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的林东是怎么想的呢？
    他想要洛飞扬继续做无忧无虑的小王子？不自觉地想要靠近他？只是因为傻所以不知道避开他？
    没有人知道。
    “我只记得，林东那时候就对你很好。他从前是不喜欢玩乐高的，益智类的他从来不动，但是自从跟你坐在一起，他就开始变着花样带玩具。”
    说着说着，岳媛都笑了。
    那真的是很小很小的事情了，现在想起来就像是过家家，透着一股子幼稚。
    “你那个时候应该是看不上林东的，他给你的东西你都不要。”
    后面的洛飞扬就记得了。
    “是吗？我记得，我一开始，也并不会拒绝。”
    小孩子总是纯洁，就算是一夕之间懂事了，那时候的洛飞扬也不过是个几岁的孩子，他并不会特别清楚赠予的意义，很长一段时间内，他都对林东的好来者不拒，带着一种彬彬有礼的坦然。
    他吃的玩的那些和林东的一模一样，他也只是习以为常，因为他从前就过着这样的生活。
    但他有时候也懵懵懂懂地知道林家对他有大恩，所以总会下意识地照顾林东，不让别人抢他的玩具，午睡时候帮他盖个被子，还有什么乱七八糟的琐事。
    真正开始对林东的排斥是在小学。
    小学不比幼儿园，班上来了很多家境不一的孩子，有人富有，有人穷困，所有人都放在了一起，不同的世界观开始了碰撞。
    是一年级还是二年级的时候，洛飞扬不记得谁说了一句：“你就是林家养的奴才，还以为自己真的也是个小少爷呢？”
    小孩子大抵是不知道奴才是什么意思的。但洛飞扬知道，那是下人，是不平等的，是不一样的。他接受林东的赠与，就是在接受这种不平等的关系。
    这句话不知道是哪个孩子跟家长学的，但洛飞扬不止在一个人嘴里听到过，还有人对他说：“林东是个傻子，他爸爸才收养你给他当书童。”
    带着恶意的言辞总是轻易击碎一些人华丽的表象，露出可怜的自尊。
    洛飞扬从那个时候起就开始不喜欢林东了。
    他不喜欢林东单方面地送他礼物，不喜欢林东的笔和林东的本子，也不喜欢林东这个人。林东又痴又傻，跟着他就像是玷污了他一样，所以他会像别人一样远远逃开。
    如果是别的孩子，恐怕早就在这种冷暴力中明白了他的意思。
    但林东是真的不懂，他依旧傻乎乎追在他后面，每天锲而不舍地给他送东西。
    岳媛说：“现在想想，当时林东真的很傻。”
    洛飞扬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可心底是赞成的。
    “你又不想跟他做朋友，又偏偏要吊着他，他跟别人玩你还不同意。我记得你把周小新打哭了不止一次。”
    说到这个，洛飞扬失笑：“那是因为他不怀好意。”
    洛飞扬之所以把班上的同学分成两派，就是因为小学时候对林东泾渭分明的态度。
    班上家庭条件好一些的都嫌林东笨，也嫌他总是把自己弄得脏兮兮，所以基本不会理会他，就连岳媛也是。
    但还有一部分人，他们每每看见林东讨好洛飞扬的样子就嫉妒，看见那些被洛飞扬拒绝的东西，眼睛都红了。
    所以会有小孩子凑在林东身边，委婉一点的说：“林东，我的修正带没有了，你那个大象的可以借我用用吗？”硬气一点的就说：“林东，你有没有新本子？给我一本。”
    林东来者不拒。
    他从来不会缺这些，每天纪绒都会在他书包里放很多，都捡好的放，就怕他不够用。
    所以他也没有什么不能给别人的观念，小到两三块钱的橡皮，大到几百块的电子手表，还有字典、名著、橡皮泥、帽子……别人要了他就给，傻乎乎的。
    那是第三次周小新拿走林东刚买的本子的时候，有人说：“小新，我们这么欺负他是不是不太好？”
    周小新说：“洛飞扬还直接住他家里呢。你们怎么不去说洛飞扬？他那么傻，不会记仇的。”
    洛飞扬直接就把周小新给打了一顿，把他给直接打哭了。
    洛飞扬举着凳子发狠：“以后听见你说一次我就打你一次。”
    后来，他也确实践诺了，周小新哭着跑回家好几次，最后都以把林东的所有东西还回去告终。
    跟洛飞扬武力值相当的是他的成绩，后来，他的成绩一骑绝尘，常年霸榜全年级前三，除了跟她偶有输赢的岳媛，再没有一个人能和他比肩。
    也是因此，再没有说洛飞扬的不是，依旧有人愿意跟他玩，他挡住了所有关于自己的语言暴力。
    但他没能挡住关于林东的。
    “我也不喜欢他们算计林东，但自从你打了周小新，后来林东就很少受到欺负了，再说那都是小时候的事情了，都是小事。”岳媛说，“我都快忘了。”
    是吗？可洛飞扬没有忘。
    他记得，那种算计，一直持续到小学六年级，甚至初中都没有绝迹。
    之所以后来没有那么明目张胆，是因为每每有人又开了口，洛飞扬就会说：“林东，我也想要。”
    而在这种选择中，只要有洛飞扬，其它人都没有胜利的机会。
    林东会毫不犹豫给他。
    洛飞扬拿了放在笔袋里，过几天再偷偷给他放回去，如果被发现了，就说坏了、不喜欢了、不想要了……
    他拒绝林东的次数太多了，借口也太多了，现在想想，甚至数不过来。
    在林东被绑架之前，他对林东的感情，就是这种既嫌弃又别扭，既想逃离，又不得已纠缠的态度。
    在林东被绑架之后，他又加了一条：他害怕林东离开。
    “我只记得，他小的时候，是真的很喜欢你。”岳媛说，“不管你对他怎么样，他都一门心思追着你跑。”
    洛飞扬苦笑：“是，可我对他不够好。”
    “我跟你们两个都是朋友。”岳媛说，“我没有偏向谁的意思，但是飞扬，你如果是因为什么乱七八糟的原因才要跟他在一起，林东玩不过你的。你要是真心跟他在一起，至少让他感觉到你在爱他。”
    洛飞扬没说话。
    “林东很好满足的，你给他一点回应，他就以为你是喜欢他了。但至少至少，你要给他回应啊。”
    她说得不错。洛飞扬只要说一句喜欢，说一句在一起，愿意跟他说说话，林东就像是得到了什么稀世珍宝，开心的不像话。
    那个傻子啊，说他长大了，可依旧是从前那个傻乎乎的小胖子，什么都不懂，一门心思里，只有一个洛飞扬。
    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洛飞扬怎么能不知道呢？
    他的脸上露出个温柔的笑：“放心吧，我会的。”
    “那就行。”
    “岳媛。”洛飞扬出声。
    岳媛看向他。
    “我很感谢你特意来跟我说这一番话。”洛飞扬说，“以后常联系，如果林东受了什么委屈，他跟你说的时候，务必告诉我。”
    说到这个，岳媛突然心虚。
    话说，她总不能实话实说，她并不是出于什么知心姐姐的初衷，而是cp粉怕房塌了特意来搞装修的吧？
    洛飞扬却没有继续追究她来到这里的初衷。
    就凭她说的这一番话，他承这个情。
    将人送走的时候，岳媛忽然灵光一闪：“洛飞扬，我记得上次同学聚会，林东说你之前还收过曲丽丽的情书？曲丽丽刚刚不是来找你诉旧情的吧？”
    洛飞扬翻了个白眼：“想什么呢？我还收过你的情书呢？”
    “靠！”岳媛怒了，“这种黑历史你就不能自动格式化一下？”
    “能能能，大小姐，我忘了这茬，你也把曲丽丽忘了吧，我跟她真不熟。”
    “不熟吗？”岳媛狐疑。
    “真不熟。”
    洛飞扬是真的不知道为什么曲丽丽会出现在林氏。
    把岳媛送走之后，他还有点在意这件事，打开qq一看，免打扰的曲丽丽一个人给他发了四十多条消息，其中还包括不少语音电话请求。
    信息很杂，一开始有约饭的，后来半真半假问大总裁是不是看不上老同学，再后来还询问过他上热搜的事情。
    询问这个的倒也不只是她一个人，往下一划一整片老同学的私信都是因为这个。
    可洛飞扬没有掉以轻心。
    他依旧十分介意曲丽丽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想了想，他直接给回了一个电话过去。
    曲丽丽接的倒是快：“喂，洛总，你终于回我电话了。”
    “抱歉，之前没看qq。”洛飞扬不甚诚心找了个借口，“我看你给我发了这么多消息，就想着一起回了。”
    “所以我之前约你那么多顿，打算一顿解决？”
    女人的声音很轻松，听起来半点不像是在意的样子。
    洛飞扬眼睛半眯：“对了，刚刚员工说在林氏看见你，难得来一趟，怎么不上来坐坐？”
    “哦，是这事啊。”曲丽丽轻笑出声，“我就是过去找个闺蜜，洛总贵人事忙，我哪好意思给你打电话？怎么现在不忙吗？我现在过去也OK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