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山旧恨 第11章 保圣物机关算尽(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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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承影无可奈何,只得解开身上缠绕的麻绳,脱去破旧不堪的衣衫。丝桐早已是闭上眼不去看他,然而萧承影想到在丝桐面前,总是浑身不自在。
陆文川的目光落在萧承影左胸一处深陷的伤痕上,他倏地扬起右手,五指忽张忽合,一把捺在萧承影左胸上,大拇指恰好按住那伤疤,陷下半个指头。萧承影怒到:“看就看了,摸什么摸!”
“你胸肋为之左屈,这伤当是二十年前婴孩之时留下的。”陆文川面色凝重,此时拱手说到,“果然是少林的五转指。多有得罪。”
萧承影冷哼一声,说到:“我身上的老伤多了,个个旧主都来认,有什么好得罪?嘿嘿,我后腰还有个黑脚印,陆兄可要试试看合不合脚?”
陆文川一愣,乃知他满心敌意,微微笑到:“你看过这把剑自然就明白了。”说着左手一挥,凭空拔出一柄剑来,横托在萧承影面前。这剑比寻常宝剑短了半尺,也不知是用什么材料所制,剑身通体黝黑,却如水晶般透明,更奇的是半点光泽也无,看上去圆钝无比。
萧承影看得几眼却不解其意,只听陆文川不无得意地说道:“你虽然聪明,可是若不是我顺水推舟暗地里帮着你,你单凭几句没来由的言语就想挑拨武当派与昆仑派动手,只怕也没那么容易。”
萧承影心想:“说到底你不也是为了独占魔炎刀?”口中却笑到:“呵呵,原来如此,那倒要多谢陆兄相助了。”他伸指拈住面前的宝剑,话音刚落,倏地就势一拉,向自己颈中刎去。
这一下奇变突起,陆文川大惊之下自然回夺宝剑,右手向萧承影肩头推去。他甫一出手,萧承影却已松开剑身,顺着陆文川撤剑之力拿向他左臂。一瞬之间,陆文川顿时明白,萧承影料定自己必会保全他的性命,故意出此奇招。陆文川心念转动之际,萧承影已掐住他手臂一抡,将他从丝桐身边甩开。丝桐不能动弹,失去了依靠,当即摔倒在地上,萧承影一闪身挡在了她与陆文川之间。
两人分别站定,陆文川忍怒道:“你欺我处处留情,竟忒地难缠。刚才我只需推手出剑,你现在就已命丧黄泉!”
“哼,”萧承影冷笑到,“谁叫你偏偏舍不得!”说话间他双手向身前凭空出了两掌,双脚又前后空踢几次,终于双足微分,前虚后实站定。
陆文川见了他的架势,微微吃了一惊,随后笑到:“大须弥掌?”
萧承影得意洋洋地答到:“不错!少林武僧绝学,至刚至猛,无坚不摧。”
陆文川道:“你竟能偷学到少林派的武功,倒真是常人难及。不过,你可知这大须弥掌最大的遗憾何在?”
萧承影道:“最大的遗憾就是一掌拍死了你,未免不够解恨。”
陆文川反手一挥将那奇剑收了起来,道:“你的身手胜在敏捷,大须弥掌刚滞有余而灵动不足,只怕并不适合你。”
“嘿嘿,怕了?怕就赶紧夹着尾巴逃命去,何必废话!”萧承影笑道,“你若还是舍不得杀我,那就不是我的对手。”
陆文川仰天长笑,并起二指如剑,脚下一点向萧承影欺去。萧承影大喝一声,双臂伸开,向陆文川迎面拍出数掌,一阵掌影直要将他上身的要害都笼罩其中。陆文川去势不减,也不加闪避,瞬间就扑到了掌风前。眼看便要被击中,他的身形却如电光般忽然一闪,已窜到萧承影身后,一指点向他背心。
“好个少阴诀!”萧承影低喝一声,弓背一拧,猛然间已转过身来。这武当派少阴诀一式,专攻人之背后,威力匪夷所思,然而萧承影不躲不让,也不知回护自身,挥出双拳齐向陆文川胸口直打而去。这种拼命的打法,却把胸前几处要穴卖给了陆文川。
“好快的身法!大须弥掌刚猛凝滞,他竟能使得如此轻灵,以我少阴诀出手之快竟还能转过身来!”陆文川心中暗惊,却是不惧,“不过他只是仗着狠劲儿一味求快,拳脚功夫却极肤浅,破绽百出,未能打到便会被我点中。”
电光火石间一念闪过,恰如陆文川所想,萧承影的双拳刚到胸前,他便已先点中了萧承影膻中穴。然而他还没来得及笑出来,只觉一股热气从指尖钻入,顺着手阳明经沿手臂上行,窜过肘侧一分为二,一道绕过肩胛,一道直行由肩上颈。那热气所过之处,竟如烈火焚烧一般,转瞬便肢体麻痹。
陆文川大骇,连忙丢开萧承影,伸出左指疾风般在身上连点十几处要穴。然而两道热气已在他胸前背后绕过一圈,最后在胸口会合,就好似一把尖针刺进了膻中穴,令他真气逆行,重重反击在心脉上,不由得哇地吐出一口鲜血。
“你……”陆文川瞪着萧承影,“这是什么武功?”以他武学上的造诣,诸派百家的武功无所不知,然而萧承影这一功法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萧承影笑嘻嘻地说到:“大须弥掌是少林绝学,哪能那么容易学到?我不过随便摆个样子,你怎么就信了,还敢使出少阴诀来。你可知我这‘打我你没命’神功,却是专破一切近身功夫。”
“什么神功?”陆文川一怔,随即便知萧承影乃是信口胡说。他此刻浑身越来越麻木,更觉得内息紊乱,五脏六腑中便有如针扎,连话也说不出来。
陆文川瞪着萧承影,好不气恼,然而他正运起真气抵挡经络中乱窜的丝丝热气,片刻也不敢稍动。这时倘若萧承影近前来,不费吹灰之力便能取了他的性命。可萧承影只是慢慢走到丝桐身边,笑到:“陆兄,我们这就告辞了,你可有什么道别的话要说?”
原来膻中穴乃是人身真气汇集之所,萧承影生受了陆文川一指,也是浑身酸麻,虽然想杀陆文川,却怕自己有心无力。他自忖最要紧是尽快带丝桐离开此地,于是俯身揽住她,捂着胸口低声说到:“我不会解穴,只能背着你走,你……你可别见怪。”
丝桐穴道受制,只是望着萧承影,见他满脸笑容都换作了痛苦,眼里不由流露出关切之情。随后丝桐面上却微微羞红,原来萧承影先前被迫解衣,跟着便与陆文川交手,此时衣衫敞开,正露着半个胸膛。丝桐不敢看他,又将目光低垂下去。
萧承影也颇为局促,抱着丝桐吃力地站起来。然而就在他欲起未起之时,忽听一声怒喝,身后一道劲风袭来。萧承影不及反应,当即被一股巨力撞在腰肋上,脱手倒跌出去,翻滚在地。
一人风驰而来,落在丝桐身旁。丝桐抬眼一看,只见任平生满面怒容站在眼前,左手扶着奄奄一息的独孤汐,右手握着出鞘的宝刀。方才撞在萧承影身上的正是任平生乌黑的刀鞘,此刻正掉落在丝桐身边。
“无耻狗贼!”任平生瞟了一眼丝桐,脸上怒意大盛。他对萧承影本有成见,但见丝桐的模样分明是受制于人,又见萧承影衣衫不整,只道他欲行非礼,当即手一挥,一刀向萧承影斩去。
“任蛮子!”独孤汐娇叱一声,却终不及阻止。丝桐闻觉惊变,心中大急,只苦于作声不得。
萧承影伏在地上,眼见任平生的刀身尚远,一道凌厉的刀光却已破空而至,他本想闪避,然而只微微侧了一下,身上顿时剧痛难当,但觉眼前一黑,当即就要昏过去。半昏半醒中,萧承影只来得及伸出双臂挡了一挡,一股巨大的力道已猛击在他胸前。
“任平生,你狗日的……”萧承影破口就想大骂,然而喉咙里的污言秽语还未及出口,一腔鲜血已先自涌了上来。他心里掠过最后一个念头:“老子没命了!”随即便倒在地上不动了。
萧承影只道中了任平生一刀,然而旁人却是看得真切,那刀光将及之时,一道黑气忽然从陆文川手中激射而出,拦在萧承影身前。这道黑气与刀光相交,卸去了九成力道,否则以任平生这一击的威力,萧承影只有毙命。
“剑气?”任平生微微吃了一惊,望向陆文川,只见他脸色青白,抚胸而立,手中却不见有剑。
武功练到极至,便能以内力御气,伤人于无形。任平生天资不俗,又兼身负奇遇,在三十岁上便达到了此种境界,行走江湖几无敌手,刚才那一刀实也是御气之法。可是他未曾料到陆文川年纪轻轻竟然也有此修为,当初他与陆文川交过手,只觉他武功平平,岂知却是深有造诣。
陆文川苦笑到:“任兄,你何不……先救了易小姐再杀人?”他说话之时,口鼻中不住渗出鲜血来。
任平生出手一事不过发生在弹指之间,独孤汐此时终于松了口气,怒道:“任蛮子!你就不怕错杀好人?还是你……你就以为我们五毒教中没一个好人!”她伤重虚弱,说得这几句便喘息不止。
任平生微微一怔,扶起丝桐推宫过血,替她解开穴道。丝桐心急如焚,什么也顾不得,直扑到萧承影身边,眼泪簌簌地便往下落。任平生见了,自知误会,上前拍了拍丝桐的肩膀。
丝桐连忙拭去泪水,回头道:“任大哥,方才我……我为奸人挟持,是他拼命救我!”说到“奸人”时,她看了陆文川一眼,心里迷惘他为什么会出手相救,到底却未说破。陆文川望着她微微一笑,自默默调理内息。
任平生伸手把住萧承影的脉搏,一探之下却不由皱起眉头,说道:“他没事。”丝桐大是焦急,想萧承影连受重创、昏迷不醒,又岂会没事?眼见任平生神色凝重,只怕他是故意说来教自己宽心的。
任平生紧皱眉头,又细细把了一回脉,沉声说到:“他内力极为深厚,全身真气流转,不会有什么大碍。”丝桐闻言不禁一怔,想到萧承影与她几经危险,虽是临敌不乱、时有奇招,但若说他是深藏不露的高手,却半点也不像。其实,不仅是丝桐,独孤汐与陆文川听了任平生的话也是大为惊疑。想任平生这样见多识广、技压群雄之人,能够得他“内力极为深厚”一句议论,该是何等的修为?然而萧承影却分明是不堪一击,如今已伤重不醒。
任平生也不及多辨,扶起萧承影,右手按在他背心灵台穴上,缓缓便要注入精纯内力助他疗伤。谁知他内息甫动,还未待送出,掌心中忽然一麻,一丝极细的热气倏地窜入,顺着手臂经络上行,所过之处顿如火炙。任平生着实吃了一惊,立即将蓄积的内力散入百骸之中,须臾之后这丝热气才渐渐消去,然而半条手臂已有麻痹之感,却是久久不能复原。
“任兄,可是有一道热气……自他体内传入经络?”陆文川问道,“便如烈火烧过,肢体瞬时麻痹?”他一说话,喉中热血顿时上涌。
“这……”任平生刚想开口,胸中忽然气血翻腾,当即只得闭口不言,潜自运气调理。
丝桐见状不禁吃了一惊,望向萧承影,只见他兀自不省人事,伸手一探他的鼻息,也是微弱不堪,心里想到:“难道他真是深藏不露?可是这伤势,怎能是装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