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西斜，天渐渐暗了奚七邤才回家。
    “怎么回得这么晚?”裴姨问道，声音听着很疲倦：“今天没做饭，你在冰箱里随便找点吃吧。”说完揉着脑门进了房间，关上了门。
    奚七邤对这种不冷不热的态度已经处之泰然，他放下书包，看见客厅的置物架歪斜着，幸好旁边有柜子撑着不至于倒下，但架上的绿植盆栽，书籍和一些小物件被打翻，凌乱不堪的掉在地上。
    今天吵得还不算激烈，奚七邤想。他拿了扫把开始收拾，刚把置物架扶正，裴姨就从房里传来一声略带烦躁的喊声：“小邤，别吵，安静点！”
    奚七邤轻手轻脚地把地上的东西重新摆放起来，尽量不发出声音，扫完地后，又到厨房把积在洗碗池的碗洗好，擦干放消毒柜里，按上消毒按钮，打开旁边的冰箱，里面没什么食材，只好从壁柜上拿了包袋装泡面，开始烧水。
    他趴在桌上等水烧开，却不知不觉中睡过去了，等醒来已经夜深。
    还是被裴姨出来上厕所吵醒的。
    裴姨看着精神好了点，问：“怎么在这睡？”
    奚七邤迷迷糊糊的应着话。
    “回房间吧，记得关灯。”裴姨说。
    奚七邤揉了揉眼睛，看了钟表，已经11点多了，没想到趴着睡了3个多小时，他闻了闻身上的味道，今天跑步流了一身的臭汗，想着先去洗澡。
    洗完倒在床上，他看了眼手机，屏幕上有几个未接电话和信息，其中一条是李子籽的，其他都是莫代。
    14：45[人呢？]
    16：01[你回家了吗？]
    22：00[不回我信息?]
    他都能想象出莫代冷着脸打字的表情，看着看着，连自己也没察觉到嘴角微扬的笑意。
    他关了灯，窝在被窝里，给回了过去：
    [请假了。]
    [睡着了。]
    叮咚一声，莫代回了过来：[消化得怎么样了？]
    奚七邤已经给忘了有这么一回事，之前抢他手机那会，还因为莫代言语轻佻而感到别扭，但现在为什么会感到心动呢？他想了想，还是保持距离吧：[消化不了。]
    [睡吧，早上我去接你。]
    [不用。]
    奚七邤滑掉页面，一点睡意也没有，于是点开了浏览器里面的收藏，发现多了一个陌生的网址，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添加的，在好奇心的驱使下点了进去，跳转后满屏的福利和露骨的标题充斥在他眼球……两、两个男人?
    无疑是莫代干的好事。
    他觉得心里别扭，大部分也是因为性，女人的身体构造对他来说是锁，男人的身体是开锁的钥匙，那么男人与男人之间怎么契合呢？
    他随意点开一个视频，本着”考究一下而已”的心态看一部。
    怎料，看完一部下一部，一部又一部……
    早晨6点半的闹钟响，奚七邤脑子里一片混沌，伸腿时不小心碰到腿伤，这让他一激灵，马上清醒了许多。
    刷牙洗脸穿衣穿鞋都无一不在心里做深刻的检讨，谴责自己昨晚熬夜的所作所为。
    他看桌上并没有早餐，裴母的房间禁闭着，便拿上书包出了门。
    刚下楼，抬头就看见莫代，坐在自行车上，看着楼下的感应大门，所以他抬头就对视上了。
    奚七邤视若无睹的绕开。
    莫代骑着自行车跟了上去，挡在了他面前，看到他眼下乌青，脸色颓靡的样子，问：“没睡好吗？”
    奚七邤幽幽的瞥了他一眼，反正不可能告诉他熬夜看了钙片，凌晨3点多才睡。
    只好违心的说：“腿疼睡不好。”
    “坐上来。”莫代说。
    “不用了，公车站很近。”
    莫代拽住了他的手：“坐上来还是迟到，你选一个。”
    奚七邤丝毫不怀疑他会跟自己磨一早上的时间，疲于应付他，于是无奈地坐到了自行车后座，面无表情的说：“要不是我是一个品德兼优又克己自律的三好学生，你都不能拿我怎么办。”反之，迟到就迟到呗，旷课不上了。
    莫代问：“你是说这些优点在我这处于劣势吗？”他开始踩脚蹬，没抓好的奚七邤差点后仰摔倒。
    “今天怎么没让司机接你?”奚七邤问。
    “搬到了距离学校近的地方，不需要了。而且你也不会喜欢，不是吗?”
    “你还会考虑我喜不喜欢吗？”
    莫代沉默了一下，问：“那你喜欢坐汽车还是自行车?”
    “都不喜欢。”
    “既然都不喜欢，那就选一样你勉强可以接受的，比如自行车。”
    这不相当于没得选吗，奚七邤看不见他的脸，不知道他此刻是以什么样的表情说出来的，估计也没什么丰富的面部表情。他抬头，看见莫代飘扬的黑发，修长的后颈和宽阔的背脊，以及被风吹起的，带着清香的白色校服外套。
    他忍不住问：“你为什么喜欢我?”问完耳朵便发烫，后悔，多余，愚蠢……
    莫代发自内心的微笑：“对你很好奇。”
    “好奇……不是好感。”好感也不足以支撑喜欢。
    “我总是梦见你，很多次了，我想你不该只出现在我梦里。”
    真诚，热烈，又赤裸裸的话，让奚七邤思绪恍惚，大多数人在他这个年纪表达感情的方式都挺含蓄的，莫代却总这么直白，连昨天说的要上了他的话都犹响耳畔，他不知道怎么回应，只好另起话头：“你为什么喜欢男的?不觉得不正常吗？”
    莫代笑了一下：“正常或者不正常，这都是无法改变的事实，所以如果你想跟我争论就免了，因为对我来说没有意义。”
    “……好吧。”奚七邤不再出声，安静的看着沿路熟悉的街景，没一处能入眼欣赏的，他实在不怎么喜欢学校家里往返的两点一线。
    莫代将自行车停在车棚。奚七邤下来，还是道了声谢。
    他走到楼梯口处停了下来，想到自己的教室在三楼就满是无力感，他迈开脚打算上楼，莫代却将他打横抱起，走了上去。
    奚七邤皱着眉头问：“你能不能征求一下我的意见？”就像早上说的汽车和自行车，起码还能勉强选一个。
    莫代问：“背着还是抱着？”
    “……我选第三个选项，让我自己走。”
    “第三个选项是扛着。”
    奚七邤就不该抱有希望：“背着吧。”
    “可我已经这样抱着你了。”
    “……”
    才上了一层楼，奚七邤挡着脸，无奈的说：“好多同学看着呢，能放下了吗？你力气怎么这么大。”
    莫代抱着他掂了掂：“是你太瘦了，挺轻的。”
    几个女同学从楼梯上迎面走来，窃窃私语的看着莫代怀里的人，由于奚七邤挡着脸，也看不清。莫代停下，对那几个满怀好奇的女生说了句：“同学，这是高二四班的班长。”
    “四班的班长是谁啊？”几个女生给他让了路，”咯咯咯”的笑着跑了。
    “你是有病？”奚七邤很不能理解的瞪了他一眼，真的太丢人了：“放我下来。”
    “还没到。”莫代扯着嘴角笑了笑，露出小尖牙，总有点戏弄人的意味在，又生的特别好看，笑起来特别的性感又耐人寻味。
    奚七邤抿了抿唇，有些恍神。
    他觉得韵味这词一般适合形容风华绝代的女人，但没想到莫代也这么适用，还得细细的慢慢的品才行。
    这让他再次有了危机意识：花痴是没得救的……
    奚七邤坐在座位上，李子籽将昨天落下的功课跟他说，并且给他整理笔记。
    “我伤的好像不是手。”
    李子籽拿了他的笔记使劲的抄，帮他copy过去，边写边说：“哎呀，我知道，就很对不住你，害你受伤了，我替你写。”
    奚七邤随她去了，想起身去打热水喝，被李子籽拦下。
    “诶，你别动。你脚不方便，我替你去。”
    她抢过奚七邤的保温瓶，一溜烟就出了教室，回来时还顺便买了个面包给他。
    奚七邤有些无奈：“你这样我会很有负担。”
    “啊？什么负担?”李子籽也吃着面包，腮帮子塞的鼓鼓的，当她有疑惑的时候总喜欢眨巴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特单纯无辜。
    奚七邤突然觉得，李子籽和莫代还挺像，虽然一个是真的听不懂，另一个是听得懂却装不懂，总而言之，一样的磨人。
    “没，你嘴边沾上红豆酱了。”奚七邤指了指说。
    李子籽伸出一大截舌头扫了一周，舌头很长，看着很灵活，粉粉的，本来应该看着猥琐的动作，却让隔壁桌YY的男生喷了鼻血，几个热心的同学还过去瞻前顾后的慰问。
    奚七邤从座位上起来，李子籽眼明手快地拉住他：“诶，你上哪去，我替你……”
    “厕所。”奚七邤打断她说。
    李子籽尴尬的羞红了脸，小声支吾着：“这个、替不了，那你自己去吧……”
    这时课间操的广播乐响起，学生们都集合到操场去，奚七邤因为膝盖的伤可以留在教室，所以就去了趟厕所。
    嘘嘘的水声响起，突然一道阴影出现在他面前的墙壁上，奚七邤身体抖了一下，明显被吓到。
    “啊…洒到手了。”莫代低头一看，不禁笑了：“小小邤还挺可爱。”
    可爱你妹！奚七邤慌慌忙忙的单手提裤，真的欲哭无泪，又气又恼，问：“你是变态？有看别人尿尿的癖好吗？”他走到洗手池边。
    莫代也走过去，看着他手上的尿渍，貌似很遗憾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要洗干净点呢。”
    奚七邤咬牙拧眉，真的很想揍他一拳，但，还是先洗手吧……
    莫代看他憋着，特别可爱，继续作死的弹了些水花在奚七邤脸上：“别气了。”
    奚七邤嘴角抽搐了一下，洗完手后关掉水龙头，面无表情的盯着莫代，走近他。
    两个人凑得很近，顿时沉默对视了好一会儿。
    暧昧的情愫忽地升温，莫代低头侧脸，微张着唇，气氛使然要吻上去，奚七邤却把双手撑在他胸前，禁止他再靠近，并且把他当人型抹布，毫不客气的将湿漉漉的手往他身上擦，擦干后，若无其事的说了句谢谢就走出厕所。
    剩下莫代在那，为刚才从脑中滋生的邪恶想法哑然失笑，真的，刚刚魂都差点被勾走了。
    “傻子。”奚七邤走回教室，嘴角浮起浅淡的笑。
    今天张妤刚好负责实验楼后廊的打扫，那里有个很僻静的角落，索性提前给奚七邤发了条短信，叫他过去。
    奚七邤看着“苦主”发来的两张照片，一张是莫代抱着他上楼梯，还有一张是在男厕洗手池旁，莫代想亲他的时候，因为角度的原因，看起来像彼此在接吻，他的双手还撑在莫代的胸口上。
    他放学后故意避开莫代，往那边走去。
    到时，只有张妤一人装模作样的扫着落叶。
    奚七邤说：“莫代抱我是因为我腿受伤了，至于在厕所那张，我们没发生什么，都是误会。”
    “只要我发出去，打上同性恋的标签，别人怎么想，怎么说都不是你能控制的，谁会管你这些，有眼看的人都知道你们最近走的很近。”张妤愤愤不平的：“况且也确实如此，莫代就是一个恶心的，喜欢男生的变态。”这是她无意间从严川他们的谈话中听见的。
    奚七邤听到她这么骂莫代心里突然难受，也发怵。仅凭几句话，一两张照片断章取义掀起的舆论也不是没有，这么敏感的话题，一旦传播开来，众口铄金，肯定不是他和莫代能承受的住的。
    奚七邤坦白说：“视频是我偷拍的，也是我上传的，如果导致你们分手有这一部分的原因，我可以跟严川解释清楚，但不关莫代的事。”
    张妤恼怒的大喊：“你别搞错重点，谁管分不分手啊，没有这件事也迟早会分，但我没做过的事情就不会认，为什么陷害我？”
    奚七邤觉得她找错人了，这个他确实不知道，现在百口莫辩，只轻声说了句：“对不起，我会跟严川他们解释。”
    “解释你妈啊。”嚣张跋扈的张妤就没受过这种委屈，这不，朝奚七邤踢了一脚泄愤，刚好踢中他膝盖的伤处，劲不小，疼痛牵动他敏感的神经，奚七邤踉跄着后退了几步。
    “敢欺负到我头上来，就等着吧，很快我就把你们的照片贴满布告栏，让别人也看看你们有多恶心。”
    奚七邤怕牵连了莫代，也不想自己安静的高中生活从此被搅黄，而且自己的家庭环境也不容许他随意任性：“别，别这样，你……嗯?”
    “随你好了。”莫代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张妤的后面，手臂搭在了她的肩上：“你好像还约过我这个恶心的变态听音乐会?”
    突然站了活人在身后，张妤吓了一大跳，反应过来后马上解释：“我、我那时候是不知道你……要是知道谁会看上你这种人，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
    “不过有你陪我也挺好的。”
    “你什么意思?”
    莫代低下身，翻着手机相册给她看：“这张怎么样?就叫，XX高级中学偷窥男厕的女变态?还是叫，偷窥成瘾的高中女同学?要不就，求“唧”若渴的男厕爱好者吧，你喜欢哪个？都挺上镜的，就不给你打马赛克了。”
    张妤瞪大了眼，眼球跟着他修长的手指移动，照片里是她站在男厕门口的时候，往里张望的时候，还有拿着手机对内拍照的时候，一张张下去，连贯的动作。莫代的话灌入耳中，觉得不堪又粗俗。
    “你怎么会有……你才是变态，你无耻！竟然敢威胁我。”张妤甩开他的手，想抢他的手机砸掉。可惜了身高体格悬殊，她没半点机会：“那时候就你们两个人在，根本没有别的男生，我也不是偷窥狂，是你们选择在厕所里卿卿我我，我只是想过去拍证据而已，你真恶心！”
    “我们只是感情好了一点，对男生的友谊来说很正常，而且他最近因为我受了伤，我照顾他是应该的，但你就不一样了，你到男厕拍照这么明显的事实，是怎么都洗不清的，再找几个人煽风点火，像你说的，别人怎么想怎么说，都不是自己能控制的，即使不承认，也不妨碍别人对你指指点点，当做饭后八卦。”莫代笑了笑说道：“考虑下吧，不过我说了，随便你，有的是同学想看这个热闹。”
    张妤被气的涨红了脸，觉得那张笑起来明晃晃的脸实在可恶。
    莫代补充说明：“噢，对了，陷害你只是借个机会让严川断了跟你一起的念头而已，我看不惯他被耍的团团转还舔人脚底，我在说什么，你最清楚不过了。”
    “要你多管闲事，真是恶心透了。”张妤唇都差点咬破皮，指甲都掐进肉里，气急败坏干瞪着眼。
    莫代本想走了，突然想起来问道：“对了，能把你的照片传我一份吗？在厕所那张角度拍的挺好的。”
    张妤瞪着他，像看个智障：“你觉得有可能吗？”
    “没有就算了，先这样了。”莫代自己结束了话题，没再理会她，他扶起奚七邤转身走了，走到不远处，还听见张妤崩溃的喊声，和扫把簸箕被踢落的声音。
    莫代让奚七邤坐在花坛边上，看着他膝盖的伤口，问道：“怎么不知道躲?疼不疼?”
    奚七邤心头一颤，愣了下。
    这语气轻的跟他刚才与张妤巧舌如簧时相比，截然不同。
    莫代蹲下，让他的脚踩在自己的膝盖上，把纱带解了：“看着没有裂开，把药拿出来。”
    奚七邤傻傻地从背包拿出药和绷带，看着莫代给自己清理了一下然后涂药水，他拧眉，唇紧抿着，手势轻缓生怕用大了劲，眼里的余光都是小心翼翼的柔和。这让奚七邤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和不安感。
    他从来没有渴望过除了亲情以外的感情……
    “你怎么这样欺负一个女孩子?”胡思乱想间奚七邤问了句话转移注意力。
    “吓唬她罢了。”莫代说。
    奚七邤又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严川说你一放学就往这边走了。”
    “你怎么会有那些照片?当时你不是跟我在厕所?”
    莫代解释说：“上次她跟严川闹掰之后，一直在我周围晃悠，我叫跟她同班的柯伦帮我注意下而已，照片也是柯伦拍给我的。”
    奚七邤嗯了一声，都了解了，问：“难过吗？张妤那么说你。”
    “我不在乎别人的想法，要是你跟她一样，我会挺难过的。”莫代朝他的膝盖吹了吹气。
    凉凉的，麻麻的，奚七邤顿时身体僵直，似乎有细小的电流从膝盖处攀爬全身。
    真像信口拈来的话，明明认识不久，为什么会感到难过?
    [你为什么喜欢我?]
    [对你很好奇。]
    为什么好奇，奚七邤倒忘了问，即使自己再怎么好奇，他却本能的抗拒着这个答案，关系总会越扯越深。
    奚七邤岔开话题，问：“在国外是不是好点?”想来大概是的，因为开放自由，包容性很强。
    莫代嗯了一声。
    “那你为什么回来?”
    “为了见一个人。”
    “见谁?”
    莫代笑，岔开话题：“你跟张妤说的话我也听见了，为什么维护我?”
    “并没有维护你，起因都是我拍了那条视频。”说的有些心虚。
    “我一直没问你，为什么针对严川，他们欺负过你?”
    “没有。”奚七邤回答，但又不解释，莫代大概不会想听到从他嘴里说出，关于他们的劣迹，况且，实际想来，莫代跟他也并不是那么相熟，没有到直言不讳的关系。
    所以只好保持沉默。
    莫代不勉强，只说：“严川他们是有一点小毛病，但人都不错，没有什么心眼，希望你能多了解他们。”
    奚七邤有些失望，莫代是他们的朋友，是肯定要为他们说话的：“我为什么要了解他们?听说你之前一直在国外，你们这么久没见面，你真的了解他们吗？”
    他起身，自顾自走了，不知道为什么要说这些气话堵人心口，不过也确实如此。
    莫代追了上去，抓住了他的胳膊，奚七邤只好停下，等着莫代跟自己驳嘴置气。
    “走慢点，小心伤口。”
    这话让奚七邤又是一愣，莫名的被抚平了焦躁的情绪，来无影去无踪般的，反思了下，说：“刚才对不起，还有谢谢你帮我解围。”
    莫代嗯了一声，然后将他背了起来，往自行车棚走去。
    奚七邤没有拒绝，双手不自觉的揽着他脖子，下巴也垫在他肩上，以放松的姿态。
    早上7点出门时，莫代已经等在楼下了，奚七邤很自觉的坐上了后座，路过一个老婆婆摆的煎饼摊，他习惯性地揪了揪莫代的外套，示意让他停下，于是买了一个煎饼和一罐牛奶，看了眼莫代，又多拿了一份。
    奚七邤坐回后座，将装着煎饼的袋子挂在自行车把上，莫代载着他骑进了校门，偶尔喝几口后座递过来的牛奶。
    恰好跟在后面的高华宸撇着嘴，一脸傲娇的哂笑后座啃煎饼的人：“他有什么好的。”
    柯伦打趣：“哇，不会吧不会吧，你不会是在吃醋吧？”
    浮夸，高华宸白了他一眼。
    “瘸子都没他排场大，还需要阿代接送呢，这几天都瞧不见阿代的人，老是一放学就没影了。”
    柯伦不以为然，宽慰说：“别那么小气啦，还不是被阿代弄伤的，也是应该的啦。”
    “切。”
    高华宸丢下柯伦，朝着自行车追了上去，专门去找存在感的，把人挂在车头的煎饼抢了过去，说：“我还没吃早餐，给我吃。”
    莫名其妙的，莫代看了他一眼：“吃吧。”
    高华宸咬了一口，觉得油腻又齁咸，
    口感垃圾，难以下咽所以吐了出来，嫌弃的扔回了莫代手里：“怎么吃这种东西?”
    有心还是无意，奚七邤自动忽略了过去。
    莫代停好自行车，不嫌弃的拿起手中的煎饼吃了，咀嚼时轻轻皱了眉头，浅浅的。但他还是咽了下去，却没有再碰第二口。
    奚七邤微妙的注意到了，心中才浮起隐隐的窘迫感。
    “放学后出去玩吧，之前我们玩的那款游戏出了最新的。”高华宸眼巴巴的问，带点恳求的意思在。
    “放学后我得送他回去先。”莫代看了看奚七邤一眼说。
    “切，借口，不玩算了。”高华宸小孩心性的甩了个脸色转身就走，玩的是钻醋缸子那套。
    “接着。”莫代叫住他，把家里的钥匙扔了过去：“放学后你先去我家等我，那款游戏我买了，在客厅。”
    高华宸表演川剧变脸，苦兮兮的嘴角马上翘了起来，滑稽又好笑，他接住了钥匙：“我就知道，吼噢！”他开心的拋着钥匙，蹦跶着跑了。
    他们间特殊的亲密关系，让某人心里突然闷闷的。
    “你……以后不用再接我了，线也拆了，不怎么疼了。”奚七邤出声说。
    莫代问：“好了就不能接了？”
    “不麻烦你了。”
    “不麻烦，我挺享受的。”
    又装听不懂呢，奚七邤说：“我习惯一个人上下学，而且下周要月考了，放学后我会留在教室自习。”
    “我还以为最近你跟我上下学也习惯的了。”那故意拉开距离的、心虚的眼神，莫代看懂了，继续问：“为什么在教室复习，回家不行吗？”
    “家里……不方便。”
    “下次去我家吧，家里就我一个人，不会打扰到你。”
    奚七邤自己说的那些明明都是借口罢了，不想再跟莫代纠缠下去，匆匆说了句不用就跑了。
    放学后莫代到奚七邤班级时，确实看见他留在教室里面自习，于是跟高华宸一起走，但早上依旧7点半出现在奚七邤楼下，却迟迟没等到他出来。
    于是早读迟了几分钟，路过奚七邤的课室时见他正襟危坐着写练习题，安静的走廊出现一抹颀长的身影，和不曾移开的注视，惹得班里的女生齐齐望向窗外，奚七邤停下笔，敏锐的抬头，正好与莫代对视一眼，莫代视线太过明显，牢牢抓住了他，让他有种正中靶心的错觉，莫代似乎被他的反应取悦，露出小尖牙，漫不经心的笑里带着耐人寻味的小暧昧，勾得奚七邤心里酥软翻涌，硬是不动声色地撇开了头。
    奚七邤早上专登提前出门，并且把手机设置了飞行模式，开始与他拉开距离，干脆想断了这捉摸不定的模模糊糊的心思，在莫代看来却有欲就还推的嫌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