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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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的冬天来的特别慢,但回到广州后,发现已经入冬了,街道每个角落里扬耀着初冬的气息,店铺橱窗里冬衣五花百样,圣诞装饰满琅满目。
行走在匆忙的街道上,擦身而过的人群,怀着各种各样的神色,都往着自己的目的地奔波。只离开短短的几天,回来时竟然有如重投母亲怀抱的感触,这并不是我忘故,而是认可,这里就如生育我的故乡,整整伴着我走过五年多的风风雨雨。
一个流浪的人,为了寻找一个安定的家。
就如我现在这般心情吧。
回到家还没赶得及休息,就带着回程时购买的家乡特产奔往教授办的茶艺馆,到地方时,推门进去就暖气迎身,茶香盈鼻。满目古色古乡的设计,墙壁上挂着教授的得意之作,令整个空间充满着艺术气氛。
“哟,小宁静啊,探亲回来啦?”师母在我推门那刹就发现我,马上放下手边的工作热情的招待我到内室。内室其实是教授一家居住的套间,随师母来到客厅,便毫不客气地摆弄着小桌上的茶具。
“唐老呢,又去买菜?”唐老便是唐教授,极度厌恶学生称他为教授,常自称唐老,说这好歹也像个有辈份的人。
“是啊,一会你留下来吃饭,今晚他做拿手菜,手撕鸡。”师母笑着帮我清洁茶杯,他们常说,宁静手巧心静,泡出来的茶别具风韵。于是每次到来,我都要泡上一壶大红袍孝敬两老。
“那我不客气啦,很久没尝唐老的菜了,特别怀念。”我卖乖的说。
师母听完,便在我脸上捏了一把,嗔道:“你啊,嘴巴越来越甜,以为这样你的学分就可以蒙了吗?”
我哈哈一笑,说:“天大的冤枉,我可是唐老的嫡传弟子,区区学分都拿不下,不是有失老师的面子么,到时候唐老第一个不侥我。再说唐老的眼光有这么差吗。”
“哼,你这丫头在拿我开刷,学分真不想要了。”唐老响如雄钟的声音在半掩的门后传来。
“好师傅,我这不是在赞同你的眼光好吗?”我起来拉过唐老手上的购品袋,自径往厨房去。
“怎么我就觉得你兜圈子赞自己。”唐老则坐下来细细品尝着我刚泡好的大红袍。只见他眉头舒展,好不暇适。
晚餐中,看着他们和谐的进餐气氛,眼角处条条皱角,慈祥的脸容,如果父母还在世的话,应该也如现在这般,一家人的晚餐。碗内米饭的热气温湿了我的眼角,每粒进口腔米饭都如此甜美,幸福就应该是这样的吧。
“宁静,你还在我那个呆儿子的公司做事吗?”唐老问。
唐老的儿子唐靖言毕业后就投身广告业,现在已经是一家中型广告公司的总经理,90年代的广告业正是旭日初升迈向朝阳的时期,火红的年代,所有工农业产品都选择通过媒介推销,以达到更高的销售推广。然后造就了新一代艺术家在广告媒介平台上切磋武艺,然后更多时刻注视商机的投资者争先恐后抢驻一地。
因为唐老的关系,唐靖言让我在他公司里担任美术指导。
“恩。临近过节的日子,他估计要在公司里过,你们想他了吧。”我啜了口汤说。
“你看到他时,帮我传句话,让他自己注意身体,天冷记得多穿件衣服。”师母甚为担忧儿子的生活。
“我知道的。”我应。
“那你们两个……真没可能啊?”一个是儿子,一个是徒弟,亲上加亲是他们两老一直愿望,可是我和唐靖言之间,相方都不来电,一直以兄妹相称,结果老家人一个劲儿在急躁,两年下来,也慢慢接受现实,感情是逼不来的。
“咳,你还不死心啊!咳咳。”突然又来这么一句,我差点给热汤呛着。
“你懂什么,我那呆儿子自己清楚,至于丫头你,什么人我们还不了解吗?反正他誓必要找个伴,不如近水,大家都省心。”他愤愤的说,这怨气持续了两年,我和唐靖言每每都只好互递眼神,胡混过去。
我优哉地把汤喝完,然后淡笑着对他说:“两个都绝缘体,哪能导电哦,你就死心吧。”
“哈哈,还好我有先见之明,早就联系几个好友,让她们找几个贤闲淑德的女孩给小言。”师母脸露得意之色,我心里暗暗为唐靖言抹一把冷汗。
这回他的日子不好过了。
回去要不要预先提醒他呢?
暗地里计划着之际,抬头接收到师母警告的眼神,立马打消心里的小九九,还是选择做乖乖的旁观者,否则就浇油身上让人点火。
靖言师兄,师妹我帮不了你啦。
饭后与唐老夫妇东拉西扯的闲聊半小时后,我便告辞返回住处。
下车后走进小区公园时,透过树丛吹来冰冷的夜风,浑身觉得萧冷,不敢多作逗留,拉笼着衣领慢步踏上七楼。
七楼走廊处,抬目便见梁衍倚着门框笑看着我,清澈如星的目光,脸上暖暖的笑容,好比在风和日丽的海滩晒着日光浴。
心中也因他一笑渐渐暖和起来,便也笑容相迎。
“什么时候当起门神了?”我笑问。
他加深了笑容,也问:“今天回来的吗?”
“恩,回来后便去教授家蹭饭。”停顿一下,翻出钥匙打开门再对他说:“带了特产回来,你过来选喜欢的。”
他回屋里拿了钥匙便跟着我进门,客厅内摆放着我的行李外还有晓琳打包好的行李箱,在我回乡前已经搬走部份,终是到了分别的时候,这套间内少了她后,倍觉冷清,始终是习惯有她的日子,现在心里顿觉落空,似乎有什么遗失了。
“东西放那边,你看喜欢什么就拿什么,我各式各样都买了。”我示意梁衍特产放的地方后就进厨房里拿茶水。
等我再回到客厅时,他已经选好特产坐回沙发上,手里翻看着晓琳习惯性放在桌上的杂志。把水果茶给他后,我便在客厅里东捣西整,很奇怪,只要和他单独相处,人就不自然急张起来,总想找事做转移烦躁的情绪。
“你去多穿件衣服,刚看你冷的在发抖。”他突然说,目光仍是注视着杂志。
我低低应了声,就进卧室多穿件外套,再回来时看实在没什么东西可以让我摆弄,也只能坐到沙发上,拿起茶轻啜着。隔着杯口的雾气看他专注于杂志的神情,一时间便冷场下来,气氛慢慢变得不自然起来。
半晌后,我也抽出一本夹在桌架里的杂志,漫无目的地翻阅。只是一点儿内容也看不进去,这气氛实在太鬼异,疑似温謦却又压迫,疑似和谐又如交锋,令人总是吊在半空脚够不着地面。
正当我胡思乱想之际,他终于说话了。
“你回家时,顾凌约过我,我们谈了很多事,部份是关于你的。”余光里只见他干净的指尖轻划着纸页处,指甲上泛着柔柔的光,接着在纸上轻敲几下,手指再缓缓握起来,然我只是静静地等待着他下面的话。
“他向来是个主动的人,我和他的心思,你早就看出来。本想先让你慢慢适应我的出现,再慢慢了解我,但我现在觉得害怕。害怕再次失去。小时候,你身上散发着一股魅力,就算你对人再冷淡,我依然会偷偷地看你,对你好,纠缠你。那时候不懂爱,只是喜欢和你呆在一起。直到分开失去音信,我感觉到失落。给你写去的信都石沉大海,那时很苦恼很失望。怕找不着,怕你会忘了我。”他停顿下来,轻啜着茶,目光看向茶杯内,眼中有纯净如水的温情,墨黑的秀眉和挺立的鼻梁如入画般迷人。
半刻后,放下茶杯,指尖轻点在杯耳上,缓缓地抚着,继续说:“到那天,虽然隔着十年的空白,但我只一眼就认出你,那时如获至宝,几年的失落随之消失。”他停下杯上的小动作,坦荡地接上我不知所措的目光,温柔的笑了,接着说:“如我所想的,你没认出我,在我犹豫再三后按下门铃,再见到你时我即时的反应就直接喊你的名字,因为我以前很喜欢叫着宁静,一直那么喜欢,最后你还是没有令我失望。”
深深的看着我,抬手轻抚过我额前的碎发,然后拿掉我手里的杯子,再紧握着我的双手,弯下身把自己的额头压在我手背上,丝丝的暖透入我手背冰凉的皮肤,感觉是如此真切,隐隐中感觉他的眉毛抖动一下,低沉的声音在手背处响起:“那时,我就知道自己找到了。”
话语中充满了小心翼翼的期待。
此时,我有些神思恍惚,感到似喜似忧,软弱又坚定。
手背贴住他的额头,些许的发丝被压在其中,丝丝缕缕的触感从手背上传回心里最柔软的角落。
喜欢他么?
是的,可能比不上他的情深,却也清清楚楚地感觉到爱。
我轻轻抽回一只手,再抚上他的柔软发丝,轻轻的吁了口气说:“傻瓜。”
他错愕中带着惊然地抬起头,明显僵硬了一会后,再次展现令人迷失的微笑。
两人同时踏出一步,随后便一切尽在不言中。
被轻握着的手,感受着他每一根手指的温度,透过皮肤层层晕染开来。
这是种安宁的温暖。
片刻后,我想起了什么,拉起他说:“跟我来。”然后走到画架前,把盖着的白布翻开,露出已经完成的木棉花图。
在墨砚上磨开少量墨水,手执纯尾小楷笔,蘸了点墨水在木棉图左下角题上:
吾妹•简莫连
收笔后回头笑看着梁衍一脸的疑问,他看着我题的字片刻,眼神里闪过疑惑,眉头习惯性的又微微挑起来,这段时间的相处,这个动作都表露着他的喜怒哀乐。
我轻笑出声,说:“你想的没错,我是独生女,而这个妹妹却是我和父亲间的小秘密。小时候我常想有个弟妹,但母亲的身体不允许,只能放弃。后来父亲和我在院落里种下一棵木棉树,那时候父亲就让我把树当作妹妹,名字也是父亲给的。”
边说边再次回忆着当时的情景,心间顿觉恬静,继续说:“后来,我把她当成亲妹妹般呵护,快乐痛苦都与她分享。”我回头把目光放回画上,每一笔一画都容入我对简莫连的思念,知已难寻,她虽然不能开解我的痛苦,但可以分享我的感受。
“这次我跟她说,我想要一个家。”说出这句话时,感觉到自己此刻的脆弱,眼眶蓦然一红。接着,他净白的指尖轻划过我的眼角,再轻轻的抚过我的脸面,最后在眉目间流连,指尖带来的温度里,带着睽违已久的怜惜抚爱,这时才发现自己满面泪水。
感受着他指掌传来的温度,借此压抑着自己脆弱的情感。
而这时他长长的一叹,叹息的声音仿佛温泉湖上掠来的微风,然后轻拥我入怀,脸贴着他的胸口,聆听着有节奏的心跳声,鼻端绕着淡淡的洗衣液残香,彷如泡在温泉里,温泉水润,融融的沁人肺腑,心也似湖水般的温润起来。
“我会给你一个家。”如暖玉般的声音在头上轻抚过,自信且坚定。
我情不自禁的心折,手环上他的腰身,轻靠着他,感受着爱怜,温暖。
心间无比宁静,静夜相对,无声胜有声。
莫连,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