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问你个问题么？”凌容看他满面笑容，突然问。
    “仙君但说无妨。”
    凌容尽量侧过身子，与他对视，“我当初奉天帝旨意下界拿你，你当真未忌恨过我？”
    “仙君要听实话吗？”莫修染仍旧在笑，顺手拉开面前的椅子坐下。
    “我想听实话。”
    莫修染旋即收起笑容，扭头看向窗外，“当然忌恨过。”
    凌容的心瞬间揪起，“那你现在帮我，是出于我曾经在天界对你的那点恩惠了？”
    “也不全是。”莫修染语气淡然，与之前的温声细语大相径庭。
    凌容五指蜷起，压低声音道：“还有什么？”
    莫修染起身，走到梳妆台前，取了角落竖着的琵琶，“仙君知道这是什么？”
    “琵琶。”
    “我不相信仙君会认为这是一把简单的琵琶。”莫修染走上前来。
    “这是那给你寒冰之体的人留下的琵琶？”凌容顿了顿。
    “嗯，仙君说对了，醒来便在枕边。”莫修染在榻前站定，抚了抚琵琶上的弦，“仙君可会作曲？”
    “什么曲？”凌容面露狐疑。
    莫修染拂袖坐下，怀抱琵琶低低道：“日后，天帝若是炼制出对抗我这寒冰之体的火源，我恐性命不保。”
    “你想让我作出护你这寒冰之体的曲子？”凌容脸色骤变，这才发现这把琵琶四弦中有根弦竟然呈金色。
    “嗯。”
    “为何要我来作曲？”
    “我想，仙君的法力在天界数一数二，定然能作出这寒冰曲。”
    “我若是作不出这支曲会怎样？”
    莫修染莞尔：“修染向来不愿强人所难，仙君不愿意，我自不会强求。待哪天仙君想通了，自然会心甘情愿为我做这件事。”
    凌容面露愠色，冷冷道：“你何以这么自信？”
    “自巫溪村遭洪灾一事，我想，仙君的心大抵是仁慈的。”
    “什么意思？”
    “总有一天，仙君会明白，我的心与你的心一样。”莫修染说罢起身，转身将琵琶放回原处，扬袖熄了桌上烛火，走出寝殿。
    悬在琉璃宫半空中的莲花灯，在夜晚又变幻成人间明月那般颜色，皎洁清冷。
    许多株美人蕉种植在琉璃殿前，一阵阴风刮过，花枝摇曳，沙沙作响，如袅袅婷婷的少女凑在一起窃窃私语着什么，莫修染驻足观赏。
    “君上，安平国君周文惠暴毙而亡，死在妓院。”
    鬼将袁郁匆匆走进院中，双手抱拳。
    “臣方才在望乡台见各路阴官膜拜恭迎周王，连那地藏王菩萨也来了，好像说要宴请周文惠，然后送他回阳间继续任职。”
    “此等小事本不该我管。”莫修染负手而立，望着摇摆的红色美人蕉，忖了片刻，道：“袁将军，你随我去阳间一趟。”
    “臣遵命。”
    二人并肩同行，出了琉璃宫，三绕五绕，避开各路阴差阴官，直往阴司出口去了。
    到了阳间地界，天已微明，薄雾朦胧，出口处尽是奇花异草掩映，虽已秋至，却毫无枯萎之相。
    见左右无人，莫修染拂袖，变作一手摇折扇风流倜傥的翩翩公子，袁郁则从威风凛凛的大将，变作粗布麻衣身材瘦削的小厮模样。
    “公子。”袁郁俯身作揖。
    “不错，有模有样。”莫修染摇着扇子，向前方一条泥泞土路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