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章(2)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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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
    我们赶到医院时,老王正焦急地等在医院的门口,见我们从车上下来,他赶紧一瘸一拐地迎了过来。
    “老板,你可来了。”
    “情况怎么样了?”我扶住他,边走边问。
    “其他人的情况都还好,我叫了几个没怎么受伤的在盯着。就是那几个昏迷了的,要马上手术,我已经将他们推到了手术室门口,可医生说要家属或负责人签字,否则不做手术。我没办法,只好先在这里等你。”
    “医院搞什么鬼!这是急救,要签什么字!出了人命看他们怎么交代!好,你带我去,我来跟医生说。你的伤怎么样?要不要紧?”
    “我被他们砸伤了腿,还支持得住,不碍事。”
    “要赶快去看看,千万别大意。”
    “我知道了。对了,老板,医院要我们先交五万元押金,你看怎么办?”
    “你先叫他们上药,钱,我会想办法的。”我沉吟着说。
    “钱我来交,所有的医疗费用你们都不要担心。你就跟医生说,宏盛房地产的朱胜说了,叫他们先做手术救人,出了什么事我朱老四要找他们算帐!”身后的朱胜这时插话说。
    “朱老板,你可解了我的燃眉之急,帮了我的大忙,先谢谢了。”我回头对朱胜说道。
    “姚兄弟客气了,这是我应该做的,要不是我那混帐弟弟。。。。。”朱胜苦笑着说。
    “这是两码事。你是你,他是他,我做事一向恩怨分明,你的这份情我领,他的那份帐我也不会忘了跟他要!”我打断他的话,对老王说,“就按朱老板说的去做。我先到病房去看看,有什么事到那里找我或打电话找我。”
    “别忘了让他们叫院长过病房来见我。”朱胜对前去的老王说了一声,又对我说道:“姚兄弟,事情已经发生了,我只能向你再次表达我的不安和歉意。你有什么想法都可以和我说,我绝不护短,只希望你能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要把事情闹大。”朱胜深知事情的严重性,委婉地说。
    “现在谈这些还早。。。。。。”拐过二楼转角,我刚说到这里,就见走廊当中或站或坐地满是受伤呻吟之人,几个医生和护士正在忙着包扎着,周老板在一个女人的搀扶下正迎面过来。
    “老周!”看着头缠纱布的周老板,我愧疚万分。
    “飞来横祸啊,这下全完了!想我辛辛苦苦、老老实实大半辈子,就积攒下这十几台机器,一转眼就让他们全砸没了,姚老板,你说,这世道还有公道公理吗?这可叫我老婆孩子今后怎么活啊!还有这躺在医院的十几个工人,我拿什么向他们的家里人交代啊!”老周不禁老泪纵横,他的妻子也在旁低首垂泪。
    “老周,对不住了!你是受了我的连累才遭了这殃,我真恨自己啊!”我紧紧地握住老周的手,仰天泪流。
    “姚老板,这哪能怪你?恶人当道,哪有我们老百姓的活路?这不过只是迟早的事情。天哪!公道何在?!公理何存?!”老周辛酸、怨愤地只摇头。
    “老周,你放心,我来替你讨这个公道!要是我讨不来,我就是砸锅卖铁,也要将你这个公道还上!”
    “姚兄弟,言重了!你有这份心,老哥我心领了!你自己的损失并不比我小,哪能让你给我担着?”老周感动地说。
    “老周,我说的是真心话。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现在我们是栓在一根绳上的蚂蚱,要蹦一起蹦,要歇一起歇,再说,还不一定就非得我去砸锅卖铁。”我看了看旁边一脸忧虑的朱胜说道。
    老周这时才注意到我身边的朱胜,他显然认识他,吓了一跳,满眼疑惑,嘴上却说着:“这我就放心了。好,姚兄弟,你忙,我还要去联系一下工人们病房的事情,就不耽误了。”说完,在他老婆的搀扶下,匆匆地走了。
    我找到我的工人们,他们在老王的安排下,住进了一个大病房,已经有医生正在为他们处理伤口,见我进去,他们纷纷挣扎着从躺着的病床上起来。
    “老大,你可得为我们报仇啊。”
    “老大,他们仗着人多,我们没有防备,将我们打成这样,这口气受得太窝囊了,我实在咽不下去!”
    “卫东,什么时候找这帮龟孙算帐,一定要叫上我,我还有一只手能动,我一定要劈了砍我的那个王八!”
    我带出来到平江的工人,大部分都是老乡,大部分都是青壮年,而且有一小半还是和我年纪不相上下、小时候我没有搬到县城时在老家一起的玩伴,他们个个血气方刚,心里都有同进同退的乡土观念,一时之间同仇敌忾,群情激昂。
    “大家先停一下,听我说。”我看着一个个熟悉的面孔,如今却是要么头缠纱布,要么臂吊绷带,要么腿裹棉纱,不由愤怒、感动俱从心头涌起,百感交集,想起我从村里带他们走时,他们的父母妻儿排着长队在村头相送时殷殷期待的目光和对我的千叮万嘱,泪从眼出,“我姚卫东承蒙各位叔伯子嫂的信赖,让他们将你们托付给我,原指望跟着我出来可以好好地混一口饭吃,让他们在家里能放心、安心,可我辜负了他们啊!我不但没有将你们照顾好,还害你们为我吃苦受伤,我还有什么脸面回去见你们的父母妻儿?还有什么脸面再要你们为我去打打杀杀?我对不住你们和家乡的父老乡亲啊!”
    “老大。。。。。。”
    “卫东。。。。。。”
    最是伤怀悲愤时,粗壮的汉子自有温情心怀。大伙哽咽着,再说不下去。
    “难道,就这样算了?”有人抬头问。五大三粗的一个人,却是双眼晶莹,一万个不甘。
    “哪能就这样算了?!我哪能让你们的血白流?!只是我不能再让你们去流血了!你们现在的事就是好好养伤,什么都不要想。这是我师兄刘翰,他是公安局的;还有这位。。。。。。朱老板,他们就是来帮我们解决这件事情的,我们吃不了亏。”我指着一直没说话的师兄和脸色凝重的朱胜说。
    “大家放心吧,安心养伤,我们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交代的!”师兄和朱胜分别表了态。真也好,假也好,他们的一番话总算安抚了情绪激动的伤者。
    从病房出来,正遇见匆匆赶来见朱胜的医院冯院长。
    “老冯,什么都不要说,出动你们院最好的医生,尽可能腾出病房,让每个受了伤的人都住上房间,给他们上最好的药,全力救醒昏迷的人,回头我和你结帐。另外,给我一间大点的会议室。”朱胜挥手阻止了冯院长欲说的话,显得心事重重。
    我叫上老周,四人在会议室刚坐下,骆宾带着两个干警就到了。
    “刚将你父亲送回去我就赶来了。这里的情况怎么样?”骆宾一进来就问师兄。
    “较严重。现在还有四个昏迷,正在抢救。”师兄简要地将伤情向骆宾说了一遍。
    “老四,你看这事怎么处理?我来这里的路上,已经和广播电视等媒体打了个招呼,说现在省里领导正在平江,叫他们暂时不要掺合进来。可这事也压不了多久,处理不好,问题就严重了。”骆宾皱着眉头,问朱胜。
    “骆局,我正要和姚兄弟、周老板商量,你们就来了。”朱胜说。
    “姚兄弟、周老板,你们是受害方,你们什么意见?”骆宾问。
    “骆局,你是公安局长,该怎么办,难道还要问我们吗?”我和老周对视了一眼,说。
    “姚兄弟,话不是这样说。事情已经发生了,你看,我们能不能私下里解决?”朱胜急忙说。
    “私下里怎么解决?”我问道。
    “你和周老板开个价,只要不是太离谱就行。”
    “你是说,只要不是太离谱,随便我和周老板开什么价?”
    “是。钱,我不缺,我只缺朋友。只要你们开的价我承受得起,我照付,决不二话,就算是交了你们二位这朋友!我只有一个要求,钱付清后,希望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不要再提了。”
    “如果我提出要八百万,朱老板是否也照付?”一台新机器在十万至二十万之间,我的虽然是旧机器,不值这个价,但紧急之下到哪里找这么多旧机器?加上给工友的补偿,还有误工及可能造成的客户赔偿以及潜在的其他损失,再将尚处于昏迷的四个人可能出现的最坏情况考虑进去,这个价虽然有些离谱,但并不过分。
    “八百万?做你的春秋大梦!老子的一个子儿你也别想拿到!哥,你这是干什么?咱哥儿几时被人敲过竹杠?我们也有兄弟受了伤,我们不去敲他们,已经很对得起他们了,你怎么还低声下气地要我们过来给他们道歉?”这时门外有人接过话来说。随着话音,四五个人拥着一人走了进来,说话的正是他们拥着的那人。
    “朱聪是吧?你还别说,这八百万我还真要定了!这是我应得的民事赔偿部分,并不包括周老板的那一份!至于你们要负的刑事责任,你照样跑不了!”见那四五个随从中有“八哥”在里面,我知道这个嚣张的家伙就是朱胜的弟弟,冷冷地说。
    “你是什么东西,敢在哥儿面前吹大气?!兄弟们,给我打,狠狠地教训教训他!看他怎么在哥儿面前充英雄!”
    “住手!”
    “哎哟!”
    两个声音几乎在同一时间,从不同的嘴里发出。前一声喝斥,是朱聪身后侧骆宾的;后一声痛叫,却是怒气冲冲的朱胜冲过来,一脚将弟弟踹翻在地,朱聪吃不住痛叫出来的。
    “狗东西,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有骆局在这里,哪轮得到你撒野!”朱胜余怒未歇,指着地上的弟弟破口大骂。
    “老板,不好了,牛头他们打听到了那伙人的下落,带着厂里没受伤的五十多个人要去找他们算帐了!”老王这时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
    “什么!这不是要出大事吗?情况属实吗?”骆宾焦急地问。
    “究竟是怎么回事?”我问老王。
    “刚才阿根来电话,说厂里没受伤的人咽不下这口气,牛头他们打听到了那伙人正在江湾旅社,大伙便操着家伙要去和他们火拼。”
    “他们是在江湾旅社吗?”骆宾问。
    “是。”朱聪点了点头。
    “有多少人?”
    “三十多个。”
    “这可怎么办才好?派出所不到十个人,警力不够啊,从市局派人又来不及了!”骆宾自言自语地边说边走来走去。
    “骆哥,别担心,我有百十号兄弟在江湾,我一个电话,他们很快就能赶到旅社。”朱聪从地上爬起来说。
    “啪!”又是一记清脆的耳光扫在他的脸上,朱胜气得直发抖,“住口!你这蠢货!看来这一脚你是白挨了,现在什么情况你还搞不清楚?骆局是在为事态扩大而担忧,又岂是心疼你的虾兵蟹将?”
    “骆哥,这是为什么呀?在这平江城,难道不是我们兄弟的天下?你难道还真怕了?”朱聪捂着脸,哭丧着向注视着他的骆宾说。
    “你可真养着个好弟弟!”骆宾愤怒地一个字一个字对朱胜说,“你听清楚了他是怎么胡说的吗?”
    “骆局,我。。。。。。”
    “把他们全给我抓起来送到局里!另外,通知局里,傍晚所有参加斗殴的那些朱聪的手下,都给我抓起来!”骆宾再不理会朱胜,对随他来的两个干警说。
    “是!”两个干警掏出手铐。
    “骆哥,骆哥,你怎么翻脸不认人啊。”见骆宾无动于衷,朱聪挣扎着,急了,“姓骆的!你别给脸不要脸,你再不放了大爷,本大爷将你的那些丑事全抖搂出来,看你还威风个什么劲!”
    “好!你知道我有什么丑事,尽管抖搂,我等着!你聚众斗殴,蓄意伤人,态度嚣张,民愤极大,性质极其严重,社会影响极其恶劣,我就抓你了,看你这次还有什么办法逃脱!”
    看着骆宾义正词严、公事公办的样子,朱聪这下有些慌了:“大哥,大哥,我错了,我错了,你倒是帮我说句话啊。。。。。。”
    “带走!”骆宾不等他把话说完,一挥手,师兄和两个干警押着“八哥”几个和哭嚎着的朱聪出门而去。
    “老骆!”朱胜叫道。
    “职责所在,别怪我。”骆宾说完转过脸对着我,“姚老板,你看,首犯我已经抓起来了,你是不是劝一劝你的人别冲动?事情闹大了,对谁都没好处。”
    “骆局认为是我怂恿工人们去找他们算帐的?”我敏感地问。
    “不,不,我是想,他们是你的工人,你应该有办法及时阻止住他们。我当然也可以派防暴大队前去制止,但这样一来,性质可就全变了。而且,不到万不得已,我也不想这样做。”
    “那,好吧。老王,你将牛头的电话拨通给我。”
    我拿起电话:“牛头,我正在处理这件事,你赶紧带着大家回去休息!”
    “大哥,我们已经快到了。。。。。。”
    “还当我是你大哥,你就听我的,赶紧带着大家回去!没有我的话,谁也不准去找他们!”
    “大哥。。。。。。”
    “我的话你到底听不听?!”我厉声喝道。牛头的父亲和我父亲是同年“老庚”,他自己是个直性子,象他的外号一样只认死理,对他罗嗦解释没用。
    “你的话我当然听。。。。。。”
    “那好,你不要挂电话,我要听着你叫大家回去。”
    “大哥,你也太不相信我了。喂,大哥叫我们回去,不找那些龟儿子了。”
    “骆局,我这里搞定了。”我将电话还给老王。
    “谢谢!谢谢!”骆宾紧紧地握住我的手,“你们继续谈,我要去一趟江湾。老四,我先在这里交个底,事情怎么处理我不管,人,我要先抓回去。”
    “你看着办吧。”朱胜无可奈何地说。
    “姚兄弟、周老板,我们继续吧。姚兄弟,你刚才是说八百万吗?”骆宾走后,朱胜定了定神,说。
    “是不是觉得太多了?我可以算给你听。。。。。。”
    “不,不,只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我给你一千万!”
    “什么条件?”
    “私了。象我刚才说的,我将钱交给你们,这件事就算完了。”
    “这不行。赔偿只是一方面,行凶者没有受到惩罚,我没办法向大家交代。”
    “你应该知道,如果认真算起来,你根本不可能得到这么多!那多出来的钱,就是对行凶者的惩罚!”
    “这是两码事。如果你认为不该付这么多,那我可以将钱往下调整,该赔多少就多少。”
    “你知道,我不是心疼钱!”
    “你也知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
    “没有商量的余地?”
    “除了惩罚行凶者,钱的数目可以商量!”
    “那好,你就等着法院宣判后再来收钱吧。”
    “如果非要等到那一天,也可以!”
    两人越说越僵,老周在旁一个劲地只劝:“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何必动气?”
    “姚兄弟,刚才我们都激动了些。时间不早了,还是明天再说吧。”朱胜气呼呼地在旁闷了一阵子,说道。
    “明天再说我也是刚才的话。”
    “你的心情我理解。可你想想,你坚持这样做有什么好处?我实话告诉你,我弟弟的事决不是他一个人的事。拔出萝卜带出泥,这当中的牵连广得很,就算你靠上了刘省长这棵大树,也不见得就能将事情办得如你所愿。我只能言尽于此。这其中的利害关系相信你在江湾应该有所耳闻。当然,你如果非要按你自己的意思去做,我也没办法,我只希望你能认真地多想想,不要放着刘省长给的面子不用。”
    “你的意思是说,如果我不是认识刘省长,你根本不用管我?”
    “话既然说到这个份上,我也实话告诉你——事实就是这样。”朱胜走到门口,回头说,“你别看刚才骆局的态度很强硬,其实他。。。。。。,算了,不说了,你好好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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