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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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拜访吴祚荣的人大都非富即贵,出手自然也是相当的阔绰,吴祚荣并不是爱享乐的人,礼一多起来,反倒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了,干脆一股脑地给江挽忠拿了过来。
江挽忠手捧一块黄玉“这可是个好东西,你就这么丢给我了?”
“我这个人太俗,要不得什么好东西,再好东西到我这也是块石头。”
江挽忠笑笑,终于在吴祚荣面前露出几分晚辈的稚气。
任伯特意为吴祚荣冰了酸梅汤,吴祚荣不耐热,连干了几杯后才开口,“烧河庆典我见你也去了。”
江挽忠明白了吴祚荣的来意,也知道了此番重礼的用处,“去了。”
吴祚荣道,“平素里数你最不爱凑热闹,这次是为什么?”
江挽忠脸上方才刚露出的一点人气登时没了,一下阴沉下来。“因为有人趁着码头检防松懈的时候偷混了一批军火进去。”
吴祚荣一惊,脑子一时片刻转不过来。“我倒忘了这回事,溯城的检防都是些拿钱办事的,更别说是在这个空挡上,难免会出点纰漏。”
“溯城安静了这么多年,他们唯一需要顾及的就是其他官商的情绪,给日本人转运军火虽说是犯了祖上大忌,但若给足他们报酬,将他们喂的饱饱的,自然就管不得那些人心自明的东西了,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他们才能放松警惕,我们才能从里面摸到破绽。”
吴祚荣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一句什么话梗在他喉咙里压了半分才没说出口,于是话锋一转,“这是我来这之后他们的第一次动作,咱们是不是得跟紧。”
江挽忠眉头一下舒展下来,“不用急,魏人山已经去办这件事了。”
吴祚荣长舒一口气,使劲点点头,肯定般的拍拍江挽忠的肩膀,“事情交到你手上,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我缺席了你太多时候,现在突然要以你父辈的身份对你的生活指指点点,委实有些过了。”
江挽忠知道这关是过了,不然真叫吴祚荣打开话茬对他说教起来,还真受不了。
吴祚荣怕江挽忠生了不该有的心思,怕他哪一步走错便踏上了他认为的歪路,因为江拜月留下的东西实在太过沉重,而他的死因又是一团迷局,当年知道江拜月惨死,为求一个真相,他只身一人来到溯城,却没想到在此处处碰壁,变得畏手畏脚,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些往事,也都变成了一句“不堪回首”翻过去了。
“有件事情还要麻烦您。”
“什么事?”
“亲自去戏院一趟,接小宋老板去您那唱一出戏。”
吴祚荣皱了皱眉,他想,“绕来绕去,还是没绕开这个人。”
“就算不想听戏,请过去吃杯茶,一来,小宋老板是我的朋友,烧河庆典刚过,请他唱私戏的人一定很多,他若是都拒绝了,那就是把溯城的官商都得罪光了,您堂堂司令身份,亲自去请人,别人不会不卖您这个面子,二来。。。。。。那边偷运军火,您一来他们的交易就出了问题,很难不怀疑到您的身上,况且您在堂会上说戏子误国,旁人听了认为您在羞辱宋疏林,有心人听了就怀疑您来溯城的目的了。”
一番交流下来,吴祚荣还是被说服了,他留在江府后院吃了饭,又絮絮叨叨说了很多往事,才从江挽忠那出来,带上了几个随从,去了常兴戏院。
车还未拐到戏院那条街,已经走不动了,听说宋疏林下船后,被包裹进人群里走不出来,好不容易到了戏院,一群人全都堵在了戏院门口,这回不光有请宋老板唱戏的,还有唱片行争着要给宋老板刻唱片的,还有一群妇人,拿着自家的红米,求宋疏林捂一捂的,迷信鬼怪的还要求宋疏林的血来化疾的。
吴祚荣看着头疼,跟日本人打仗都没有这么让他头疼让他这么头疼。
“这世道是变了。”吴祚荣淡淡地说。
车子既开不进来,他跟着随从在人群中挤过来,直至到了戏院门口,有人认出了他,战战兢兢的喊了句“吴司令。”纷乱的人群才一下静了下来。
他们自觉闪出一条路,本拥挤不堪的门口豁然变得一个人都没有。
“哟,吴司令,快进快进,您可是稀客啊。”原本在姑娘身旁装死的班主,满面春风地迎出了门,仔细看他的腿也是抖得,原本以为,宋疏林在堂会上闹得那一出算是过去了,没想到麻烦不是不上门,只是来的晚了些。
吴祚荣没有进门,假模假样的在门口问了句,“今个儿我是来找宋老板的,那天在堂会上唐突了,这些天又忙于公务脱不开身,一直到今天才有时间来给宋老板赔个不是,还想让宋老板移步我府上,再为我唱出戏。”
众人听了一愣,好一会都反应不过来,这威风凛凛的吴司令是唱得哪一出。
“吆,不巧,宋老板去别家了,您晚来了一步。”班主汗都流下来了,观察着吴祚荣的脸色。
吴祚荣听罢,没有很难受,反而在心里舒了一口气。
“那就算了,是我来得不巧了,改日再来拜访。”吴祚荣朝人群里摆摆手,“听到了吗,你们也都散了吧。”
那些人不敢不散,悻悻地离开了。
路上一小孩得了吴祚荣的眼色点点头,没多少时候便溜去了江挽忠那把情况讲给了他。
江挽忠拿了些银钞给了他,临走之际又包了些点心顺便给了他,小孩很高兴,一蹦一跳的从江府后院溜了出去。
“没在戏院,能去哪?”江挽忠看了一眼任伯。
任伯道,“许是戏院的班主的说辞,可能是宋老板闭不见客的主意。”
江挽忠摇摇头,一颗心蓦然沉重起来,“吴伯伯亲自去了,就算小宋老板不想见人,他们也不敢在司令面前扯谎。”
任伯不说话了,留江挽忠一个人想,此刻江挽忠挂念的那人,在不远的桃林,那的花都败了,只剩下蓊蓊郁郁的叶子,成为几人很好的遮盖。
宋疏林与一个头不高,穿学生制服的人对了句暗语,然后两人放下戒心,互相交换着近期收集的情报,溯城在天高皇帝远的地方,两人交换的大抵是些杂七杂八的寻常事情。
事情交代完,两人从腰间各扯下一块玉佩,一人身上的是晴字,一人身上的是止字,两人互换了个复杂的眼神,那人张张口开始没把那句“珍重”说出口,便形同一道黑影隐没在林间,徒剩下宋疏林。
林间的空气干净、清凉,宋疏林深吸了一口,猛地攥紧手中的止字玉牌,缓缓将那口气吐出后,渐渐收起方才身上的杀戮之气,转而又是多情万种的宋老板走出林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