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等位基因(一)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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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某种角度来说,命运困不住人的。只要欲望足够强。
    *
    “老板娘——”
    伴随这一声嘹亮的公鸡打鸣,我拉开卧室房门,从门缝里探出头,因为没睡醒而无精打采的问了一句:“老板娘到,来者何鬼?”
    这鬼气儿夹杂着消散得差不多了的人气儿,一闻就知道这是个刚死没多久的新鬼。
    我趿拉着拖鞋慢慢飘出来,路过无论什么时候都元气得一匹的薛奢时都没劲儿瞪他:“昨天大半夜才回来,后半夜三点才睡下。算我拜托你,七点之前不开张,好吗?”
    薛奢点着头,可好像有点委屈巴巴:“她在外面等了好久了,我实在是不忍心。”
    怎么没见他对我哪儿心软一点呢?双标狗一个。
    我一边穿衣服一边走出房间,一打眼就看见有个女孩坐在桌子前萎靡着。来找我的女孩看衣着其实很像养尊处优的富家千金,可她的神态却极其仓皇,甚至还有一丝乖张。
    起初我怎么看怎么都觉得眼熟。直到听她说完我才想起来:她是之前新闻报道过的一起案件的被害人。这是一起发生在半年前的灭门惨案,一家三口死亡时间是在同一天,死法却各不相同。至今还没有人能还原出当时究竟发生了怎样匪夷所思的情节。
    “阿姨,帮帮我吧,不然我真的不能安心去投胎。”
    一听见“阿姨”这俩字我就头大,但哪有和顾客计较的道理,而且我真心觉得最近冥界的办事力度越来越不行了:“新死的小鬼都带不回冥府?黑白无常是新上任的哦?”
    这时薛奢端着泡好的龙井走过来,小姑娘一看见他就开始脸红,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放了,一直到薛奢把茶放下走回柜台前都一直黏黏盯着。我轻轻咳嗽一下,小姑娘这才如梦初醒似的回过神来,伸手捂在脸上嘟哝:“阿姨,他……他也是人吗?”
    哎。
    我把那杯茶推得离她近了点,希望她喝点茶冷静一下:“他是,但你现在不是了。”
    无奈归无奈,我还是把手朝她伸过去:“咱们还是说点正事儿。你把手放在我手上,不疼,一下就好。”
    这话听起来好像有哪里怪怪的,但这丫头还单纯的很,很乖巧的把手放在我的掌心,虽然眼睛还是止不住往柜台前翻开本书看的薛奢瞄。而就在手掌相触的一瞬间,记忆碎片如同碎玻璃一般在我眼前四下飞溅,这起案件由始至终都仿佛定格电影一般清晰的呈现,历历在目。
    这是一个冗长,离奇,而古怪的事件。
    而在我接触到这起案件之前,我一直都相信直接血缘是不可亵渎的神圣的联系。
    「1」赵小冉
    妈刚死了半年,爸就急着把那只狐狸精娶进门。那女人是和我爸同一所医院里的护士,长得有几分姿色,但和我妈年纪也差不多,我妈分明也不丑,真不知道我爸为什么要和这样的女人出轨。
    她挺着大肚子进门的第一天,看见我了之后假惺惺的说:“这是你女儿小冉吧?长的可真漂亮。”
    我阴阳怪气的说没你漂亮,不然怎么有能耐拆散别人家庭。结果我爸连看都没看我一眼,搀着她走向二楼的卧室。那原来是我妈和他的卧室。我站在楼下简直要气疯了:“爸,你把她领进家门之前有没有检查那孩子到底是不是你的啊?她之前和你胡搞乱搞,有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病啊?”
    没人理我。谁理我干什么。
    我转身跑回大门口,愤愤的把那女人的鞋子踢到门外,啐了一口,还是不解气。
    妈是被她气死的。就在我爸亲口告诉我妈外面的女人怀孕了,要和她离婚,而且财产她一分都拿不走的时候,我妈心脏病突发,没两分钟就撒手人寰了。
    我爸是高级医师,就那么冷眼看着我妈痛苦万分的死不瞑目,等她彻底断气了才打了120。
    那一阵子我天天闹,就是不准我爸把那女人接回家。一直到现在日子重新走上正轨,他正大光明的把她接进家门养胎,把她宠的二五八万。
    我很难过,每天放学回家看到他们在一起吃饭,我都会上去打翻他们的盘子弄得一地狼藉。起初我爸还能忍耐,后来他终于忍不住,当着她的面狠狠扇了我一耳光。
    就算她替我求情说好话,我也是恨她。恨到骨子里,恨到看见她就想杀了她。
    感激我爸从小对我冷酷的教育,我终于起了杀意。
    在她怀孕第八个月的时候,我将杀意付诸于行动。
    逐渐入了冬,天气转凉。
    那天晚上没有月光,连星星也没有。夜幕空荡沉重,像随时能把人包裹进去,然后再也出不来。
    我趁他们不注意,走到连接一楼和二楼的楼梯上,启开钉在楼梯上铺着的地毯上的钉子。然后小心翼翼的,不发出一点声音的在台阶上打好石蜡。
    地毯和台阶彻底分离,踩上去必然摔倒。明天我爸不用上班,按照惯例不睡到中午不会起床,那个女人必然是第一个踏上这个楼梯的人。她有孕在身,毫无防备,又从楼梯上跌下,必死无疑。
    我扶着楼梯扶手想,明天等她死了,我趁乱把启开的钉子按原来的钉孔放回去,没有人会怀疑我这样一个十六岁的小女孩是始作俑者。
    正蠢动着,我突然的咳嗽了几声:前几天我房间的窗子坏了关不严,被风吹的重感冒。我还是应该赶紧回房间去,如果吵醒他们就完蛋了。
    回了房间,我躺在床上,开始隐隐期待明天的到来。
    刚躺下没多久,有人来敲我的房门。因为有点发烧,我头重脚轻的下床开门,就看到我爸拎着医药箱站在外面。
    他走进来:“你感冒实在太严重了,我放心不下。”
    从前我一生病就是我爸给我开药打针,自从有了那女人的事后他就没再管过我。现在想来他还是关心我的。这么想着,我才有点安慰,躺回床上等着他给打针。
    医药箱很久没有人用了,他打开,表情有点疑惑,伸手拿出了里面的一袋速溶奶茶。
    他想了想,然后递给我:“你最喜欢的味道,没过期,喝吧。”
    我起身倒了一杯热水冲开,坐回床边,举手一饮而尽。
    重新躺回床上,爸正熟练的调配药剂。这样温馨如初。我正感动着,胃里突然撕心裂肺的剧痛,痛得就像想要了我的命。
    我仰起头,错愕的盯着我爸。刚想张口说话,黑血便哗啦哗啦的流淌出来。
    我万万没有想到,我爸竟然会想要杀了我。
    他竟然真的,会杀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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