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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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是什么?它是否像现在一样带着迷人的幽香?
在八岁的萧绎眼中,阳光是灼热的,是炙烤的,是大漠边关的风与日,冰冷的冬日过去,盼呀盼呀,终于盼到了春来,便又开始了另一场狂烈,什么是柔和,什么是恬静,是他从未感受过的,只有诗句里曾经听来的梨花海棠,春光明媚。
爹爹把他送来帝都,明知是作为皇帝掌控权利,限制亲王的人质,还是一句也未有怨言,豪壮的像个真正的男子汉一般,踏上了属于自己的征程。
弟弟还小啊,况且娘是那么的疼爱弟弟,自己明明和弟弟长的一模一样,只是眼下有痣的细小分别,只是前后出生,纭儿便能得到娘所有的爱,而他,却只有爹爹。
偷偷的观望着那人,像个小孩子一般,静静的蹲在竹笼边上,手里拿着粟子和水,正在喂那当日亲手射下的雁儿,原来那雁儿竟没有死去,只是被射伤了翅膀,想那人却真是神奇,盲射亦能不伤其性命,这一点,真是与爹爹不同啊,爹爹的箭**是带着森冷而凌厉的霸气,一箭毙命,见血封喉,让萧绎既敬畏有觉得热血澎湃,而眼前的这个人周身萦绕的到底是什么,萧绎说不出来,只是觉得在他周围,连阳光都充满了美丽的香气。
“儿子,儿子,喂,不要只会呱呱的叫嘛,叫声爹爹来听好了,养了你好久了呀……唉!”
见那人不是的冲笼子挥挥手中的粟子,一番威逼利诱,那雁儿依旧啄食自在,不时的发出一两声呱呱满意的叫声,那人也只是蹲在地上挠头傻笑。
一阵清风拂过,架上的紫藤花,扬落纷纷,沾在那人海蓝色的夏裳上,附上披散如瀑的一头如墨青丝,有一瓣竟然顺着秀颀的鼻梁,从眼前飘落下来,惹得那人,眼波荡漾,一笑恰似春光,熠熠生辉,万紫千红不在,百花也顿失了颜色。
萧绎不知道,此时的自己早已被感染其中,更不知何时,嘴角已然不由自主的上弯,一丝笑意溜出,露出少年洁白整齐的牙齿,眼角下纯黑色的那滴泪轻轻的颤抖,像极了某人。
也不知,一笑倾城,这再笑,便是鲜妍绚丽的两副娇容,便要倾国了。
“唉,不知谁家小子,躲躲藏藏,人乎,猫乎,耗子乎?!”
菱歌早已意识到草丛里的瑟瑟索索,汐舞朝事繁忙,自己不便总是让他相随,伯仁更是不能让他跟了来惹事,所以今日菱歌便简了行装,偷偷的溜出了华清宫,来看那日留在上林苑的雁儿。
却是自要小心,一路谨慎而来,便早已发现了草丛山石后面的响动,听步态并不是什么大人,呼吸宛然是个孩子,便不去理睬,没想到,这孩子竟然久久不去,躲在后面,一径朝自己呆望起来。
“谁是耗子,我,我才不是呢?!”孩子经不起话语激刺,腾地从山石后面站了出来,大声冲菱歌抗议道。
“不是,不是,我只不过是看见一只呆雁儿罢了,呵呵……”见那人以手支颐,伏在阳光里,冲自己静静的微笑,萧绎从来没有觉得心跳的这么快过,好像都要穿破皮肉,鼓噪而出了!
“哪,哪有呆雁?!”
“这不,腾儿的一声,就飞了吗,哈哈!”
“你!”
萧绎被他打趣,又见他一双飞扬的明眸,终于隐了平日里挥之不去的忧郁,笑意像是夏日波光闪闪的湖面上跳动的美丽涟漪,弥散开来,心头一震,这笑,是给我萧绎的,是因了我萧绎呀!
口中却不示弱的大声嚷着,“你笑什么?!”
菱歌定定的看着萧绎的眼睛,那霸道的目光,质问的神情,像谁呢,他果然是那人的儿子,十年前,那一夜掖庭宫高高的宫墙上,一点烛火掩映的黑暗里,那人的神情,宛如昨日。
一切的一切,都散落的只剩下割不断的血脉亲情了吧,这也是自己现在唯剩和珍惜的东西了,所以,上天呀,请给菱音幸福吧。
那浅浅的涟漪,划过眸中的深湖,荡漾开去,一波波一圈圈,换回的犹是淡淡忧郁,萧绎心中狠狠地想,不要走,不要失去,不要离开,为什么,为什么那无邪的笑容,都吝啬的不肯在他的眼中多停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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扑啦啦的振翅声,在水泽边响起,萧绎坐在一片草海中,举目望着苍蓝的天际,终于振翅而起的孤雁,菱歌的雁儿,终于挣扎着,飞出了牢笼,飞向了自由的无边无际。
“喂,菱,你去哪?!”
看着菱歌恍若失魂一般,竟然在草海中狂奔起来,追随着孤雁渐渐渺然的踪迹,海蓝色的衫袖,风中舞蹈,萧绎突然觉得,若是再不上前捉住他,恐怕这人真的就要这样,无声无息的消失在这万绿的草海深处。
萧绎毕竟是个孩子,被菱歌强拉来,要他陪他一起放雁,送雁归巢,便一路跟了来,骑马还好,自己从小被爹爹扔在马背上长大,骑术自认不输于单薄的菱歌,可现在竟然无力的跟不上前面那人的脚步,只能胡乱的拨拉着长的比自己还高的白茅,一路发足狂奔。
眼见前面是一片浅滩,再远便是草海中固有的深湖,自幼的经验让萧绎明白,草中的湖不知深浅,下面多是泥沼,这要是陷进去,想逃命可就麻烦了!
这么大的人,怎么发起狂来,什么都不管不顾,萧绎不明白,到底什么让菱歌,连命也不惜,只是觉得,他怎么比最任性的小孩,还任性!
“哈,哈哈,飞的好……飞的好!走的好……走的好!”
“菱,上来,别再往前走了!”
“走的好!”
眼睁睁的看着他走入浅滩,身子半边都浸入了冰冷的湖水之中,萧绎急急的在岸边大叫着,而菱歌却恍如未闻,一力径自走着,不管不顾。
“走的好,走得好!”
“凤凰,凤凰,栖于王,何不归故乡,无故在此取灭亡……”这也是你叫人编的,对不对,为了诋毁我,得到你想要的山河,将所有毁灭,你还真是不遗余力啊,只是这栖于王的“王”是指谁呢,你吗,休想!
凤凰儿,此生只与皇,共效于飞,你,没有资格!
“菱……菱……菱……别走了,菱!前面会没命的,我……我怕!”萧绎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竟然如此的难以自控,随着他的脚步,毫不犹豫的奔进了浅滩,在水中深一脚,浅一脚,奋力的走到他身边,张开双臂,一把从后面抱住了菱歌的腰,不顾一切的大声嘶喊起来。
他竟然说怕,怕啊,那是在他萧绎的人生中从来没有过的,还记得他五岁的那年,被一群报复爹爹的悍匪绑票,扔在胡地滚滚的沙漠里,几乎渴死,是一匹狼救了他,那也是他第一次杀人,用嘴,用锋利的乳牙,撕开悍匪的脖颈,同狼一起茹毛饮血。
那时,他都没有半个“怕”字啊,可今天他怕,怕的牙根发痒,那一年想要嗜血的冲动在牙床下撞击着,他真恨不得咬这个任性的傻瓜一口,让他快点醒来,抓住他,不可以,绝对不可以,就这样,乘风而去!
“啊……”
菱歌突然觉得臂弯里一阵急痛传来,回首却见水已然没过了萧绎的肩膀,他只有头露在水面上,双臂狠狠地扎在自己的腰间,小小的个子,正好够到自己的臂弯处,毫不松懈的咬着自己的手臂。
“快放开,快放开,绎儿,不能!”
终于恢复了所有的神智,眼见他锋利的牙齿嵌在自己的皮肤里就要渗出血流,那紫褐的血液既然能使花儿瞬间凋零,那么对于人,也是剧毒,不可以,绝对不行,使劲拍打着萧绎的头要他松口,却不知少年已然被唤醒了深埋的狼性,不见血,他绝不松口,仿佛只有那殷红的东西,才能证明菱的存在是真实的,菱是活的,永远不会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