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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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无月。
孤寂的雪花寂寂降落在岑寂的长白山。雪,仿佛都是黑的、死的。
子时,求药的二十几位武林高手终于到达了传说中的云游子隐居地——本草院。
从来意气飞扬被江湖人士推崇备至的这二十几人,此刻形容狼狈。
‘秋霜’的毒性渐深,中毒者渐觉得皮肤发青,四肢麻痹。更兼上长白山气候恶劣,众人在天寒地冻的酷寒之地绕了两日,就连未中毒的玉斛公子都憔悴枯槁。更别说中毒之人,劲风一刮便东倒西歪摇摇欲坠,所以此刻就算暗地里有过勾心斗角的人都只好放下嫌隙相互扶持。
夹着雪尘的烈风大力地敲打着本草院朱红的大门,发出“啪啪啪”的撞击声。府外挂着的两个大白灯笼,连络着的惨白白绫,在寒风里摇摇晃晃,映在墙上的斑驳倒影形如鬼魅张牙舞爪。
再怎么渴望求药,也因为这番诡异的景象惊疑、止步。
还是作为领队人的圆泽大师先开口了。
他在身边两人的搀扶下颤巍巍地一拜:“阿弥陀佛。贫僧少林圆泽,特此前来向云游子求取‘秋霜’解药。”此话带着所剩不多的内力说出,回音却仿佛沉入了一片死寂。
只有冷风呜咽,只有门在惨叫,“啪、啪、啪……”。
突然,大白灯笼里的烛火熄灭。
“吱呀——”似乎久未开启的紧闭着的朱红大门缓缓开启,更深的一片浓黑缓缓展开。
“啊!”唯一的女性‘铁娘子’虞红见此情景再也撑不下去,惊恐地尖叫出声。随着尖叫软绵绵地倒下。
众人大骇。
把铁娘子揽在怀里的玉斛说:“别慌。是我做的。”
众人松口气。紧绷的神经本就高度紧张,听见铁娘子的尖叫更是方寸大乱,玉斛公子将她击晕确实是佳策。
收回目光,众人又死死地难掩恐惧地盯住门内的浓黑。
“云游子施主……”圆泽还没说完,最靠近大门处对称地亮起了两个高悬的惨白灯笼。
接着,第二对,第三对,……,只亮到最远处,正对着的那扇黑漆沉木门。
犹豫良久……圆泽大师终于摇晃着第一个走进门内,后面的人陆续跟进。
踩着松软雪层前进,门内尽是哀灯白绫,铺天惨白。
当最后一人跨过门槛,身后的朱红大门“吱呀——”一声沉沉合上。
众人压下惊叫,吃力地咽咽口水。
然后从对面那扇黑漆沉木门内传出了怪笑。
“磔磔磔磔……”
“轰!”像有劲风穿堂,对面的黑漆沉木门被突然吹开。
门里……只有一张惨白的脸。
“啊!!!!!!!!!!!!”有人吓得跌坐在地上,尖叫声冲上天幕,划破黑夜。
——————————
“啊!”华一别惊坐起。
似乎听见了凄惨的惊叫声,此刻侧耳倾听,却只有风与雪的纠缠声。才发现嘴里苦,轻轻吐出早放进舌底的解药,又倒了杯茶水漱漱口。
对无涯在忙些什么,他总有些挂心。害怕又被迷晕,所以和废话连篇的蒲儿聊天时曲折地套到迷魂药解药的位置。然后假装昏迷,趁无涯松懈离开时拿到解药。才回房无涯就进门了,只好将来不及藏的解药放在舌底。没想到真就用上了。
想起之后骂他的那声“贱人”,心里一寒,却又立马回复勉强的笑容。
不要紧的,我不稀罕。
解药在舌底融化慢,直到此刻才起效。不过总好过上次整整昏睡了一昼夜。而且这次醒来四肢仍然有力。
不知错过了什么,总之得快点了。
谨记“不能大动真气”的医嘱,华一别裹得严实,怕走正门被逮住,便从窗外越出,只用了几分力施展轻功,准备一探究竟。
华一别很快就发现了目标。
整个本草院就像死了一样暗着,只有大门正对的大厅灯火通明。
摸到那里,用濡湿的手指戳穿纸窗,透过小孔看里面的情景。
篆缕销金鼎,室内烟雾袅袅,朦胧温暖。
正位金丝楠木雕花八仙椅上坐着一个身体羸弱的老人,苍白着脸不时用袖子捂着嘴死命地咳嗽。
“各位有何贵干?”声音苍老不失威严。
令人纳闷的是,面对如此老弱,厅中所站众人虽形容狼狈,但也见得出功力深厚,却人人惊疑不定、神情惶恐。
依着身形华一别辨认出少林圆泽、五台山千影、铁娘子虞红……大多数他都认识。当他认出自家师父范诚,心里咯噔一沉,更谨慎地控制气息怕被发现。
圆泽转头看向一位华一别未曾见过的锦衣公子,锦衣公子便道:“武林盟众前辈前几日被害中毒,小辈玉斛略知药理,查得此毒是云游子前辈的独门秘药‘秋霜’。特此前来求药。”
声音悦耳动听,措辞有礼谦逊,可华一别一听便知此人决计不简单。毕竟装模作样的事他做得也不少。
“磔磔磔……”老人怪笑,夹杂着剧烈的咳嗽,“真可笑!老夫炼药数十载,从没炼过一种药名为‘秋霜’。细看你们的脸色,中毒是真,但中的并非老夫的毒。你们前来求诊就是求诊,何必以求药作幌。反正无论哪样,总归得答应我的条件才能考虑。”
一听此言,众人疑惑地看向锦衣的玉斛公子。
玉斛也不解释,继续道:“前辈有何条件?”
“一枝灵根草救人一命。”
出语成狂。众皆哗然。
灵根草十年一生,产于海外东瀛,相当金贵,存世百枝不到。武林盟中毒人数上千,就算资金充足,又如何采得齐?
五台山千影人粗体壮、性格豪放,见云游子病入膏肓又似不识武功,面对存心刁难,心一发狠,伸手便朝云游子抓去:“死老头!叫你治你就乖乖治!”还未到手,就被人拦截。
“千影前辈慎重!”玉斛星目一冷,不怒自威,纵使千影成名已久,也迫于威慑不敢妄动。
玉斛才又婉言讨问:“云游子前辈可否开出其它条件,只要晚辈力所能及一定再所不辞。”
“再所不辞?!可笑啊!磔磔……咳!咳!咳咳!……”袖上沾上血痕,他伸手摇动身边银铃,一个少年从内室端药走出。
华一别大惊。
端药少年的面容正是笛游。但是神情狠辣,不见平素的涵虚善意,墨黑的秀发如今微微泛绿,不知他的是不是错觉。
云游子慢慢昂首将碗中碧色药汁喝光,手一顿,碗突然摔在地上。
“你!……”他口中冒血,手指一旁奸笑的笛游还未说完,脖子一歪,显然断气。
众人还未从一连串事件中反应回来,又见更恐怖的一面。
“哈哈哈哈哈……!”笛游须发皆动,宛如活物,慢慢染透深绿,“不枉我多年来忍辱负重,每日服侍这糟老头吃我精心研制的毒药,终有长白山属我的今日!哈哈哈哈哈!”说完,一双血红眼睛怒视众人。
众人神情惶恐,不知这似人非鬼的妖孽究竟要干些什么。
华一别突觉腰间受力,破门飞入,回过神来人已被玉斛挟制,要穴皆被制住。
“不管你是谁,快把解药交出!否则别怪我对他不客气。”玉斛横剑在自己脖子。
想来玉斛定认为自己是长白山中人,想以自己性命来交换解药,却不知自己只是个在这儿养病的,就算是善良时的笛游也不一定肯,更何况此时。
果然笛游一愣之后,狂笑道:“抓根鸡毛当令箭,你以为我会为这小子让步?不是正派人士讲求江湖道义吗?这小子你敢杀?!不敢的话,那我来代劳!”从袖中掏出袖箭,向华一别刺去。
眼前一花,一阵猛力撞开自己,从避让的玉斛手中甩出,接进了一个熟悉的怀抱。
是师父!
华一别心酸地看着师父范诚中毒发紫的脸。
“还没死透?!我看你还不死?!”传来笛游气急败坏的声音,夺回众人注意。
刚才撞开自己脱险的人竟然是原以为死了的云游子,想来他是拼尽最后口气想与笛游同归于尽,阴差阳错救下自己。看袖箭狠狠扎入他的胸口,此时再也没有存活的可能。
见血后的笛游目光更利,灼灼地扎向华一别,然后抛开袖箭,仰天狂笑,“我劝你们别想擒我,我全身是毒,碰的人只有死路一条!”
看出笛游无武功想过去胁迫他的人,听了这话,惊出一身冷汗。
笛游从袖中摸出一黄一红两个瓷瓶,扔给玉斛,“我在熏香中下有软骨散,黄色药瓶是解药。”
众人暗中提气,果然丹田空虚。
“红色瓷瓶中是‘秋霜’解药二十枚,兑热水融化,足够解千人之毒。”
众人一听解药来得如此之易,不禁怀疑,又听笛游冷冷道:“拿了这解药从此就不要上着长白山!世间也再无云游子此人!”阴冷的目光扫过众人,令人毛骨悚然,“还不快滚!”
众人接过黄瓶中的解药服下,施轻功掠出本草院,师父范诚说声“抓好了!”,提着自己纵气飞起,二十几条人影伏高伏低,在雪原上横掠。
奔到半山腰,劲风刮过,眼前黑影一闪,范诚连对方的样貌都没瞧见,手中一空,抱着的华一别已被掠走。
只留回声荡在天际:“此人是长白山的客人!接回了!”
听清声音是谁,范诚叹一口气,不再停留,跟着众人飞掠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