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章 Home,sweet ho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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梓城,梓城,因为是大明朝的京都,所以又叫做梓京,或梓京城。它位于大明疆域偏东北的腹地,而青岩距其只有四五天的车程,在这个使用畜力的年代,已是近得不能再近了。想起春快马赶来只用了三天时间,这端木佳音当时可以说是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真不知道怎么找了一年都没有找到。
马车晃得厉害,对于依赖四平八稳现代交通的我来说简直就是噩梦,再看靖湘老大和春,坐得是比现代交通还四平八稳。传说中的四五天是假的吧,我感觉我在这车上是一坐万年,熬死我了。我最不服气的是,我本来不用这么受罪的,这马车这么豪华,内有厚实舒适的软垫,可是我这屁股压根儿就没法儿落实我的期望——有一砣屎供在那些软垫上,真是糟蹋东西。我就不明白了,端木靖湘还是长子,怎么这么没有绅士风度呢?我坚决收回对他的第一印象。看着他悠闲惬意无比贵妃似的斜躺在那块儿风水宝地上我心头就直窜阴火。想象着他以这副美好姿势顶它一砣屎在头上,我就哈哈一下子爆笑出来,由于深受日本热血少年漫画影响,笑容那叫一个狰狞张扬。
心情舒畅许多,在窗栏上敲击着节奏,开唱公益广告曲:“我是一只苍蝇,在你的陋习里生长,把病菌传到四面又八方。我其实不易躲藏,只是你视而不见,只要你大意我就越来越嚣张。漫天飞舞的垃圾,让我自由呼吸,到最后落下的将会是你的泪滴。只要你现在努力,改掉你的陋习,我飞来飞去也不再有什么意义。到那个时候,我就只能哭泣,眼睁睁跟着肮脏的同伴消失在空气里,健康在你手里,耶~~”
“噗!”帘外传来某人没掌住的一声笑,是周星星那家伙,我听见他笑自己又再一次笑了出来,一看骚人靖湘,一张俊脸已经成了青脸,那风骚姿势也摆得不那么潇洒了。他沉默了一会儿,对春说道:“这次回去后给他找个大夫好好看看吧,毕竟年纪还小……”
郁闷!这端木佳音到底是个什么性格啊,跟我差这么多吗,怎么人人都认为我有神经病!除了精神病的代言人我就没有其他存在感了吗?!
本来路况就不好,又下起雨来了,绵绵细雨,星星不会挨淋吧,马车有外延出去的篷子。我趴在窗子上看雨,连走了神都不知道。我想起《死神》中的一句自白:如果我能够像这连接天空和大地的雨一样,连接人们的心……
“江淮梅雨,六至七月,八月伏旱,此时为华北至东北的雨季,也是农历的六月,这里应该是用农历吧……”我不自觉地自言自语,感觉春拍了拍我,眼神疑问而担忧,端木靖湘也是一副“又怎么了”的不耐烦表情。
我没有理会,复又把头搁在搭在窗沿的手臂上,几缕柔软的头发滑下肩膀,风在轻轻吹动,我有点想闭上眼睛又有点不想,几粒细腻的雨滴飘落在微颤的睫毛上。
“六月的雨……六月啊……”
轻启唇,真切唱。
“一场雨把我困在这里
你冷漠的表情会让我伤心
六月的雨就是无情的你
伴随着点点滴滴痛击我心里
哦~我不相信你不是故意的
却为何把我丢弃在风雨里
哦~我不忍心也不想背叛你
惟有默默等你回心转意
我没有放弃也不会离你而去
哪怕要分开我依然等你
我全心全意等你的消息
终会有一天你会相信我
我爱你
一场雨想念你
在我的心中都不可比拟
你走后什么都
已经消失在风雨里
一场雨想念你
我爱你我爱你……”
我不知道是为了谁,为了什么唱着这首歌,只知道心中有什么迅速地脱离身体,脱离理智,冲进那温柔的雨中。我的眼睛想透过朦胧的雨帘看到更远的地方。我从怀中拿出笛子,流利地吹着这首歌的过渡旋律,和着沙沙的雨声,跟着某种呼之欲出的东西,我喉间的词句再度响起。
“我没有放弃也不会离你而去
哪怕要分开我依然等你
我全心全意等你的消息
终会有一天你会相信我
我爱你
一场雨想念你
在我的心中都不可比拟
你走后什么都
已经消失在风雨里
一场雨想念你
我爱你我爱你……”
歌声越来越小,最后只剩下安静,和细细的雨声。我倚在窗边,闭着眼睛,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好久,才感到车厢里似乎太过安静了,唉,不管了。好累,好乏……什么都不要想了吧,明天,明天再想……
就这样,我活生生地在硬邦邦颠簸簸的马车中睡去了。睡得昏沉,睡得难受,睡得是天昏地暗,日月无光,海枯石烂,地崩山摧壮士死,然后醒来不知今夕是何年。
“我们要进梓京了……”春喂了我一些凉水,我稍微清醒了。她又帮我整理衣襟,小心竖起发髻,也不知道好不好看,瞧春这上下打点的阵仗,我这辈子都没这么齐整过。
车外越来越喧闹,想必是进城了吧,我撩起窗帘,远远看见一个白色的巨型建筑,圆圆的。
“那是什么?”发问。
“天和坛,”春答道,“是大明祭坛,每年皇家都要在此完成祭天礼祀,皇帝会在其间咏唱祷文。此坛可容几千人观礼,即便如此,场面也相当肃穆丝毫不显喧闹,只有皇帝的声音全场可闻。”
有点像北京天坛的功用啊,肯定也是利用声音反射原理什么的物理学知识来建造的。可惜我学文科的,不大懂其中详细。
“只作此用途吗?”我又问。
“不尽然,有时国宴也在此举行,为了观赏礼乐歌舞之类。”
“就好像看演唱会一样?”
“嗯?什么?”
“呵呵,有趣,有趣……”演唱会啊演唱会……
窗外景物变化,首都就是首都啊,不仅是集市物产更热闹丰富,连百姓的精神面貌都较别处不同些。
“大少爷,小少爷,我们到了。”春提醒道。靖湘骚人略一点头,率先下车去了。我在车子里呆坐了几秒钟,沉一口气,然后打起帘子。有一双手伸到眼前:周星星已跳下车,正要扶我下去。他今天收拾一新,也是竖起发髻,白净的脸更显清秀俊俏,看我一副脑子没在运转的呆样,他居然微不可察地弯了嘴角,弯了眼角,我一看更呆了。如果说一端木靖湘搁现代是名模型世界先生,他周星星就是新生代偶像剧最佳男主角一名,没差!
“咳……”不知是谁闹腾了一声,我终于回魂了,握住星星的手下了车。站直了,抬眼一望前方:起码二十级的阶梯上,朱红色大门洞开,门上方巨大的黑色牌匾上有力地写着几个金色大字,居然是我也看得懂的隶书:“敕造定国府”,可是我没搞懂,这端木家居然这么不好惹的派头,还有,我到底算不算文盲啊,难道还有选择性文盲的说法?
端木靖湘被小厮簇拥着走在前方,春扶着我随其后。接近大门,发现那里竟立着一男一女。春身子一顿,在我耳边说:“这两位就是现官拜礼部尚书的端木卿与其夫人。”
哟,行啊,这端木家是祖坟修得太好还是怎的,一家人是文卿武将全齐了。
终于走到他们跟前,春先向其躬身行礼:“见过二老爷和夫人。”我注意到,这位卿夫人很有慈祥温柔的气质,让我感到很熟悉,不仅是气质,连眉眼也颇熟悉。确切地说,是相似,和什么人很相似……我脑中一下浮现出曾经闪回的画面中,那个红衣女人的面容……呵,不愧是兄弟,对女人的喜好都相似。
“佳音终于回来了……”她牵过我的双手,理了理我的前襟,不知道是不是对我衣服的颜色感兴趣,她看着红色的丝绸怔愣了一两秒,又像想起什么似的转头看端木卿。而他正一脸欣慰地对着我连连点头,这位老帅哥,咳,按照春之前介绍的,端木卿今年应该三十九岁了,却丝毫不显现代中年男人的发福相,他身材修长,背脊笔直,面相清俊柔和,和他们口中的端木佳音完全一个类型,一看就是一典型的温文尔雅的资产阶级。但据说这个男人文武双全,十五年前曾随他大哥出征武阳,在松原之战中大放光芒,这一点又是佳音不能比的。
此时他温柔注视着我,眼中几乎泛了一些泪光。他叔侄俩看来感情很好啊。
“叔叔,我回来了……”我又作沧桑状。
“回来便好,快随你大哥进去吧,家丁已进内院禀报你父亲与老夫人了。”
“嗯。”我眼神示意春和星星紧跟我,向早已进门去的端木靖湘走去,端木卿夫妇也随即一起。
大官僚啊大官僚,瞧那高大的院墙,瞧那泛着光的琉璃瓦,瞧那一根根挺直的雕梁,再瞧地上铺的整齐干净的地砖,这些都多显大气啊,有派头,我喜欢!
说话间我们就进入了府邸主院,这是一个很大的庭院,正方位是一个进入内院的大门厅,所以这里大概算是外庭之属,较讲究视野开阔,看起来也挺讲究园艺……
“佳音!!”不知哪儿来的一声粗吼,吓我一大跳,循声望去,只见门厅门口走出一个高大身影,我身后的春轻抽了一口气,上前躬身行礼:“将军!”
院中其他侍从也纷纷下跪:“将军大人!”星星面无表情,却也机灵地跟着他们意思意思,庭中只剩端木卿夫妇,端木靖湘和我还站立着。
那人径直向我这方冲来,步履急切。他越来越近,待将他看清,我脑子“轰”一声立刻麻了一片,那个男人……我记得,在佳音身体的记忆中,他撕扯着红衣女人的衣裳,那眉眼与佳音相似的女人,无声地流泪。
他已走到我跟前,我已经呆了,脑子没有运转。
看他的情态似乎是要拥抱我了……
“啪!”很响的一声,好像是我挨了他一巴掌,耳朵嗡嗡直响,同时感到自己向着一边踉跄了一下,左脸开始火辣辣地刺痛。
“大哥!”
“大哥!”
端木卿和他夫人的惊叫先后响起,春已经从地上跳起来扶住我,星星仰面看向我们,已是惊得好似被钉在地上了。除了那两声叫,就只有一片沉默,没有人说一句话,我也没心思去看其他人是什么姿势表情,只是垂首立着,任春扶住我肩膀,然后抬起头,微微眯眼打量端木侯。
他方才急切担忧神色并不是假的,临到跟前却突然被什么事激起恨意似的,硬生生抬手就甩我一耳光。我就这么立着,什么也没说,抿抿唇,感到舌尖有了腥味,有什么温温的液体从嘴角流了下来。
此刻我心中很乱,理不出头绪,也不知该怎么反应,只知道自己对眼前这浓眉大眼神色复杂的男人超级,相当,绝对不爽,居然顶着半边肿脸和一根血丝朝他露出一个极富讥讽意味的冷笑。
这下子端木侯脸色更加难以解读了,就连立着的几人也大多一脸苦相。
这时一个听起来相对冷静的声音响起,原来端木靖湘这个人是存在的啊!
“时间不早了,我们进去见老夫人她们吧。”
端木侯轻哼一声,负手转身向内院走去,端木卿俩口子欲言又止,最后给我一个安慰的眼神,示意我跟上前去。
春掏出手绢替我擦嘴角的血,我离她那么近,可以看见她眼中的恨意。但更多的,是一种名为苦楚的东西。
“春,不要担心,我已经不一样了……”
春点点头,随我进内院。
内院风光又与外面不同,讲究廊腰缦回,曲径通幽,可是此刻我没有心情去欣赏花花草草,只麻木地跟着他们转来转去。不知道过了多久,听见几声下人行礼声,好像到了什么地方。只见此处是个独立建筑,多用深色漆,又有宽而高的门廊,显得沉静庄重。几个仆妇和年轻丫鬟跪于廊外,其中有三两个着装高级点的行礼之后就直接站起来先行上台阶引路。
端木侯在男侍们崇拜的目光中进去了,端木卿夫妇在已婚仆妇羡慕的目光中进去了,端木靖湘在丫鬟们炙热的媚眼中进去了,而我在一片骚动和窃窃私语中进去了,失败。
屋中已经有许多人,具体说是坐着两个女人。上首一个老的,她旁边一个不太老的。想必就是传说中的老夫人和夫人吧,看她们满头的珠钗和衣服的材料就可猜出。旁边立着好些个随从侍女,此时都利索伺候起进入的几位主子。
话说这几位主子只稍微给老夫人行了行礼就各自在两边坐了,剩我一个在屋当中站着,也没有下人来招呼我。这什么阵仗?怎么觉得像开批斗大会似的?要不,咱也找个座儿坐着?
春立侍在门旁,星星连进都不能进来,我正愁着,一个低沉女声传来:“佳音,怎么,连家法礼数都给忘干净了吗?”
一看说话之人,是那两个女人中较年轻的一个,此时她已离了老夫人的上塌,坐到了端木侯旁边的椅子上。她就是春曾强调过要小心的将军夫人丰沉香?
我心里不爽却不敢在此时细看她,慢慢蹲下,双膝落地,头向下压:“给老夫人请安,佳音回来了。”奶奶的,老子上辈子只给庙里的菩萨和我爷爷的坟头儿磕过头,还没给任何人下过跪!我憋屈!
“哼!”人家老夫人都还没反应,丰女人倒先开腔了,想必是没给她行礼她心里不平衡了。我也没作声,低着头数地毯上的纹理。
“佳音,抬起头来回话。”一把苍老的声音,老太婆终于出声了。我抬头望向她,她不知想到了什么,看看我,又看看她两个儿子,一直丧着的老脸才略缓和一些:“听说你受了些伤?可有大碍?”
缓和是缓和了,可语气中怎么也脱不去夹杂的冷漠嫌恶,我也冷冷道:“无甚大碍,谢老夫人关心。”说起来她算是我现在的奶奶,可我一辈子都不会和我真正的奶奶这么说话,要在以前,我早一蹦三丈高,吊在我奶奶身上倒苦水撒娇了。
老夫人好像对我的态度挺感惊讶:“看来真是忘了些事,都生疏起来了。”
“可不是吗,”丰女人又说话了,“据说是摔倒了脑袋,又前事尽忘,连老夫人赐的宝贝都好意思拿去卖了,想必现在是愈发不拿自己当端木家的人了……”听这话说得阴阳怪气的,还把“据说”二字给我咬重音,怎么,你想说明我装傻?我忍你。
“不妨,病可以请大夫医治,只是忘了家中规矩和自己的身份,别做出什么失礼的事来丢了将军府的面子才好,这些日子就在家中学些礼数吧。”老夫人还算思路清晰。
“老夫人说得是,给佳音好好看看身子要紧,这一年一定在外面吃了不少苦,都瘦成这样了……别年纪轻轻地落下什么病根才好。”听见了吗,卿夫人说的这才叫人话!
老夫人连连点头,疯女人面含讥笑看向别处,端木侯死盯着我不眨眼,但明显思想不在这儿不知道飘哪儿去了,端木卿满脸怜惜,靖湘大便百无聊赖地玩着茶杯盖子,眼神仍冷冷地注视着这一屋子人,春在我背后,看不见她什么表情。
丰女人好像没听见婶婶说的话似的,接过老夫人的话又道:“是要好好学习礼数,礼义廉耻要牢记在心,即便你不像你娘是个女人,少廉寡耻也不是我们端木家的后人该有的风气。”
屋中气氛骤然转冷,低气压迅速席卷每个人的面部,我心里也再受不了了。我已经猜到朱诺一定有什么事儿在这个家里提不得,而这疯婆娘现在不仅拿一死人说事儿,还拿这死人的事儿来侮辱现在的我,我不是端木佳音,他会逃走,我则会反抗。
我懒懒一挑眉,音调上扬:“我说,你这是怎么在说话呢,拿一死人说事儿,你就挺懂礼数?”
低气压骤然就没有了,因为屋子已经被抽成真空了。老夫人呆了,众仆人傻了,端木侯回神了,端木卿俩口子面面相觑了,靖湘大便不玩儿茶盖儿了,因为茶盖儿“啪”一下掉地上了。
疯女人反应过来了,重重一拍茶几指着我:“你!没心没肺地跑出去,在外面果然学野了!你你你,你这是什么态度?目中还有没有尊长啦!哼!看来是不可能有了,以前那么敬爱你母亲,现在也会用‘一死人’来形容!你也知道为她感到一点儿羞耻了?”
啪啪啪啪,她这句话一落地,拍桌子的人又加入了几个,老夫人,端木侯,端木卿,就连端木靖湘都参了一掌,茶杯都摔地上了。只是各人脸上因这些话而产生的神色又各有不同。这一切都是在短短一秒的时间内发生的,但这一秒,足够我“噌”一声从地上跳将起来。
我猛一抬手,连带着袖子也向前一甩,快,准,狠地指向她,音量自动开大:“你到底他妈的是哪根葱?我忍你忍不够了还是怎的你要来教训我?你是我爹啊还是我妈呀!轮不到你来管我!我告诉你,再侮辱我,我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是地地道道的‘野’!老子一脚给你踢津巴布韦切!”
我一说激动了,也不管她听不听得懂,直接想再给她来几声国骂,突然一声“够了!”和一声“大胆,还不快住口!”同时响起,分别是侯老爷和老太太,两人虽话语不同,话中的极怒却是相同的,而疯女人已经气的按住后脑勺说不出话了,你韩国片看多了吗,韩国人都有偏头痛,你也有?
我生怕端木侯再过来奉送一记强力耳光,立刻马上瞬间收声,自动退后一步,腿上相应部分肌肉迅速紧缩,各就位预备姿势准备妥当,随时可以闪人跑路。
屋中却又诡异地安静了下来,老夫人喘了一阵气,叹道:“果然是摔坏了脑袋,不仅不记事,连神智都不清楚了。老大媳妇就不要跟他计较了,改明儿让老二去宫中请个相熟的太医来给他看看。”说完又对着我道:“再过几天佳音也满十六了,过继礼正好也在那天,佳音,回来了就好好听话,卿儿与你合得来自是不必说,香兰的脾气也是顶好的,从此要把她当亲娘来孝敬才是。”
她在说什么?怎么听不懂?拜托说明一下好不好,等等,怎么这么快就散会啦?
“春,带他回去,其他的事到老夫人处领吩咐。”端木侯朝春一挥袖,自顾自和他们进入内室去了,一副“快把他领开,我不想看见他”的神情。我这么招你烦吗,你们上一代的破事儿牵连我干嘛,臭屁什么呀你。
他们一家人讲悄悄话去了,我只有跟着春混。星星已没在原处,春说是被领去管人事的地方问话了。
春见我还郁结着,说些话转移我注意力:“少爷现在还住二夫人的院子,叫清风阁,少爷还记得吗。你以前最喜欢坐在阁前荷塘边吹晚笛,夕阳中凉风一吹,就好像把笛声和荷花的清香一起吹过墙去一般,引得春心萌动的小丫鬟们纷纷爬墙头看你呢……”
我这边还在苦想老夫人的那番话,忙问道:“什么过继礼?什么香兰?什么亲娘?老夫人究竟是什么意思?”
春犹豫了一下,说道:“他们要在你十六岁生日这天为你行过继礼,过继……给二老爷端木卿,只不过要满十八岁才载入族谱,记为端木卿与夫人香兰之子……”春说完小心观察我反应。
“哦,这样啊。”
春没想到我反应得就像没反应一样,有点惊讶,随即也释然了。
“咦,春,婶婶是叫‘香兰’吗?”
“是啊。”
“该不会是姓李吧?”
春睁大眼睛:“你想起来了?”
还真是姓李!“哦,没有,只是在外面的时候听说过,婶婶很有名哦!”
“是吗?”春疑惑。
“是啊是啊……呵~”汗!
说着话就走完一条画廊,穿过尽头门洞,眼前豁然开朗,一汪碧湖出现在面前,对面湖岸旁一间亮丽的宅子。
“这就是清风阁了。”春脸上总算露出一点笑容。
好漂亮!这真的是我的房子吗?
我几下跑上湖中央的木桥,趴在桥上往湖里看,整个湖都种满了荷花,阳光下,花叶间的空隙中反射出莹莹水光,粉红色的花瓣在微风中可爱地点着头。啊~~多么美丽!啊~~多么美好!啊~~还有没有别的词儿来形容一下?(子年,流汗ing:没有了……)
说起来这端木家也忒有钱了,连个妾住的房子都这么讲究。宅子外就是个院子,房子带有三级阶梯的门廊,木栏杆一尘不染,有人正从里面打开朱漆雕花门,一见我们进院子,大声对里面说了句什么,很快有好几个人跑了出来,全是小丫鬟,看来都是清风阁的侍女。
“小少爷!小少爷您总算回来了。奴婢们给小少爷请安!”说着全都跪下了。
我连忙招呼她们起来,她们立刻就忙开了,烧水的去烧水,拾掇屋子的拾掇屋子,有的伺候我坐,有的给我按摩脚,有的给我奉茶,好不利索。我乖乖坐着让春给我的肿脸上药,打量着这屋中摆设物什,再看着丫头们干活,我这心里就纳闷了,说起来这定国府上下对端木佳音不算差呀,吃穿用度都是顶好的,侍奉的下人也都勤快恭敬,怎么家主们对他的态度就这么差呢?难道这些人都是变态?真没见过这么纠结的人。
不一会儿热水就准备好了,她们又一窝蜂围上来帮我洗澡洗头,完了又给我穿上端木佳音以前的衣服,我站在大铜镜前照着自己,现在的我看起来完完全全就是个古董:及腰长发,衣袖比先前自己定做的更为宽大,同样是象牙白的外套,又因材质不同而显出不同的气质。我理着湿发,身后有声响,转过身去,却见周星星走了进来,我对他笑笑:“问完话了吗?”
这人盯着我看了几秒,说:“好了。”低下头去,又抬头补充道:“以后就是少爷的贴身侍从。”
“嗯,”我上前拍拍他的肩膀,“要好好保护我喔!”说完自顾自走向里间床榻:“啊,好累呀,我不吃饭了,先睡了……@#¥%&*……”往床上一倒,自己都不知道碎碎念了些什么,意识很快就模糊了。发生太多事,心里太乱,我已经很累了,不想去整理。我害怕自己会更累,累得什么都想不到也什么都做不到,累得连就这么不清不楚地存在着都没有力气,不能这样……
好像有什么在轻轻弄着我的头发,似乎是一双手,在为我梳理着。对了,头发还是湿的呢,就这么躺着睡会得头痛病的,奶奶知道了又要唠叨我了……是奶奶的手吗?
“奶奶,”我握住她的手,手停住了,没有回应我,我握得更紧,强打精神想睁开眼睛看她,她却抽手欲走。
“奶奶不要走,你要去哪儿啊,怎么不和我一块儿!
“你是谁?我不是你奶奶,我只有个孙女……”她还在后退。
“我就是啊,你就是我……”还没说完,奶奶的声音大了起来:“我根本就不认识你!”
“不!你看看我,我是雨燕,是,一定是!”我捧起她的手,把脸埋在里面,泪水流得她满手都是。
“你感觉到了吗,我是,我就是我,是我……”
是我,是我?……什么是我…?我是什么…?……我没法抑制住泪水,哭出了声。
“呜……”我蓦地睁开眼,发现一切瞬间改变,我睡在清风阁中,天已经快黑了,脸上凉凉的,手一摸,满是水迹,哭出来了吗?
好笑,一两年没哭过了。就算哭也跟自己无关,一次是看《暹罗之恋》哭的,一次是看《霜花店》哭的。(子年:地道腐女!)为自己?很久没有了。
“你醒了?想吃东西吗?”
吓我一大跳!我以为屋里没人来着!我说周星星,我觉得我自己行事都够诡异的了,你怎么比我更诡异啊,难不成你也是穿越的?
“我说,星星,你认不认识周杰伦?”
“不认识。”
“那姚明呢?”
“姚明是谁?”
……
“呃……我饿了,去帮我弄点吃的来好吗?”
“我这就去。”
星星出去了,我走到窗前坐下,雕花镂空木窗只开了半边,我伸手推开另一边,天已经蒙蒙地暗了。双臂趴在窗沿上,头发有些被侧脸压住,有些垂落在窗栏外。满塘荷花静静开放,等待那一轮明月出现,有稀疏的虫鸣渐渐响起,却更显院子清幽,凉风习习,送来荷花的甜香……
“Sweet,”我喃喃自语,“Home,sweethome。Reall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