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飞扬最后还是跟曲丽丽约了一顿。
    不只是碍于情面，他下意识地就想稳住她，好像是出自某种直觉。
    等电话一挂，他立刻让人去看刚刚监控。
    不多时王悦回来，道：“洛总，她去十四楼总经理办公室坐过一会儿，然后就走了。”
    “毕强？”洛飞扬一愣。
    林氏网络科技占了三层楼，总经理毕强的办公室正好就在十四楼。曲丽丽怎么会跟毕强扯上关系？
    王悦继续说：“是曲小姐有什么不对吗？”
    洛飞扬摇摇头：“没什么不对，王悦你先去忙，我捋捋。”
    王悦看他神色不对，帮他倒了一杯水，推门出去的时候却见林锦儒一个人溜达过来了：“林董事长。”
    洛飞扬起身迎他，林锦儒按了按手，坐在他旁边沙发上：“飞扬，我有事要跟你聊聊。”
    门被关上，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林锦儒开门见山：“昨天东东情绪不对，我也不好问，你跟我再说一遍，关于绑匪，当时东东是怎么说的？”
    洛飞扬颔首，将昨天林东的话又说了一遍。
    “确定是三男一女？”
    “嗯。”
    林锦儒面色阴寒：“也就是说，还有一男一女当时逃了，没有被抓住。”
    洛飞扬犹豫片刻，最后还是说：“林叔，我还是觉得，这件事跟曲丽丽脱不了关系。”
    “曲丽丽？”林锦儒从脑海里把这个人扒拉出来，“你是说，当时跟你们同班的那个小女生？你口口声声说她预谋绑架林东的那个？”
    洛飞扬点点头。
    当时，他人还小，一切告发又发生在林东被绑架之前，所以没有一个人相信他。后来，林东真的被绑架之后，洛飞扬去指认过两个绑匪，那两个人他都不认得，跟曲丽丽也没有什么关系，他的童言童语就再也没有人当真。
    为了不刺激到林东，林锦儒禁止他再说关于绑架的事情，所有的一切，都像是一场梦，很快就成了幻觉，再也没有人在意真相。
    但是如今，他说的话林锦儒不会再当成孩童的稚语。
    “飞扬，你当时听到了什么，你再说一遍。”
    时间太久，洛飞扬仔细回忆起当时的情况：“我听见曲丽丽说：你们可以绑架林东，他家有钱，林东智力发育又慢，不会有什么隐患。”
    “曲丽丽叫那两个人爸妈了吗？”
    洛飞扬点了点头：“而且，每次给曲丽丽开家长会的都是他们。”
    他记得很清楚，因为后来每一次家长会，他都很在意那两个人。
    “可是东东没有反应。”林锦儒说，“他当时那么大的应激反应，就连看见水果刀都要吓得发抖，但是家长会的时候没有半点异常。”
    洛飞扬无奈点了点头。
    这话不错，那段时间所有人都很在意林东，只要他有一点反馈，没有一个人会忽略。
    可是没有就是真的没有。
    “我相信曲丽丽的父母不是绑架东东的凶手。”林锦儒看向他，“可是，飞扬，你为什么一直都对这事耿耿于怀，乃至现在都还在怀疑曲丽丽？是不是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
    洛飞扬手忽然一紧。
    “飞扬？”
    “林叔……后来的确还发生过一件事。”
    他的声音依旧沉稳，坐姿依旧端正，脸上也没有什么表示，可是林锦儒就是知道，这一刻的洛飞扬，状态不太对。
    他好像是回忆起了什么难堪又可怕的从前，那是直到现在依旧让他害怕至极的记忆。
    “那年寒假，有个女人找我……”
    那一年寒假，发生了很多事。曹禹来了，小林东有了玩伴；洛飞扬自责内疚，几乎把自己真的当成一个书童；林东渐渐好转，好像已经不再记得先前的噩梦……在心理医生的建议下，洛飞扬搬出了林家。
    只是搬出去，不代表林锦儒不再管他，依旧有阿姨和保姆在照顾他，纪绒也会隔段时间就去看看他，林东更是三天两头往他家里跑。
    好像一切都按照所有人的意愿在发展。
    但是洛飞扬不会忘记，曲丽丽给他打电话说：“门口有个大惊喜。”
    然后，他出门，看见了一个穿着白色长呢子的女人。
    女人身上有很重的香水味，她笑着说：“小同学，我受人之托，警告你少管闲事，以前听见的东西，别往外再说一个字，否则我就杀了你。”
    洛飞扬吓到了。
    他第一反应就是：“我要告诉林叔叔。”
    “你说啊，有人会信你吗？”
    洛飞扬才不管这些。可是女人继续说：“你之前说了那么多次，有一个人信你吗？小同学，我提醒你一句，你们小孩子的话啊，空口无凭的，没有人会相信。但是只要你敢说出口，我就敢杀了你！”
    林锦儒没想到还有这一茬：“你为什么不跟叔叔说呢？”
    “我打电话报警了。”洛飞扬说。
    他是个聪明的孩子，这样的事情，除了告诉大人，报警也是很重要的手段。
    “我怎么不知道？”林锦儒一愣。
    “因为确实没有人信我。”洛飞扬苦笑。
    就像是他带着活蹦乱跳的林东到处去说有人要绑架他一样，班主任不信，林父林母也不信，没有一个人相信。
    后来绑架案真的发生了，可是他非要旧事重提，一遍两遍针对曲丽丽的时候，依旧没有一个人信。
    他打电话报警，口口声声受到了威胁的时候，警察仔细询问过过程，然后选择了不信。
    当然，洛飞扬长大之后能够明白他们的苦衷。
    林父林母不想再刺激林东，所以三缄其口。
    班主任不想让他继续败坏曲丽丽的名声，所以息事宁人。
    警察因为确定他的生活环境是安全的，所以按兵不动。
    可是他们都不知道，在报警之后，洛飞扬第二天就在窗户外面看到了一条死狗。
    狗是被钩子打死的，身上全是黏在一起的毛，血液把窗户外面的土地都染红了。洛飞扬立刻便知道这是什么：这是一个警告。
    但是看见的保姆只是说：谁家小孩子这么缺德啊！
    小飞扬想跟她讲，可是小飞扬不敢说了。
    小时候的洛飞扬只记住了一件事：童言童语，无人取信！
    后来，他长大了，不管是什么重要场合，胸口总是放着一块录音笔，薄薄的，就像是掌中书一样，刚好放在衬衫口袋里。因为他知道，不管说什么，都要有证据！
    林锦儒长叹一声：“是我们不好，让你受委屈了。”
    委屈不委屈，不过也都是成长的道路罢了。洛飞扬只在意一件事：“林叔，如果曲丽丽的父母真的跟这件事无关，那个女人没必要刻意来封口。”
    “对了。”林锦儒忽然想到什么，“你说，那个女人身上香水味很重？”
    洛飞扬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东东闻不了香水味？！”
    林锦儒点头：“他小时候是不介意的，但是那次绑架之后，只要纪绒喷了香水，他就会离远一点，后来你阿姨喷香水的次数就少了。”
    洛飞扬小时候没怎么在意到这些细节，跟林锦儒这么一对，忽然就有了线索：“林叔，我当时到处嚷嚷，已经打草惊蛇，曲丽丽的父母就算是有这个打算，也不可能亲自动手。倒是那个威胁我的女人，她反而有可能。”
    “你还记不记得那个女人长什么样子？”
    洛飞扬回想许久，还是摇了摇头：“不记得了。”
    只有一面之缘，而且时间太长，面目都已经模糊。如果那人现在站在他面前，他说不准能认出来，但仅凭记忆，是真的想不起来了。
    “我没有问东东也是这个原因。”林锦儒也没抱什么希望，一晃这都十几年过去了，当时那么小一个孩子，还能记得什么？能够知道这些已经是意外之喜，“现在起码知道肯定和曲丽丽有关，我们顺着这条线往下查，总能找到的。”
    洛飞扬点点头。
    “林叔，还有一件事。”
    “嗯？”
    “今天上午，曲丽丽来了公司，而且去毕叔的办公室坐了一段时间才走。”
    “毕强？”
    他们两个人有关系？
    “我会去查一查。”林锦儒问，“对了，怎么最近不见你对毕强动手？”
    “本来应该就在这几天的。”洛飞扬蹙眉，“可是如果他跟东东的绑架案有关系，我还得好好想想。”
    计划总是跟不上变化。
    这几天林氏的市值一直在涨，股市一片飘红，郁书也不敢太犹豫，并购案谈得飞快，最迟明天，天阳的事情就可以尘埃落定。
    其它买家也都在趁这个时候联系林氏集团的董事，想要尽快谈成合作，以免林氏还要继续涨价。
    洛飞扬一直没有松口，只是敷衍，并不真的许诺什么。
    可他越是稳坐钓鱼台，别人就越是着急。
    时间紧迫，所有人都知道，毕强的小动作也开始频繁起来。
    到了晚上，狗仔那头就已经把毕强和宏鑫科技对接的照片发过来了。那两个人不只是聊了一下午，晚上约了一顿饭，饭后更是直接奔KTV去了。
    更有意思的是，狗仔在KTV拍到一张照片，当时毕强怀里抱着一个不认识的小姑娘，而那位老总怀里，抱着魏文雅。
    这是洛飞扬等了很久的时机。
    他手里的证据已经完全可以告发毕强，将这个人永远地从林氏集团剥离。
    但是洛飞扬犹豫了。
    如果现在告发，毕强倒是进去了，但是曲丽丽和毕强之间的猫腻，也就越发难以探查。比起毕强这种吃里扒外的行径，洛飞扬更加厌恶当初对林东动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