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庭烟波  第18章 泛洪波广聚豪杰(1)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39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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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君山是洞庭湖中孤岛一座,四面环水,须得乘船前往。三人赶到岳州城西门外的码头前,只见岸前三三两两聚着近百人,码头前却一只船也没有。湖面上隔岸数十丈虽漂浮着些许渔舟,但这些渔家大都淳厚老实,见了岸上这些凶神恶煞的江湖武人早已吓怕了,任凭岸上如何卖力地招呼唤喊,就是不肯靠近来,气得诸人跳着脚直骂娘。
    众人吵吵嚷嚷,却也没奈何。正乱得不可开交时,忽听一个洪亮的声音叫道:“诸位兄弟,乘船请随我来!”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中年大汉排众走来,他方阔面庞,浓眉如刀,生得状貌雄伟,十分英武。在场许多人都认得他,纷纷“范长老”“范大哥”“范四爷”地招呼,这人也抱拳还礼,与众人一一相见。
    萧承影皱眉道:“范元靖也来了。我还说没什么硬点子呢。”
    “是丐帮霸王拳范元靖?”独孤汐低声笑道,“他在荆湖路上,很是让姬寨主头疼呢。”
    丐帮兴于宋初,哪里有乞丐,哪里就有丐帮,弟子众多自不必说,更难得是百余年来始终人才辈出、侠名不衰,一直被视为“天下第一大帮”。丐帮原本多在中原一带活动,自从靖康之难后,宋室南渡,丐帮将总舵从洛阳迁到了扬州,从此在中原故地固然举足轻重,在两浙、京西、淮南、荆湖诸路也是威名日隆,好不兴盛。这范元靖是丐帮青年一辈中的佼佼者,三十岁便当上了长老,专心经营荆湖南北两路,与五毒教每有争斗则大占上风,因此在五毒教中倒比几个丐帮元老更是闻名。
    众人跟着范元靖沿湖岸走了片刻,便见临水几棵大树下系着七八条小船,各由手持竹棒的丐帮弟子掌舵。每条小船至多坐下六七人,这许多人不可能全载下,众人不由一窝蜂地拥上去登船,瞬时便将几条小船都塞满了,后面的人一时你推我攘,骂声雷起。
    范元靖大声道:“众位不必争,到了君山敝帮兄弟还会回来接剩下的朋友。”话虽如此,但此刻时辰已不早,谁也不知一来一去之间耗时多少,都生怕落在人后,赶不上诛杀任平生的时机,因此谁也不肯相让,只不过看在丐帮的面子上没有大打出手罢了。范元靖也无法,不得已只能吩咐手下的丐帮弟子再去多觅船只。
    这时,湖上远远地划过来五条小船,船头划桨执舵的皆是妙龄女子,分别穿着五色的衣衫。当先船上一个翠衣女子,遥遥一福,对范元靖说到:“范四爷,侬的船装不下这么多人,余下的好朋友奴家帮忙渡些好啵?”又向众人道,“奴家主人竹风馆主,恭请各位英雄前去君山。”岸上众人欢声大动,待望见这些女子彩衣轻盈,个个婀娜美貌,不免色心也是大动,许多随众看热闹的人士就此铁了心,管他是龙潭是虎穴,君山是一定要去的。
    各女子把船撑近了,横过船身泊在离岸丈余的水中。有人叫道:“姑娘,麻烦你再撑近点,我等好上船。”另一个黄衣女子道:“主人说了,若是连上船的本事也没有,还是远远避开任平生最好。”众人方悟,这是考较各人的武艺来了。
    有性急几人,向着小船猛力一跃,不料轻功不济,身至半空便力尽而堕,掉在水里;虽有功夫略好的,眼见便要落在船头,却给船上女子玉臂轻舒,水袖暴长打在身上,也坠落湖中。此举本是十分无礼,但对着一个个千娇百媚的妙人儿,谁也不觉愤恚,一些原本抢上丐帮小船的人也出来了,存着与众人一较高低的心思,个个跃跃欲试。
    众人各显身手奋力登船,一时只听各处“扑通”“扑通”响个不停,间或也有呼喝叫好声。一人叫道:“我来试试。”许多人认得乃是清河一个王姓拳师,因轻身功夫不弱,人称王鹞子。王鹞子不待言罢便腾身而起,扑向第三艘小船。
    应付王鹞子的乃是一个紫衣女子,待他身在半空无从借力,水袖击出打他面门,王鹞子虎虎一拳向她袖上打去。两人还未见分晓,岸上一个疤面汉子忽然纵身跃向船头,竟是要趁人无暇抢上船去。
    紫衣女子不慌不忙,右手轻旋,衣袖借着王鹞子的拳风一荡,改袭他背心,同时左臂挥出,衣袖打那后来的汉子。那汉子伸手抓她衣袖,却不料一片紫色正在手指前,那截衣袖却忽然回缩,随后再次直出,敏捷无伦地打在他腹间。与此同时,王鹞子扭身借力无果,也被打中背心,两人一起下落。
    汉子连忙伸手,在王鹞子头顶一按,身子复起,再在王鹞子肩上一踏,凌空翻了个身。紫衣女子不防有此一招,便给他上了船。王鹞子落在水里,免不得气急败坏,破口大骂。旁观的人也是嘘声四起,大为鄙视。船上女子倒是不以为意,恭恭敬敬请进舱里去了。
    王鹞子在水里扑腾,扒住船板想攀上去,紫衣女子用长桨将他拨开,歉然道:“公子回去吧,莫令奴家为难。”声音娇软可怜,听得王鹞子一身骨头尽酥了,也不觉垂头丧气,乖乖上岸去坐范元靖的船。
    独孤汐内伤在身,自然无能上船,眼见丐帮的船又未必能抢上位置,便捅萧承影:“怎么办?”
    萧承影正四下寻望,恰好看见最末一艘小船的船尾上站着一个粉红衣衫的少女,正是今早在客栈认识的钗奴。他暗喜,走到岸边:“小丫头!还认得我吗?”
    钗奴一见他便两颊飞红,神色间虽然欢喜,却只似不识,说道:“公子请上船吧。”
    萧承影捂着胸口:“不成。我受了伤,胸口痛得很,上不来的。”
    钗奴微急:“怎么会受伤哩?”
    萧承影哂道:“我刚才为了帮一个花容月貌的小仙女,被一只老猴儿打了两拳,哎哟,这会儿胸口痛得要命,说不定是骨头断了。”
    钗奴更是脸红,她偷偷窥视周遭,只见前面几只小船都有人登船,众人尽皆关注,便轻轻道:“你快上来吧。”
    萧承影蹲身起跳,活像青蛙似的一蹦,便向船上栽去。半空里恰欲下坠,钗奴连忙挥动手臂,双袖长舒,卷住萧承影的手腕。萧承影抓着她衣袖一拽,险些没将钗奴拉下船去,不过到底跃到船上,踏得船身一阵轻晃。他转身向独孤汐:“小顾,来吧!”
    此时第一艘船前,一个少年刚好赶到,越众而出。这少年只十六七岁,面如冠玉、眉目清朗,虽未脱稚气,但已见得英俊模样。他肩后背剑,一身黑衣格外素净,只在腰间系着一枚翠绿通透的长绦海棠玉佩,显出身家不凡。
    少年并不多言,足尖一点,翩翩而起,不徐不疾向船头飞去,身姿潇洒美妙,引得旁观诸人一阵喝彩,连船上女子也尽凝望。独孤汐趁机也向船上跃去,她内功虽无,姿态却不减曼巧,若不是有那少年引人注意在先,只怕也要受人好一番喝彩。
    钗奴依然舒袖相接,萧承影也拿条长桨伸过来。独孤汐一手抓袖,一手握桨,落到船上。这桨头久染湖水和淤泥,湿滑污腻,独孤汐抓得一手,不由皱眉,顺手在萧承影衣袂上擦了擦。萧承影瞪她:“干嘛揩在我身上?”独孤汐白他一眼,自去看前面的船。
    第一艘船头乃是那翠衣女子守着,诸女之中便是她武功最强。少年身在空中,一段水绿衣袖已迎面而至。少年锵然拔剑,不避水袖,直斩翠衣女子面门,去势如电。登船之人并不把船上女子当作大敌,因此谁也未曾认真动武,翠衣女子不料他一出手就是杀招,不由大骇,连忙回袖自护。
    只听哧的一声,半截水袖飘落,少年已站在船上了。艳阳照耀下,只见他手中宝剑光芒耀动、流纹若水,就像他本人一样灿烂夺目。少年一言不发,收剑入鞘,自进船舱去了,四下不由得一阵寂然。
    当此时,丝桐也依样上了船,众人为那少年所摄,无一人注意到。三人进了船舱,萧承影见丝桐脸色煞白,问道:“你脸色好难看,白日见鬼了?”丝桐道:“我真怕掉到水里。”萧承影笑到:“大不了我们捞你上来,还怕不让你上船?”
    独孤汐招过萧承影,低声吩咐道:“你去问问那小姑娘,她姓什么。是不是姓林?”
    萧承影道:“干嘛?你自己去不行?”
    独孤汐道:“只怕她不肯告诉我。”
    萧承影道:“不告诉你,难道就告诉我了?”
    独孤汐笑道:“她爱上你了,一定会告诉你的。”
    “呸!”萧承影道,“你少胡说。”
    独孤汐吃吃笑道:“不然她为什么一看你就脸红?”
    萧承影悚然一惊:“我不去!”
    独孤汐恼将上来,踹他一脚:“去不去?这件事很是要紧呢。”
    萧承影拗不过,只得出去。这时众人都上了船,丐帮弟子与众女子正各自拔桨启程。萧承影见钗奴身段娇小,仿佛一阵大风就能刮走似的,却持了一只长桨吃力划水,顺口便道:“累不累?要不要我帮你?”挽袖就要去拿桨。
    钗奴一惊,见了他自是面红耳赤,慌慌张张地答道:“公子别动手!这些活儿是奴家该做的。”
    萧承影见她神色,心里疑到:“该不会被独孤汐说中了吧?”便万万也不肯再去帮忙划船了,只问:“钗儿,你姓什么?”
    钗奴固不肯说,萧承影道:“我猜猜,是不是姓林?”
    钗奴幽幽叹道:“奴家哪能姓林!”
    萧承影道:“那么是姓杨!”
    钗奴道:“不姓杨。奴家……奴家没有爹娘,自小就跟着夫人。奴家没有姓。”
    萧承影道:“哦,就是你家竹风馆主的夫人?”
    钗奴急道:“不是不是,不是的。”她见同船女子正盯着自己,便再不多说一句了。
    萧承影回了船舱,一一告诉独孤汐。独孤汐沉吟道:“她说,她哪能姓林。哪能姓林?”
    萧承影莫名其妙,但见舱中备有清茶糕点,便毫不客气地拿来大吃大喝,而舱中旁人戒心未除,谁都不敢随便进食。
    船行渐远。俄而风起洞庭,从舷窗中望出去,只见四面大水、白浪涛涛,众人不免惊惧。旁边有人问萧承影:“你们会水么?”
    萧承影生在这山川之间,不时随船打渔,寻常闭气凫水当然拿手,却只答道:“不会。”
    那人不禁忧虑:“这些人要是搞点手脚把船掀了,我们不懂水性,落到水里就只有任人摆布,武功再高也不顶用!
    萧承影呵呵笑道:“我看人家不会害我们的,不然干嘛准备好吃好喝的款待我们?”一面说一面自是大嚼。那人摇头,自觉和这傻子没什么可说了。
    萧承影拿了茶点去给丝桐,却见她脸色惨然,双手紧紧攥着座椅,因问到:“你怎么了,不舒服么?”
    丝桐摇头道:“我……我怕水。”
    萧承影道:“唔,怕黑,怕水,你还怕什么?”
    丝桐黯然道:“我小时候有一次掉进河里,灌下好多水,差点淹死,从此就很怕水。”
    萧承影一本正经地说道:“你知道我最怕什么?我最怕馒头。我小时候有一次吃馒头吃得太急,差点让馒头噎死。从此就很怕馒头。”
    丝桐嗔他取笑,脱口道:“你最怕蜘蛛!”
    萧承影当即哽住,真似喉咙里堵了三个馒头,半晌方悻悻道:“死女子!”
    丝桐终于忍不住笑了,故意追问道:“你为什么怕蜘蛛?是被咬过不成?”
    萧承影闷头不答,狠狠瞪她一眼,佯怒道:“死女子!”丝桐被他逗得大乐,心中恐惧稍减,脸色渐渐平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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