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章(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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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清晨第一缕阳光穿过竹林,我找了一件妥帖的素净衣裙换上,抱着怀里的鹦鹉,离开竹屋向清明禅院走去。往日的丁辛偶尔会去清明禅院,聆听慧净师太讲经。所以今日,我也准备去拜访一下,更重要的还是要去寻这鹦鹉的主人。
穿过竹林,走在幽静的小道上,心里又开始紧张。都说出家人眼光独到,见解非凡,那么,这慧净师太会不会看出我的异常呢?师父虽说丁辛是个冷漠寡言之人,但毕竟她一个人在凤溪山生活了十几年,难保不会和慧净师太有些私下的交情。
万事多说不宜——切记切记!
由于我所居住的竹林正好处在清明禅院背后,所以绕出竹林,再走不远就能看到禅院的后门。门大开着,没有人把守,我便径自走了进去。禅院里的女师傅们似乎已习惯了丁辛的自由进出,每个人见到我都只是礼貌地施以佛家之礼,然后默然退去。我却没有因此感到丝毫的放松。鼻间嗅到一股若浓若淡的焚香味,放眼环顾,这才发觉自己已陷身于一座偌大的庭院之中,一时竟不知该向何处迈脚。
坏了,想不起来了……师父给我的万能路线图放在竹屋里,此时的我只好一边回忆一边打量院子的布局,费力地想要找到可能的去路。
唉,早知道就拉住个小师傅请她带路好了。
“这不是辛儿妹妹嘛!”
沈大小姐一身红衣,由我来处走近,身后还跟着两个丫鬟。那夜天黑难以看清她的容貌身量,今日一见,果真如二师兄所说的那般“肤如凝脂,眉如墨画”,“本是芙蓉仙,偏偏落凡尘”。幸好脸上还戴有面纱,刚好遮住我因惊艳而微张的嘴。我回身温柔一笑,微微低身行礼。
“原来是沈姐姐……”话音未落,怀里的鹦鹉就亟不可待扑腾起翅膀飞离开。
“啊!阿宝……阿宝……我找得你好苦啊……”
看她抱着鹦鹉这股又搂又亲的热乎劲儿,我恍惚也有些嫉妒,想起在现代时,我也曾抱着自家小狗……唉,对宠物倾注太多感情总是会受伤的,因为它们往往会比主人提前离世,那种痛苦真是连想想都觉得不堪忍受。
“昨夜它跑到我的竹屋去了,我才想起姐姐之前在寻一只白色鹦鹉,于是今日特地送来。”
“哦?它没有自己逃走么?呵呵……我就说我们有缘啊,妹妹,大恩不言谢了。不过,你看……唉,真不巧,我正要下山呢。”她微露失意停下手里动作。我抬头往她身后望去,两个伶俐的丫鬟连忙跟上来,每人肩上都背着两个大大的锦缎包袱,手中还各自提有其他东西。
来吃斋而已,竟还这副架势……
=_=
“怎么这么快就要回去了?”
“家里有些事,父亲催我赶紧回去。”
“那今日只好就此别过了。”
“嗯……”她过来握了握我的手,又抬头看看天。“马车差不多快到了……”
“姐姐要坐马车回去?”
“是啊……就在山下等着。”她似有些奇怪我会有如此一问。“怎么了?”
“呃,没什么……只是我自己不喜欢坐马车,嫌它颠簸,所以好奇一问。”
看来,这个世界最高档的享受还算是轿子了吧?再或者……龙辇?
-_-^
“哦?”她似沉思片刻,转而黛眉一扬。“对了妹妹,等你回到府上,记得遣人向我捎个口信,我可是要重重谢谢你呢!到时候,姐姐再带你去个好地方!”接过丫鬟递来的白色披风,她冲我暧昧一笑。
“姐姐言重了,区区小事,何足挂齿。”我怔忪半刻,眼光转到她身上的翩翩白衣,心下顿时了然。
“什么小事啊,它……算了,以后有机会再向你说吧。记得来找我哦!”没等我开口,她人已兴冲冲离开好远,临拐角处还不忘对我回眸一笑。
是不是美丽的人都不晓得自己一举手一投足会有多么风情万种?我小小自卑一下,淡笑一声,又稍稍站立一会儿。转身时,却见一位笑容可掬的年长女尼,正站在不远处望着我。
墨衣鹤发,神情泰然,看来有五十多岁吧?莫不是……
“慧净师太,近来可好?”
一路默然无语,我随着她穿庭转廊,来到一处静僻的佛堂,堂下早已有十几个小尼姑双膝跪着,静待着慧净师太教诲。看到离门口最近一处有一个空着的蒲团,我会意走过去,提了提裙摆跪上去。
佛语悠然,如闻天外。我闭目沉寂不语,心中却难如面上这般平静。慧净师太竟是丝毫不觉尴尬,自说自话几乎讲了一个上午佛经。我可没有佛家的慧根,听着听着也就倦了,而且两腿也跪得发麻,却又不得不故作深沉,耐心等下去。睁开眼看了看堂前供奉的一人多高的菩萨金身,因为距离太远,视力所及之内看不清她的脸。待寻到她的眼睛,我却突然像被人一头棒喝,刹那间头皮发麻、心神一颤,急忙又闭了眼去。
结束后,慧净跟我说了些不冷不热的话,我还是听得如坠云雾。借故推辞了共进斋饭的邀请,正待走时,她突然又跟上来,说道:“‘有情乃自无情始’,丁施主,好自珍重……”
返回竹屋的路上,我一直琢磨着慧净师太最后那两句话,什么“有情”、“无情”的,难道丁辛以前很多情吗?不像啊……又或者师太会预知未来,知道丁辛以后桃花朵朵?也不像啊,她不是也没看出我是假的丁辛嘛,又怎么预知未来?唉,头疼头疼,为什么佛家人非要说些似是而非的话来唬人呢?我哪有那么高的悟性啊!
左思右想在竹林中行进着,脚步突然停下。我伸了伸脑袋看向竹林深处,刚才似乎有人经过……难道我的内功开始恢复了?应该是吧,否则我哪里会有这么灵敏的知觉啊!暗自兴奋一下,我提起裙角小心翼翼前行了几十米,不一会儿,果然发现另外一条卵石小径。站在路中央四下望了望,意外的发现从这里竟可以直接望到我的竹屋一角——哦!我明白了,昨晚在窗前看到的那条小路就是这一条嘛!
莫名的好奇心涌动,我望着延伸向远处的小路,突然想要探寻一下前方有什么稀奇。
或许丁辛当年也曾经去过吧,想想也对,我应该趁着现在熟悉一下丁辛生活过的地方才是。于是脚步轻盈地,我怀着探险的紧张心情沿着一米多宽的小路在竹林中越走越深,两侧除了“哗哗”摇摆的青竹,只有偶尔冒出的清脆鸟鸣,再没有什么不寻常。渐渐地,渐渐地,远处似有潺潺的流水声,等我转过竹林时,眼前景象让我恍若置身仙境。
高处淙淙的溪水连绵成一帘小瀑布,银湛湛地像是一匹绸,披挂在青秀的陡崖之上。溪水哗啦啦落进陡崖下的水潭之中,溅起一片片水珠,激起一层层水汽,水面之上则荡漾出一波波柔美的涟漪。
呆呆地看着这幅烟雾缭绕的画面,我不由惊叹地张大了嘴。想我在现代见过泰山日出的壮观,见过黄山云海的瑰丽,也见过华山绝壁的险峻,可是没有一处景象的美丽可以让我联想到眼前这个幽静而小巧的水潭。难道世间景色全要大山大水吗?小溪小河也自有它的妙处嘛。我顿时只觉天地间仿佛只剩我一人,而我就是独享这一汪水潭的小鱼儿,自由自在的呼吸着,徜徉着……全身像是被融化了一般,瘫软地坐在烟雾之下的溪畔。
多好啊,能这般生活着多好啊!不知丁辛是不是也曾在这里默默地一个人感叹呢?享受着蒸腾的水雾氤氲着拂过脸颊,拂过身侧,我深吸一口气,畅然地闭上眼睛。
好吧,从此以后,这里就是我的一个小秘密!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