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尽是不可思议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34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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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月快马车程到达常国,林越心急着带季知平见国君,未来得及报备一声就要将人带入宫,正下车察看季知平,见他面无带疲色,这脸上有肉,看来在道观没有委屈了他,若是听到恩公受苦,心里多少是会难受的。
    “来时未通报君王一声,不如,道长前去洗漱一番,休息个时辰再去见君王?”
    季知平当然愿意了,就此与林越分开,随着宫女去往一间小屋,入夜之后这才吃饱喝足洗了个热水澡去见常国君。
    这天又下起了雪,没有白日的大,烟灰色的广袖袍着身合体,袍上绣着节节淡青银色的竹子,季知平将长袖卷起,凑近闻得一股花草的薰香味儿,当下有个念头,或许可以在宫内蹭吃蹭喝一段时日。
    “如此金贵的衣裳,到了民间贩卖,一年的吃食都管够吧。”若常国君不同意他留下,他也无所谓,临走前带走几件衣裳或是鞋子便可。
    遐想之时,抬眼林越已前来接他。
    方入殿,偌大的宫殿只有一红衣男子独站在书案旁举书轻喃,听得林越的通报声,转身去看二人,林越向红衣男子行礼,后带着季知平走近。
    渐行一步,那红衣男子便一直盯着季知平的脸,待林越走近这才转目与林越对视,林越向他点了下头,红衣男子将书放在书案上,手上不住微微发抖,“不可思议,当真不可思议啊……”
    “小人季知平,可认识殿下?”季知平这几年躲于道观终日未曾下过山,偶得下山村民说有邪祟作祟这才出山,所致这常国的君主换了又换,不识得此人何人。
    听香客那年提及,只知这位殿下的父亲曾经也是位国君,后来遭了兄弟叛变,十年间便有三位君王换了又换。
    林越还记得当年的事,如今不似当年,与国君交情甚好,不怕国君丢脸。
    “道长是识得的,殿下当年受过您训,甚至,在胎中之时名字也是您取的。”林越这一提醒,常云与季知平对上眼,季知平依稀记得,当年他训太子的话许些刺耳。
    得罪啊,得罪。
    季知平移开眼去打量殿内,怎知常云冰释前嫌,上前一把抓住他的手,脸上笑着,“这世间,竟有这般奇事,仙人,可还记得当年那个太子?”
    季知平又扭过头去看林越,奇了,听他二人如此说来,当年的事都是记着的,为何这二人还能如此友好?
    若是他遭了辱,定会恨死这个人,爬上高位再不记恨也得踩他一脚,为何……莫不是,林越在等着哪一日再下手?
    不等季知平再遐想下去,常云拉着他的手又再絮絮叨叨从前过往,原是当年他这一告状,遭了父亲训骂的小儿被送回母亲那儿。
    以为遭了罪,却是如了愿,也是那时父亲被拉下位,他得幸逃过一劫。自此与母亲在乡下苟活,常年与宫内一直欲拥立他为王的旧下属有往来。
    一次参军遇见争战途中的林越,思及过往定不安生,若林越去向总军通报一声,不出一个时辰常云定会准时到鬼王那去报道。
    这林越竟只是日常生活上看他不顺眼而已,并没有点破他的身份,后来才知,是因父亲。
    常国君当年收了他们这批难民,若没有他,哪儿有他今日,若没有常云,更不会有今日。
    他恨了常云近十年,经历战场厮杀,浴血同足,协同他打下王座,而今为臣,对得起国君的恩情,也让常云待他感激至死。
    没有什么过不去的恩怨。
    他无杀亲杀故,林越原谅他了。
    记得当时沙场星夜,常云还问过他为何原谅他了,林越只道大人不记小人过。
    就是如此放肆。
    而常云之后会成为君王,林越是不知情的,他当时在打山贼,打了好几个月,回来便听说拥立了新的国君,作为大将军应该去参宴的,便此解了甲。
    打也打累了。
    如今家国太平,国君思及母亲,随着年月的流逝,起了一个念头,欲在母亲老去之前办一场繁盛的寿宴。
    母亲与众天下人同有颗爱美的心,可如今容颜老去,画师记录下来的画相,总是不得心。
    这宫内又无人识她最美的模样,一次与林越交谈,想到自民间寻找老宫人,无一不是记忆模糊,总说不出个大概,林越甚至请动了一位能窥见记忆的画师,那些人的记忆之中,都没有直视母亲的视线。
    “可惜啊,小人不会作画。”听说了常云寻他的缘由,不等季知平叹气一声,林越道无碍,季知平的脑袋便被一个肤色白如玉,说话温声细语的公子哥儿摸了一下,再去看那公子哥儿,只见得他连连点头,在思虑着什么,最后抬眼去看常云。
    “很清楚,殿下。”来时路上宫人都在说这人是个活了百来岁的老妖怪,不知真假,好奇之下又再伸手去窥探,方才是有选择性的窥视,季知平心中所想的,才一目了然。这次是深挖季知平深处的记忆,随机性的,可能季知平都忘了的记忆。
    眼前现出一个白发男子背对着他,泡于浴桶之中,走近才知那浴桶之中泡着数种药草,男子的身上挂着铁链。不待往下看,眼前突然现出大火,季知平一身是血,狼狈凄苦地痛哭,背对大火缓步而去。
    “可看清了?”季知平淡然的声音响起,孟温惊醒,别过眼,二人对视上。
    季知平冲他一笑,看得孟温毛骨悚然,普通人受那一遭,浑身是血不死也活不了几年,这人,绝非常人。
    他记忆中的白发男子,又是何人,为何会被泡于药桶之中,甚至周身被铁链围困住。
    孟温没好意思直问季知平,若是让人知他窥了不相关的记忆,定会怪罪他,甚至惧怕他。
    得到确切的人相之后,孟温暂时告退而去,季知平留在宫内跟着常云逛了两日宫内。
    这夜孟温那处传来消息,说是作画完毕,请众人前去一瞧。
    入眼,常云差点抱着画相痛哭,这才几年啊,母亲老了这么多,若是母亲瞧见,定会落泪。
    此画作为母亲的贺礼,母亲也会高兴的。
    半月后,常太后迎来寿辰,见到国君献上的厚礼,先是一惊,后是一喜,走近再三一瞧,原来,这是她年轻的模样啊。
    这么多年了,回首去瞧君王,当年怀中的婴儿出落如此,不愧对仙逝的先帝了。
    听说还画了先帝年轻时的画像,寿宴之后众人去往皇室珍藏阁中欣赏往代君王与妃像。
    不只是常太后,季知平唤醒了不少记忆。
    他站于人中,常太后的年纪眼神已现有昏花迹象,看不清他的模样,问了孟温是如何得来的画像,常云先是夸赞一通林越的点子,再提起季知平此人。
    常太后不识得季知平这个名字,“那画像中的衣裳为娘记得是被封为后的打扮,能见到那番场面的人,如今,还能有何人?”
    “母亲,季仙人便在此处。当年便是仙人向父亲告状,孩儿才能回到您的身边。”常太后没少听常云提起当年他被告状一事,当年她可是狠狠教训了常云,打了二十条鞭子在他小腿肚上,同样她也受了罚,于佛堂思过了半年。
    如此人物,竟还存于世间。
    林越见常太后在寻找季知平的身影,走近季知平,恭敬问他,“太后寻您,道长可愿意……”
    季知平摇头,“这世间有那么几个人唤我老妖怪便已让人神伤,太后年岁已高,吓不得。”
    林越明了,走到常云身旁与他耳语几句,常云这便向常太后撒谎,“这方才寻了一通,说是季仙人年岁已高,回去歇息了。”
    “倒是未听闻过其人,不知是否相识。这年岁能有母亲高?”常太后只道打趣,不料常云这次说了个实话。
    “他自道已过百岁,看着自是不像。按仙人话里的意思,与先祖之辈是友人不假。”
    “常国人?”常太后不信这人已有百岁,常云说是不像,那应不是实话,估计是故弄玄虚,“定是与我有何过结,不敢来见我。”
    季知平听在耳中,倒不是他不敢见,而是怕吓到她。
    这些年,他可吓过不少人了,才致他这些年月不敢再去往故居,以至于忘了故乡在何处,落脚于一地总是不知过了几年,直到被人赶走,或是自己发觉时日太长。
    他总是骗人家说他二十七,这二十年一直居于常国,最近几年,生了不少谣言。
    常云摇头,他不知季知平是哪国人,去问林越,林越同是摇头。
    众人散去之后,只剩四人留于画室参观,季知平活了这么多年,什么稀奇玩意都见过,越过画室之后去了珍藏阁内参观,打算临走前顺走几件物件去当。
     珍藏阁内有些东西,若没记错,并非是常国物。
    一把镶满夜明珠的铜镜照亮一件挂于架上的华服,服上绣着朵朵金色菊花,季知平不敢去摸这些古董,凑近瞧了几眼,这华服上的菊花仔细端详,发现连起来是个娟秀的“妖睦”二字。
    “妖睦……”僵持于原地思绪片刻,脑海中闪现过几个画面,不由叹道,“说到底还是人,这百年来我是忘了许多事,忽而忆起故乡于何处。”
    “这字上写的是妖睦?”林越不解,他习字多年,看过的书数不胜数,无论如何细瞧,还是识不得这二字,“这与荣国……”
    常云打量这件衣裳,想起了衣裳的来历,“这衣裳是睦国四十年前送的,过了四十年,这金线仍是闪耀如初。听闻沙漠化未严重前,荣国还是睦国的国土,字体上与睦国还是相似的。”
    林越还是摇头,“年少时习过字,荣国与睦国字虽极为相似,但这与荣国字不同,甚至叫人看不懂。荣国建立之后,为了方便两国来往,一些看不懂的字体已经不再使用,也就是说,这是古字体,这件衣裳,最少有两百年了。”
    季知平看得懂古字体,一眼瞧出了妖睦二字,也就是说,他最少有两百岁。
    林越先被恶寒过一次,心里有底倒不害怕,常云面上吓得僵住,眼睛不敢去看季知平,孟温并不想与这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站太近,当即退后数步,眼睛却是盯着他看,尽是不可思议,还是不可思议。
    心里默念,“这已非是常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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