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 三足鼎立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24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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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折子戏唱完了两本,台子四周的帘幕有重新拉上,戏子们回到后台歇息片刻后再回场上唱后几折。玉成回到后台的厢房,迫不及待的卸下披挂,踢飞脚上那双绣花鞋,慵懒的斜倚在炕上闭目养神,赤着的双足不时的踹着炕沿,比起女子的金莲来说大不了多少,乍看之下,若不是脚上的骨节有些粗大,还真会以为是一双三寸金莲。不一会儿,厢房里进来一个长脸瘦削的中年人,手上捧这个大锦盒,似乎十分沉重,见那中年人进来,玉成冷哼一声,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那中年人不是别人,真是莺花寨的老板沈一石,这一片的地产包括整个戏班子都是他的,虽然做梨园行当被很多人瞧不起,但是有玉成这么个台柱子,沈一石不能说富可敌国吧,也算是日进斗金,因为玉成演的崔莺莺太过传神,连戏班子都改名成了“莺花寨”。沈一石见到玉成这样的态度,面上虽然不动声色,眼睛里却一闪而过几丝恶毒的光芒,但又随即赔上一幅笑脸,叫来后台上几个端茶送水的小厮专门来伺候玉成。玉成“哼”了一声,问道:“今儿个是怎么了,这么殷勤。”
    沈一石赔笑道:“这是什么话,我还不是每天把小爷你伺候的舒舒服服的。”
    “拉倒吧,还不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说吧,什么事?”
    沈一石直气得七窍生烟,心中暗道老子忍你这喜怒无常的戏子这么久了,看哪天你过气了,老子不整死你。不过他涵养功夫极好,仍微笑道:“真是什么事儿都瞒不过玉成你,汝阳王的第九房姨太太要做生日,想请小爷过去给唱几出戏。你看,连定金都给送来了。”说罢打开手上一直捧着的锦盒,里面装满了二十锭金元宝,还有一对羊脂玉雕的五马奔腾笔架,还有各种西域宝石打造的时新首饰,熠熠生辉,样样都是价格不菲。玉成厌恶的看了一眼,拖长声音道:“就这么点?我还差他这点东西!”
    沈一石心里咯噔一下,汝阳王的九姨太是他最宠幸的,所以这次做生日也是花了十足的大手笔,送来的定金当然不止这些,只不过他沈一石预先先拿走一些“替玉成保管”。沈一石寻思道,这次的主顾可是汝阳王,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就算把玉成打昏也要送到他汝阳王府上。打定主意后,他马上换了副嘴脸,厉声说:“去不去可由不得你了!”不料玉成一挑眉毛懒洋洋的说:“我去。不过你跟他们说,唱完之后小爷我不要他一分钱。这一些你就拿去分给戏班子里的其他人吧。”沈一石一愣,随即笑道:“小爷要这么说大家就安生了,告退。”挑帘子出门,冷笑一声,“分给别人,你当老子傻呀!”抱着锦盒走远。厢房里的玉成当然没有看到这一幕,只是饶有兴致的踢着炕沿,仿佛想到什么有趣的事情似的,面露微笑,两个梨涡深深的镶在脸上似的。“哈哈……哈哈,去汝阳王府上唱歌啊,真是有趣,哈哈,哈哈……”玉成一边自言自语,一边笑的更加厉害,连腰都直不起来。笑了一阵,帘子外有人喊道:“玉成小爷,第三折快开始了,您准备准备吧。”玉成这才勉强止住笑,戴上披挂穿好绣鞋,对这铜镜妩媚一笑,眼风一飞,媚声道:“帖木儿,就那么等不及想见我吗?”
    花归葬兴致勃勃的听完了今天的戏,天桥下已经是华灯初上了。他还沉浸在玉成给他带来的巨大冲击中“男人扮女人居然也能好看的这么一塌糊涂。”他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家,突然后背被人大力一拍,不消说就是今天的那个大叔。大叔情绪相当高涨,脸色像喝了酒一样呈现猪肝色,他亲热的挽过花归葬的胳膊,道:“来来来,说相声的小哥,咱么去那边的醉仙楼喝一杯。”
    “不用了不用了,家里还有人等我。”
    “哎呀,客气什么,大爷我请客,爷我今天高兴,走走走。”拉着花归葬的胳膊一个劲往酒楼冲。
    花归葬推辞不得,只好为难的步入这个装饰豪华的酒楼。
    三杯酒下肚,大叔才稍微冷静片刻,虎目里直透着精明,恢复了正常语调问花归葬:“小哥你打哪来啊?”
    “从南边过来。”
    大叔疑惑的打量了花归葬片刻道,“我看小哥似乎有色目人的血统。”
    花归葬笑笑回答道:“家母是色目人。”
    “哦,小哥是打算在天桥这一片讲相声吗?”
    “正是。”
    大叔叹了口气,语重心长的说:“我看小哥出来乍到,不懂天桥下的规矩啊。”
    花归葬疑惑道:“此言何意?”
    大叔续道:“别看天桥小,这里也分了地盘。像街心的空地往南边都是莺花寨,也就是玉成的地盘,别人决不能在他那儿搭台子演出,否则后果会很惨。”
    花归葬心里一沉,这情景处于他料想之外,他一躬身,向那大叔唱了个喏道:“愿闻其详。”
    大叔以食指沾了沾些酒水在桌上画到,“以街心为中心,南边是莺花寨,有汝阳王做靠山,算是蒙人的地盘,街心的东北边是云德社,是个相声社,在云德社底下说相声的有七八十人,明着里老板是个南人,暗地里和朝廷往来也是很密切的。西南边才算是色目人的地盘,不过那里小哥还是别去为妙。”
    “怎么个说法?”
    大叔尴尬一笑道:“风月营,都是些烟花之地,一些色目女人在大都生活不下去,只好卖身为娼,还有一些被人口贩子从暹番、没剌由、罗斛诸国贩卖过来。甚至还有一些……色目少年……”大叔眼见花归葬脸色越来越难看,长叹一声:“蒙人贵族所作所为真是惨绝人寰啊!”
    “真是猪狗不如。”花归葬攥紧拳头,咬牙切齿道:“色目人便不是人吗,居然如此作践……”
    大叔无奈道:“哎,总的来说,这三股势力是各干各的买卖,井水不犯河水,但是有个不成文的规矩那就是谁都不能越界。像小哥这样的色目人,今日又在莺花寨的地盘上摆场子说相声,真是大大的不妥,不,岂止是大大的不妥啊,只怕有人会来找小哥麻烦啊……!”
    花归葬慨然一笑,“大叔所言极是,我在下受益匪浅,不过麻烦天天都有,若是前怕狼后怕虎的,在下也该死了说相声这条心了。只是在下没有什么见识和学问,手无缚鸡之力,除了说相声别的什么也不想干,望大叔见谅。”
    大叔闻言也笑道:“小哥这么坚定,我也不能再说什么了。你我相识一场,也算有缘,还没请教小哥尊姓大名?”
    “我姓花名归葬,大叔你呢”
    “我姓田名丰。就住在这附近。”
    “那么今日多谢大叔款待了,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他日有缘再相见了。告辞!”花归葬起身抱拳。
    “不送。”大叔偏过头,斜睨着双眼目送花归葬离去,拿起筷子击打着酒桌,嘴里漫漫的哼唱道:“碧云天,黄花地,西风紧,北雁南飞,晓来谁染霜林醉总是离人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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