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二章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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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假女子孤独的小屋看上去更显得孤独,早早的熄灭了烟火,早早地熄了灯,仿似一座孤庙矗立在村子边上,没有鸡鸣,没有犬吠,没有梧桐,哪里去招徕金凤凰。
    要是在往日,一旦那扇冲着村子的小窗有灯光闪烁,兴许会有一些同龄的光棍汉们象菜瓮里的蛆一样来闲窜。今晚假女子害怕有人惊了他的好事,他和她结成了一体,在一床破旧脏污的被筒里,一块褐色的沙毡上,正在颠鸾倒凤。
    性真的让人难忘,假女子的生活里最最幸福的时光就在那段日子,他的糟神振作、容光焕发、衣服整洁,再也没有条柳连挂。每天按时按顿,滚热的饭菜,真叫他舒服。更甭提晚上暖炕热被与雪花柔情蜜意的快活。唯一叫他不开心的就是那么好的雪花竟然是人家的妻子,露水夫妻,终不长久。何况眼下他还害怕一些人的指摘,每天他和雪花早早的起床,早早的分道扬镳各奔各的前程。只有在晚上,黄昏人们各自忙碌的空裆,他和雪花才悄悄的走到一起。这一切并非是村里人没有发现,而是人们太忙,没有人专意去寻茬找事,一个光棍汉,生活的位置并不十分引人注目。
    雪花听了假女子的话,再没有去讨饭,在假女子的庇护下,她开始了拣田。她非常勤快,手脚也十分麻利,眼头见识以及应付外人的语言如并不艰涩。每每看到查田、照地、监查的人过来,或者寻衅、找茬,她不是远远地躲开,偶尔也能圆滑的应付过,有些人还能从她的形影动作中看到她的可怜,于是就放她一码,得过且过,绕道而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每天晚上,雪花的收成也很可观。假女子的场面成了雪花的临时库房,看着那一天天增高了的柴草和一日日装满了的粮颗,假女子心里有说不出的高兴。他真的期盼心爱的人早一天扔掉那根讨吃要饭的棍,总有一天让她也和自己一样,作个堂堂正正的人。
    人的等级自古以来就有,三六九等。不能相比,不能对照,很难扯平。假女子觉得自己活的就够在人的最下等了,但是还有不如自己的人。曾几何时他在雪花的身上看到了怜悯,这么好的人怎么落到这步地?雪花熟睡后他反倒扪心自问:她的智商并不低呀,为什么她就这么的贫穷?只有一点让他确信无疑——她太胆小。晚上,他轻轻地把手放在雪花的心口上,体验她心脏的起伏、身心的颤动,同常人一样一呼一吸一起一伏,可冷不丁就要打一个惊觉,人缩敛成一团,甚至大吼大叫,惊恐失色,紧紧地抓住假女子的身子,仿佛在哀求、祷告。假女子知道雪花又作了噩梦,于是就紧紧地抱住她,心疼地为她驱惊。醒来,他问她作了什么梦,她也总是说不清,这才让他发现她太胆小。
    胆小的人就发不了大财。每次遇到查田,或者一些好事的人来呼喝询问,她就吓得不行,晚上就一定要作噩梦。但凡有空,假女子就去雪花拣田的地方为她撑腰,他装作理直气壮的样子,蹒跚在田埂地畔,和那些有关的人攀谈,闲聊为雪花誊出时间多拣一点儿,尽管他也常常遭到‘官’们的呵斥,但他还是甘心情愿打肿脸蛋充这个胖子。他觉得他是站在矮檐下的大人,雪花是他羽翼下的小孩。
    每晚俩人看着拣回来的丰硕成果感到欣慰。这个时间雪花的话匣就打开了,那天我还碰见了XX官儿,那‘官’先是硬要和他走,软硬兼施,生拉硬拽,她央求祷告咋也不行,他要她和他干那事,她不从,最终夺走了她一捆。好些时候发财的机会倒是有,雪花却始终长着一个愚顽不化的脑袋,抓不住机遇,得不到天时和地利。人常常说江山好改本性难移,听到雪花的讲述假女子也很气愤,他埋怨雪花为什么不早早儿的告诉他,他很想打抱不平,替心爱的人出出气。但是干气没治,他不能步步不离地监护在雪花的身旁,他只能安顿她大胆点,出莽点,什么也不要怕。他还说:“现在又不是人吃人的社会。
    也许人的命运老天早已注定,贫穷与富庶,骑马与坠蹬,坐轿与抬轿,每个人早已被公平合理地分在了各自的台阶。勿庸置疑,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崽会打洞,老子英雄儿好汉,老子反动儿混蛋,这正是当时最时髦的共鸣。
    胆小怕事时人,不刁不抢不偷,更不敢敲诈勒索、坑蒙拐骗,只晓得逆来顺受,拣吃残羹剩饭的人,命运也就像那江河的水一般,随着风浪随波逐流去了。假女子看了雪花,又对照自己觉得都是同路人,老鼠与米苍苍——一般般的灰。
    越是在艰难困苦时候结下的朋友,友谊越是牢固。假女子愈来愈真实了,他抹去了人们的闲言碎语,扔掉了害怕,他开始明日张胆地为雪花拣田,背拣下的东西。他的心里早己抱定,为人一定要为到底,杀人要见血。起先他害怕碰到珍珠,尤其是他和雪花在一起的时候。有一种虚荣心挂在半肚,怕这怕那,羞羞答答,后来爽性豁出去了,他还逢人就讲雪花是如何如何对他的好。
    秋末冬初,拣田过了时令,假女子看出了雪花的心思,她又要抬起那根乞讨的棍。看着她每天早出晚归,走家串户,假女子真有点不忍心。他见雪花的脸上又积满了汗渍,每天从迢迢的路途中带来的风尘,加之阳光的暴晒,雨露的浇淋,显见的人儿见天的消瘦,他不由的心痛。他下定决心,每每一早一晚地往来接送,自己也抽出空隙带上口袋,去为自己心爱的人从鼠口里夺食。俩个人常常地在前粱畔上相遇,相遇后又总是难舍难分。日暮黄昏了两个人久久地依偎在一起,雪花拿出自已的丰硕成果来一起分享。东家的窝头,西家的土豆,南家的葫芦,北边的玉茭茭……干的湿的,生的熟的,整的半的,酸的甜的,苦的辣的,香的臭的,可谓之琳琅满目应有尽有。俩人在一个破旧脏污的碗沿上分享着胜利的果实,双手就是刀叉筷子,土块膝盖就是饭桌。雪花还满有人情味,一个劲地给假女子喂着吃,有时候她还先咬一口,再喂给假女子,一人一口,一递一半,狼吞虎咽,饥不择食。真象官宦人家的子弟那样,大口大口地吃着千家的饭,吞着百家的食。又恍似共产主义、氏族公社,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同甘共苦,各尽所能,各取所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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