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江南乱(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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伪临朝武氏者,人非温顺,地实寒微。昔充太宗下陈,尝以更衣入侍。洎乎晚节,秽乱春宫。密隐先帝之私,阴图**之嬖。入门见嫉,蛾眉不肯让人;掩袖工谗,狐媚偏能惑主。践元后于翬翟,陷吾君于聚麀。加以虺蜴为心,豺狼成性。近狎邪僻,残害忠良。杀姐屠兄,弑君鸩母。人神之所共疾,天地之所不容。犹复包藏祸心,窥窃神器。君之爱子,幽之于别宫;贼之宗盟,委之以重任。呜呼!霍子孟之不作,朱虚侯之已亡。燕啄皇孙,知汉祚之将尽;龙漦帝后,识夏庭之遽衰。
敬业,皇唐旧臣,公侯冢胤。奉先君之成业,荷本朝之厚恩。宋微子之兴悲,良有以也;袁君山之流涕,岂徒然哉!是用气愤风云,志安社稷。因天下之失望,顺宇内之推心。爰举义旗,誓清妖孽。
南连百越,北尽三河,铁骑成群,玉轴相接。海陵红粟,仓储之积靡穷;江埔黄旗,匡复之功何远?班声动而北风起,剑气冲而南斗平。喑呜则山岳崩颓,叱咤则风云变色。以此制敌,何敌不摧!以此图功,何功不克!
公等或家传汉爵,或地协周亲,或膺重寄于爪牙,或受顾命于宣室。言犹在耳,忠岂忘心!一抔之土未干,六尺之孤安在?倘能转祸为福,送往事居,共立勤王之师,无废旧君之命,凡诸爵赏,同裂山河。若其眷恋穷城,徘徊岐路,坐昧先几之兆,必贻后至之诛。
请看今日之域中,竟是谁家之天下!
移檄州郡,咸使知闻。
英国公徐敬业在江南一带谋反。洛宾王撰写《讨武檄》,列举武太后自太宗以来的种种淫乱后宫、紊乱朝纲、滥杀忠良的行为,煽动性极强。
含元殿上。
武太后在聆听叛乱之事的上奏,问道:“众卿家以为,哀家是不是该立即讨伐乱臣贼子?”裴炎却道:“徐将军讨伐不就是想让太后还政给您的儿子吗?太后如果依了他们,这叛乱就无从谈起了。”又有大臣附和道:“如今军队改制,实力有待增强。臣恐出兵,得不偿失。”
武太后生气至极,这不知死活的裴炎,胆敢提出还政李家这等事,简直就是谋逆。但转念一想,这两位大臣都反对出兵,难道另有隐情?
武承嗣见裴炎一干人不主张出兵,想必里头有文章,自己也就静观其变。武太后见武承嗣竟然不说话,便问:“太常卿有何看法?”武承嗣搪塞道:“这,此乱党妖言惑众,侮辱太后,理应诛灭。只待时机成熟。”
武太后见自己这边的人竟然也跟着裴炎一帮人应和,大为不悦。“容后再议。”
太后午休。子矜突然告诉婉儿武三思在殿外求见。几次太后的家宴之后,他们早已熟络。武三思对婉儿的好感溢于言表,在旁人眼中,他们如同才子佳人般的般配。
“前些日子太后庆生之事,能得太后欢颜,婉儿为三思提点不少。三思思量着是不是应该答谢婉儿姑娘,特挑选了和田美玉以表谢意。有些冒昧,望婉儿笑纳。话说玉因人而有灵气,正好配得上婉儿姑娘的玉洁冰清。”婉儿听了武三思的一席话,有些窘迫,自己早已不是他想象中的玉洁冰清了。三思见婉儿没有做答,以为是她羞赧,便故作轻松笑道:“婉儿若嫌弃,不受这份薄礼,三思可得再准备一份咯。”婉儿道:“三思盛情,婉儿诚惶诚恐。”
武三思把玉器送到婉儿手上。见着婉儿还是收下了玉镯子,更觉胸有成竹,深吸了一口气,郑重道:“如果婉儿姑娘愿意,可否屈尊于三思处?”武三思如此唐突的示爱,着实让婉儿一愣。婉儿苦笑,曾经虽有出宫的念头,但一个宫婢的婚姻可是自己能够左右的?遂道:“婉儿身份卑微,不想误了大人前程。”武三思料想婉儿这席话不像是拒绝他,倒像是放不下矜持,便道:“自古英雄只爱美人。三思虽说不上是英雄,难道在婉儿心中一点份量也没有?”婉儿只浅笑道:“时候不早了,婉儿得回去了。”武三思望着婉儿离去的背景,得意地笑了。
婉儿是个明白人。武三思的追求之意溢于言表,况且自己又是太后身边的人,若能与他心有灵犀,双方都会受益匪浅。如果真能这样发展下去,以后跟武三思过日子的可能性很大。只是武三思贵为梁王,府中妻妾成群,以后未必能真心对自己。一切还得好生思量。
武三思从太后那里离去后,随之而来的是武承嗣。
太后道:“这么晚了,承嗣还来见哀家啊。”承嗣郑重道:“臣有要事上奏。”武太后便道:“讲。”承嗣道:“臣刚查到,匡复军右司马薛仲漳卷入叛乱,而薛仲漳乃是裴大人的外甥。”
太后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裴炎反对出兵啊。
武承嗣又道:“臣以为,江南叛乱若要壮大也不是短时间可成气候。”武太后问:“此话怎讲?”“太后可以利用这个时间,先清理朝纲。朝内之治不须多时,相信很快就可以安定朝纲,齐心平乱。一来震慑心怀叵测之人,二来防叛军里应外合。”
太后赞同:“好。侄儿可有构想?”武承嗣道:“太后可先下令查明叛乱之事,将朝廷内外参与叛乱之人一网打尽。半月之后,再出兵平乱。”武太后犹豫着:“不过,哀家想先见见裴炎。来人,传裴炎。”
御花园。
“裴卿家,可知哀家召见你所为何事?”武太后故弄玄虚,搞得裴炎有些心神不安。按理说,太后召见应该在书房。况且向来裴炎与武太后在政见上少有共识。
裴炎道:“下官愚钝,还望太后明示。”太后顿了顿:“哀家深知裴卿家乃是朝中元老,又辅佐李唐王室多年,所有人都看到了裴大人的能耐啊。”裴炎也不知武太后卖的什么药,不敢接话,不知到底是褒是贬。武太后知道裴炎已经被自己牵着走了,便道:“你我政见屡屡不和。不知裴大人对哀家是否真有何想法?”
裴炎心想,太后你不是明知故问?只得道:“下官一介朝臣,只知为太后分忧,不敢有什么想法。”太后笑:“裴卿家不坦言。”裴炎听得心里更悬了。
“算了,哀家也不跟卿家兜圈子了。哀家此次召你来,只是想问问丞相,大唐若要再立新君,丞相可有新想法?”太后特意突出这个“新”字。
原来太后有自作皇帝的想法,裴炎只知自己已经无能回天,心灰意冷。想说服自己效忠与她,不可能的,便笑道:“我裴某一直效忠李唐王朝。至于立新君,裴某认为依祖制足以。”太后无奈地摇摇头,却仍坦然道:“裴大人所言极是。你我就此畅饮,当是哀家答谢卿家的不朽功绩吧。”
接着,裴炎因涉入叛乱之事被捕入狱。
魏王府。
周兴见武承嗣、武三思都在,便开门见山道:“下官最近在裴大人这个案子上遇到许多棘手的问题,还望武大人给予指点。”武承嗣客气道:“周大人客气,自己人不说两家话。不知周大人有何难题?”周兴便道:“这多日了,太后未曾下达明确意思,真是为难卑职了。”
武承嗣笑道:“是啊。虽说裴大人与太后时时意见不和,但太后还是敬重他,说不定哪日裴大人一口软,就又回到朝上了。”周兴小心探道:“依大人之见,这……审呢还是不审?”武承嗣又笑:“这事儿还真没法说了。”
周兴更觉没了主意,转而又问道:“程务挺是李氏旧部,此案难脱关系。此时镇守边关,如今内乱未平,是否此时抓他来审?”武承嗣道:“不必大费周折地审了,此人早该消失了。周大人,此次牵连甚大,关系到大唐社稷,什么该查,什么不该查;怎么查,怎么把握时机,怎么审时度势,大人可要好自拿捏。”周兴忙道:“是是是。谢武大人提点。”
武三思转而问道:“对了,今日审狄仁杰结果怎样?”周兴道:“狄仁杰承认谋反属实。”武承嗣点点头,朝向武三思,笑道:“看来,裴炎的案子,还得要三思去走一趟了。”武三思会意地点点头。
马上,武三思进宫找到婉儿,问太后有没有留裴炎的意思。
婉儿知道朝政之事上千万不可曲解了太后的意思,一旦不妥,追究起来,自己有两个脑袋也保不住。如今武三思又是以武家之名义来问自己,更当慎重,因此道:“上次太后宴请裴大人,太后虽说有些不满裴大人处处唱反调,但也算是敬重。不知裴大人自己是何态度?”
武三思知道婉儿不敢妄作答复,自己也不想给婉儿添乱,于是告诉了她实情。“前些日子大理寺的人回报说,裴大人在狱中已有求死之心了。”
婉儿无奈。“太后自打上次宴请后,也没怎么再提这事。只是周兴周大人向来办事神速,婉儿担心裴大人吃不消。裴大人虽说如今身在狱中,但也算是朝中元老,若用了刑,把他逼急了,传出什么严刑逼供的话来,始终对太后、对大人不利啊。”
武三思点点头。看来对裴炎不能硬碰硬。又想起一些事来:“倒是狄仁杰招供招得挺快的。”婉儿多有疑惑,向来断案如神的狄仁杰怎会如此轻易就范:“狄大人招供了?”武三思道:“今日狄大人就在写供状了。”
婉儿明白了情况。裴大人只因入狱前与太后有一面之缘而免了皮肉之苦。至于狄仁杰,难免被那群酷吏逼供,就没那么幸运了。
明白了太后的态度,周兴便开始审裴炎。
“裴大人,您还是招了吧。太后至今对您仍不表态,看来没有保您出去的意思。裴大人要是知道审时度势,就画个押,认了罪,少受些苦。下官也是为您好,丞相得有个丞相的死法啊,何必在这地方受罪啊!”
裴炎倒是无所谓了。“您就不怕外面说大人您对丞相严刑逼供吗?”周兴却道:“我周兴被人说了这多年了,也不怕这一次了。”裴炎讽刺地笑,知道现实已经如此,自己也没归顺太后的打算。只有死。便道:“哈哈,丞相入狱,安有活理?有劳周大人为裴炎背黑锅了。”周兴不耐烦道:“画押吧。”
不久,裴炎就被斩首于东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