停地战栗,浑然不顾那画乱的眉线。她突然大声喊起来:“把潜光给我叫回来!”她冲到门口,看着门外颤抖的土壤,心里头的恐惧蓬勃蜂拥。
他要出来了!那个人,那个让自己在黑夜里浑身冷汗地醒来的人要出来了!
抓着门框的手指收紧,金甲套几乎要陷尽去。
“帝上!”忽然间多出了很多人,绯衣的、白衣的女子陡然现身在屋子里。哪怕地面抖得再厉害,她们依旧稳稳地站立着,似海中一叶莲舟,风浪再大,依旧缓缓而行。
蔷薇女帝的眉头蹙紧,几乎狠戾地吼道:“把潜光给我找回来!这几日不准让他出门!他要是任性就替我打晕他!”她望向白衣的一群女子,雪一样的白绸缎上肆虐地盛开鲜红色的曼珠沙华,似乎献血染就,凄艳之极。
那是曼珠沙华,蔷薇女帝手下最可怕的刺客团。
“你们!”她指着这群女子,长长的带着甲套的手颤得很厉害,“统统给我到离魂界去!要是有人敢靠近,就给我杀了!还有,不准让任何人从那里出来,一根头发都不可以!要是出了差池,你们就给我死在那里不用回来了!”
她不停地喘息,仿佛脱力般捂住自己的脑袋。女子们仿佛看不见,静静地行了礼,静静地从她身边走过。她踉跄地走到梳妆案旁,抬头看着晃动的镜子。
她看见一张张晃动的脸,是无限美丽而温婉的脸。一双如皓月星辰的眼睛柔柔地望过来,如此地温柔沉静,却是她心底里的一根肉刺。
阿莫儿……阿莫儿……
她慌张地逃开,跌倒在地上。破碎的琉璃片扎着她的手掌,她却只看着镜子里晃动的人影,那是在她脑海深处的伤疤,却在今天被人狠狠地揭开,重新地刺下一枚带毒的匕首。
她知道那个人在恨她!她把他的阿莫儿害了,她让他把他的阿莫儿丢了……
她似乎能听见他抱着脑袋痛苦的喊声:阿莫儿、阿莫儿、阿莫儿……
他在黑夜里喊着阿莫儿的名字,她就在他身边,她看着他默默地哭泣,温柔的阿莫儿却不在身边。
脑海里忽然出现遥远的记忆,可怜的阿莫儿被赶出温暖的山谷,她赤着脚走在雪地里……她还大着肚子……
如果能回到那段时光,可怜的阿莫儿,我怎么能让你离开他的身边……
皇城的另一边,同样晃动的房间里到处都是耀目的颜色,奢侈的摆设几乎透出暴发户的气息。纯金打造的花盆倾倒在一边。蓝色宝石雕刻的花瓣上裂开细细的缝隙,碧玉镂刻而成的叶片跌落在龙琢言的脚边,他连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他仿佛很开心,缓缓抚摸着身边之人光滑的脊背。美丽娇柔的女子露着她最美丽的笑容,努力地取悦着可怕的帝王,连偶尔轻声说话,也是带着娇憨之气的吴侬软语。
“皇上,这是怎么了?好可怕……”她将头藏进龙琢言的怀里,说着害怕的言语,可眉眼里都是不谙世事的笑,甜美无知,带着一点点任性,一点点迷茫。
龙琢言轻轻抬起她的下颌,看着她浓如密林的睫毛、璧绿色翡翠般的眼睛。女子痴迷地看着英俊而可怕的君王,嘴角边一抹撒娇的笑。
龙琢言忽然笑着问:“要是换作他,你知道他会怎么说吗?”
女子的脸色僵硬了一下,可也只是很短的时间,连忙娇憨地撒娇说:“皇上,臣妾怎么能知道林大人的想法呢?臣妾这么傻,怎敢揣摩林大人的心思。”
龙琢言抚摸着她娇艳如玫瑰花瓣的嘴唇说:“你非单一点都不笨,而且还非常的聪明。”女子很开心地依偎入龙琢言的怀里,娇嗔着将手缠上龙琢言的脖子。
她明白,要在龙琢言身边活下去,就永远不能触及他的伤口,那个能让他在半夜笑着跑出寝宫、哪怕手臂上还扎着一枚匕首的人,是整个后宫都永远无法相提并论的人物。
房间的另一边,有个人懒洋洋地躺在铺了天鹅绒的长椅上,黑色柔软的狐皮长衫松垮跨地罩在身上,露出大半的肩头,雪白的长腿从分开的下摆伸展着露出来,脚趾上涂了黑色的颜彩。他微微眯着狭长的丹凤眼,小指上黑色的甲套挑弄着水晶炉里泛着碧蓝色微光的清水,对眼前的一切完全漠视。
“苏白。”龙琢言忽然将女子推开,任她倾倒在柔软的绸缎锦被上,轻纱的外衣散开,暴露出柔软的酥胸。她也不掩,痴痴地笑着,任由房里的两个男人打量。
“皇上有什么事吗?”苏白的声音懒洋洋的,一张比床上女子还要美艳百倍的脸似笑非笑地看过来,丹凤眼水波盈盈,细长的睫毛颤颤欲飞,泛着柔光的嘴唇如涂了蜜汁,仿佛吐一口气都是香甜酥软的。
龙琢言却只是冷笑着说:“你觉得这个女人怎样?”
苏白扭头看着手里的水晶小炉,淡淡地说:“我对长得丑的女人没什么兴趣。”分毫不给龙琢言面子。
那躺在床上的女人没有半分羞恼,依旧坦然自若地笑着,微微地一倾身体,将轻纱解得更开。光洁的胴体几乎全然暴露,在满屋金碧辉煌的房子里闪着柔和的光芒。
苏白很不给面子地嘀咕一句:“丑人多作怪。”抬起头来,笑眯眯地看着龙琢言,慢悠悠地开口说,“不过,作为花肥,她还是有这个资格的。”抬起纤长白嫩的手指,指着窗外说,“正好,我今日想种盆新的,你把她赐给我吧。”
女子的脸色终于变了,娇美的容颜霎时雪白一片,下意识地咬住薄嫩的嘴唇,惊惧而乞求地望着皇帝。
龙琢言大声笑起来:“你还真是挑剔,连花肥都要朕手里最美的女人。好啊,你拿去吧。”一把将床上的女人提起来扔到他的脚边。
仿佛现在才感到寒冷,女子掩上衣襟,颤抖着望着龙琢言:“皇上……”
龙琢言冷笑说:“你还是闭嘴的好,那样还能死得好看点。”
苏白却笑了:“皇上,你可真是无情啊。刚刚还夸她聪明,可一转眼,就送给我当了花肥……只是不知道,肯不肯把那个人送给我呢?”
龙琢言的脸上渐渐地笼上一层寒霜:“苏白,你是在挑战朕的极限吗?”
“不敢,只是觉得奇怪罢了。原来像你这样的人也会有珍惜的东西……”他忽然又开始懒洋洋地出神,雾蒙蒙的眼睛遥遥地看着窗外。
龙琢言冷哼一声:“你只要给朕看好那个女人就可以了。其他的事用不着你操心。”
苏白斜倚在长椅上,雪白的腿垂落在椅侧荡来荡去,他口角噙着一抹魅惑之极的笑容说:“她也算是我的后母,我这么针对她,可是会有人恼火的哦。他已经很讨厌我了,要是再让他发火,我的命可就真要保不住了。我可不想这么早就死……”
龙琢言说:“你不用跟朕抱怨,你老爹对那个女人是什么态度你自己最清楚。那个女人现在肯定很慌张,那个人要出来了,她连能不能保住自己的儿子都不能确定。女人发疯起来是很可怕的……”他沉吟一下说,“要是她真发疯,你知道该怎么办!”
“你就这么自信我能有这个本事杀她?堂堂的蔷薇女帝,在你嘴里倒变成了泼妇一流的人物……你要真想让她死,我教你一个很简单的方法,把潜光拽在手里不就行了。”
龙琢言冷笑说:“你不用试探朕。你这么疼潜光这个异母弟弟,能舍得让朕碰他一根手指头?”
苏白掩着嘴笑起来:“原来有这么明显啊,我还以为我表现得很委婉呢。”
龙琢言也不揭穿他——委婉?前日里,这个女人只不过是对潜光撒娇了一下,今日你就要了她做花肥,竟还一脸天真地说委婉?
苏白却笑得躺到在长椅上,水汪汪的眼睛笑得眯成细长婉柔的曲线,仿佛魅惑众生的妖孽。笑了很长的一段时间,他停住笑声,一双丹凤眼里全是懒洋洋的神色,站起身,背对着龙琢言说:“你也不用催我。要真杀了她,你这个皇位坐得更加不安稳。我爹天天想找理由到帝都来杀我,葭嫣要是死了,可就真让他拿到把柄了。而我死了,你还能活多久?只不过,现在那个人要出来了,他没功夫来对付我,说不定正赶去离魂界死城……”他扭过头,冷冷地看过来,“你还是小心着你的那个心肝宝贝,可别在我死之前你就被他给杀了!”
“哈哈哈……”龙琢言开怀大笑,“如果真死在他手里,朕也无怨……只是不知道那个时候,他会是怎样的表情?”
苏白已经走远了,只有慢悠悠的声音传来:“那你就死一次试试。你不是很希望看看他真正的笑容吗?说不定那样就能看见了……”
龙琢言几乎气结,一低头却看见了躺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女人。女人挣扎着爬过来,乞求地说:“皇上,皇上……”眼角泛起泪光,也不知道是真哭还是假哭。忽然间一道水光跃过,女子雪白娇柔的脖颈上缓缓溢出一道血痕。她惊惧地睁大自己的眼睛,张开口,却说不出话。转眼的瞬间,她便向后倒落,漂亮的脑袋斜斜地滚了出去,血水喷泉一样涌了出来。
远远地传来苏白的话:“既然你把她送给我当花肥,该不会介意我这么做吧?”
龙琢言无奈地摇头苦笑,对这个任性妄为、喜怒无常的国师无可奈何。
他忽然想:该去看看子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