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彦从梦中惊醒，又是那条河流又是弥漫的大雾又是那个声音，晞彦甩甩头，想着肯定是孟凡的照片和插画让他出现这样的梦境，他看了下表，现在是凌晨三点，觉得睡意全无便起身下床，去餐厅倒了杯水，水凉凉的进入了喉管，廖彦觉得好多了，脑子里也不再想着梦里的事情。旁边的手机在闪烁，廖彦放下水杯到桌子上拿起，原来是club发的短信，通知他下星期有个秋季野外露营，廖彦想着也可以给自己一个休假，放下手机重新回去卧室。
    箫忆还是没有什么消息，边暮这几天的心情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打过电话问过箫忆的公司，只是公司那边说他延长了休假，公司这边也有些不满，边暮也想不明白为什么箫忆一走就不回来。临近了国庆，商场里也是开始了优惠打折活动，边暮这几天也有些忙，和孟瀚佘芳聚餐的事便耽搁了下来。“喂，边暮，是我啊。”佘芳的声音传来。
    “怎么啦？这几天是不是忙着整理资料应付老师啊？”
    “我觉得还不如我们位置换一换了。”佘芳笑了笑，“边暮，昨天club有发简讯通知我有个露营活动，我想也许有可能会见到他。”
    “是么？那太好了！以后可是要介绍给我认识哦。”
    挂了电话，边暮由衷的为佘芳高兴，有个希望在心里总是好的，真希望她和箫忆也可以这般的峰回路转。
    “边暮，看起来很开心啊？”边暮回头原来是销售部的冯经理。
    “冯经理，对不起。”边暮刚才接电话可能他也看到了。
    “放心，不是我查班，再说你只是说了两分钟，不算是违规。”冯经理笑了笑，然后点点头便走了。
    边暮吐吐舌头，差点因为电话就丢了饭碗，哎，下次一定要佘芳请吃饭。
    正想着看见一位男顾客在看内衣，边暮走上去：“您好，要不要我为您提供些建议？”
    那个男人面色有些尴尬，“我想给我妻子选一个文胸。”
    “我们这里有很多的品牌，款式和面料也有很多种。有很多是调整型，还有一些。。。”
    “嗯，其实我是想问问，有没有那种可以。。。可以弥补缺陷的内衣。”男人打断了边暮的介绍。
    这个男人便是沈舫，后来别的导购员也说见过他来选购，只是每次他并没怎么说明，只是看看样式和舒适度。“怎么想到和我说很多呢？”熟悉之后边暮曾经问过沈舫。“我就是觉得你和别的导购员不一样吧，其实我现在能为妻子做的只有这个了，我只是想她能开心点。”
    沈舫对于妻子的爱便从那天开始吸引了边暮，爱妻患上了乳腺病，一直悉心的陪伴照料，这很让边暮感动。之后，边暮就成了沈舫的专业导购，当然对于别的导购员边暮并没有提起沈舫妻子的缺陷。
    树树皆秋色，山山唯落晖。秋色连波，层林尽染，秋天是个成熟而低调的女人，世间的缤纷褪去了夏天的明媚绚烂，却总是让人更加平静的感受一种平时的温暖。佘芳和廖彦此时站在北山之上，“真没想到你会去云南找我。”廖彦看着佘芳说道。
    “只是可惜在那么个小镇我们却还是没有碰见。”
    “这回碰见了，不是么？”廖彦笑了笑。佘芳轻轻的挽着他的手臂，廖彦没有拒绝，佘芳会心的笑了笑。
    这次的秋季露营终于如佘芳所愿，当她背着包出现在集合地点时，便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是廖彦，找了他这么长时间，最终竟还是在这个城市相遇。她没有告诉她对他的爱，只是说她去丽江找了他，不过她想她知道她的感情。
    这个夜晚很甜美，一群人围在一起，喝着啤酒看着脚下的城市，各自说着些各自的事，走出了脚下的那个圈子，就好像走出了心中的那座围城，那些人世间的灯火绚烂好似天上的星辰，只是太过复杂，佘芳喝了一口啤酒，看着廖彦问道：“旅行能够成为职业，是不是很幸福？”
    “其实，不一定是旅行，人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就是一种很难得的幸运，只是凡事有得必有失吧。”廖彦看着那些灯火，“如果为了自由，或者为了你想要的生活而放弃这些，你会这样选择么？很难有万全的方法，不是么？”
    “我有时候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的是什么，没有了目标，就很难说自己的终点会是什么？没有了想要的东西，连争取也没有了动力。我没和你说过我家里的事，其实我自己一直都没有走出那个阴影，我想我很多余吧。我想着应该自立，因为觉得没有人可以依靠，所以一直想做些什么来证实自己，证明自己，有时候回过头来一看，做这些似乎也没有用。”
    “怎么这么说？谁都不是多余的，来了这个世界自然有他的道理。”
    “我在读书，可心里就是想维持这种平静的时间长一点，可能我害怕改变吧。”佘芳笑了笑，用脚搓了搓地上的泥土。
    “我也不是一直做摄影的，就象我说的，选择了一样就会失去另一样，上帝很公平的。你现在还是安心读书吧，既然想再平静两三年，何必多想？”
    佘芳抬起头看着廖彦，“其实我知道，只是觉得自己不知不觉的改变了很多。。。对了什么时候让我看看你的工作室，你一定有很多私家珍藏的照片吧。”廖彦笑着说，“好啊，过几天估计你还能看见我的一个朋友，也就是我的室友，他画的很多插画没准你还见过呢。”
    裴曼躺在病床上，装着睡着了，知道沈舫和妈妈离开，她才睁开眼睛，看着桌边新鲜的百合，淡雅的味道一点一点好似都渗到她的心里，如果自己还是健康的就好了。今天妈妈被沈舫接来了，看着妈妈，裴曼强忍着眼泪，安慰她其实自己的病情都稳定下来了，不过是因为术后一些小反应，这次让世舫接来不过是太过想念而已，自己过几天就可以出院的。沈舫只是在身后默默地看着她，实情是不能告诉妈妈的，之前裴曼就已经交代过了，何况老人有高血压，心脏也不好，如果知道裴曼现在的危险，可能会承受不了。今天见了下母亲，裴曼觉得自己也是了却了一件事，想想她自己年幼的时候父亲便出了车祸去世了，母亲这么多年自己一个人拉扯她长大是多么的不容易，本以为第一次手术便可以恢复了健康，可是如今连孝敬报答母亲恐怕也是不可能了。。。裴曼想着不觉流下眼泪，转身从旁边的抽屉里拿出了便签纸和笔。
    “唐主任，裴曼的治疗方案定下来了么？”唐主任拿出了一些片子。
    “情况有些不容乐观，之前的手术属于小于全乳切除式，也就是切除直到四分之一乳房，然后配合放射治疗。当初也是考虑裴曼还很年轻，不过这种治疗也有复发的隐患。现在我们采取的还是适当的局部治疗，这样可以提高生存的质量，延长生存期，另外用大野照射代替小野照射，希望可以缓解病人的痛苦，如果癌细胞不能抑制扩散，就必须二次手术了，所以这段时间需要把她的身体健康的各项指标都稳定住，养好身体才有二次手术的可能性，成功率也相对大些。”
    “二次手术的话会采取什么方案呢？”
    “可能会采取全部切除，保留胸大肌切除胸小肌皮肤，将乳房解离至胸大肌外缘后切断胸大肌第456肋的附着点，并翻向上方以扩大术野在肩胛骨喙突部，切断胸小肌附着点，但须注意保留胸前神经及伴行血管，最后将全乳腺胸小肌及腋下淋巴组织整块切除，具体的还在商讨。放化疗对裴曼的身体影响很大，你们家属做的就是稳定她的情绪，尽量向好的方向想，希望现在的一些治疗可以抑制住。”
    “唐主任，只要有活下去的希望，我们都不会放弃。”
    “你们也要做好心理准备，就算一切顺利，也要保证在五年内不会出现恶化，否则就很难说了。另外，放化疗也有可能会让她不育。”沈舫离开了唐主任的办公室，眼泪便不可抑制，他走到窗子前，用手捂住眼睛，裴曼的病痛绞着他的心，人的生命如此的脆弱，从前的快乐变得如此的遥远，想起来恍如隔世，裴曼的笑容在发现乳腺癌的一刹那便从此消失不见了，而这打击也抽走了沈舫的所有快乐。他看着每次接受化疗后的裴曼的痛苦，就心疼的无法呼吸，然而这眼泪却不能流下来。风从窗子里灌了进来，沈舫迎着风睁开眼睛，“裴曼，我绝不会放弃你。。。”
    第二天，当沈舫打开裴曼病房的门，看见裴曼穿了之前的衣服，坐在病床上。
    “曼，你怎么起来了？怎么换了病号服？是不是不舒服？”沈舫忙坐到她的身边，用手轻轻抚摸她的脸。
    “没，没什么，舫，这几天我想先回家陪陪妈妈，再说我觉得这几天不那么痛了，我也想家了，想回去。”裴曼靠着沈舫的肩膀轻轻说道。
    “曼，要是想妈妈，我这就去接过来，你这样还是要在医院观察比较好，先不回家，治好了再回去，好不好？”
    裴曼慢慢地抬起头看着沈舫，“舫，我都知道，你和唐主任不告诉我我也是知道的，我知道有一些中药疗法，之前妈妈来的时候也带来了一个牛黄消肿的方子，舫，我就是想回家一段日子，喝点中药也许也可以促进治疗。我。。。我不想呆在这个病房里。”说着裴曼流下了眼泪。
    “曼，你别哭，我去问问唐主任，如果你真的可以回家住几天，我就接你走好么？”裴曼听了说道，“就算他不同意，我也想回去。”
    “她想回家，我其实是不大赞同的。”唐主任说道。
    “裴曼看起来心情不是很好，她和我说了想法，态度又很坚决，我怕拒绝她会情绪波动。”
    “她提到的中药疗法也有很多患者在使用，她的体质本就很弱，放化疗也有一些损伤，如果患者产生耐药，会容易因为身体虚弱导致死亡，我们往往也会配合中药治疗作为一种互补，如果她想回去做完这期化疗可以回去，配合中药调理段日子，在下一期化疗时候再住院吧。”沈舫点点头。
    “曼，我们到家了。”沈舫推着轮椅进了家门，“妈妈刚才打了电话说是买些菜，本来我说我接你回来再去买，但是她还是坚持去。”
    重回到家里，裴曼心里分外的激动，“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沈舫蹲下来握着裴曼的手。
    “没有，我就是回家里来，很高兴，真的，很高兴。。。推我去看看阳台里花吧。”沈舫点点头。
    阳台里种着很多盆的兰草和茉莉，裴曼看着淡紫色的素心兰和洁白的茉莉，便轻轻低下身子用手轻轻的抚摸，“舫，谢谢你接我回家，回来这里就觉得好温暖。”
    “曼，你喜欢哪里我都陪你去。只要你开心！”沈舫说道。裴曼转过头甜甜的一笑，沈舫的心里顿觉百味杂陈。。。
    之后的几天，房间里总是弥漫着中药味，裴曼的母亲每天都精心的为女儿准备饮食，看着裴曼吃下做的饭菜，裴妈妈的脸上就会绽放开心的笑容。沈舫买了很多裴曼喜欢听的歌剧CD，有时候吃完了晚饭，一家人就在一起看一个喜剧，其乐融融，裴曼笑的时候沈舫都会动情的看着她的脸。
    在边暮的家里，佘芳和边暮随意的聊着天。
    “你和廖彦表明心迹了么？”边暮问道。
    “还没有，但是我想他是知道的，对了过几天他邀请我去他的工作室看看，你有兴趣么？”
    边暮摇摇头，“你们两个人在一起，我去了不好，我自己这个度数还是不打扰你们了。再说十一快到了，商场里面有很多活动，顾客也很多，所以我是抽不开身了。你好好的把握机会哦。”边暮笑着拍拍佘芳的肩膀。
    “你说他会喜欢我么？”
    “会的，我想会的。”
    “箫忆还是没给你简讯或者电话么？”边暮收起了笑容，落寞地说，“没有，其实这段日子我也静下来很多，我对他真的好依赖，这几年他就是我的全部心情，要是没有他我估计我这儿会有个大洞。”她说着指了指自己的心。
    “凡事也不要太依赖了，不过其实我也是说说，要是现在廖彦走掉，我也会受不了。”
    “我就是不知道哪里出了错，怎么想都找不到答案，本来一切都好好的，可是就一下子变成这样，他的公司对他也不满，我难道真的让他那么痛苦么？”边暮的声音有些哽咽。
    佘芳拉着边暮的手说道，“别这样，他没回来代表不了结局，再说他的离开你怎么知道全是因为你呢？”边暮听着却哭了，“佘芳，你不知道，其实有一个女人也喜欢他，我之前有去过上海找他，我看见他上了那个女人的车，他却在电话里说他有个会。我觉得他是在逃了，他的难过也没有告诉我，你说我能怎么办？”佘芳听了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抱紧了边暮，“一切也许没有那么糟糕，大学的时候箫忆对你那么好，我都是看在眼里的，什么事情要弄清楚才可以，再等等，等他回来吧。”
    这天早晨，廖彦还未起床，朦胧中听见房门打开的声音，便起床看看，原来是孟凡回来了。
    “不好意思，把你给吵醒了。”孟凡笑着说。
    “哪有？你是晚上的火车么？回来前应该告诉我我可以开车去接你。”廖彦说道。
    “不用，就是稍微有些累。”孟凡放下包，看着角落里的花架空着，廖彦说道：“正巧我回来的第二天，就有人把画取走了，收据我放在了你屋子里的桌子上。你先去洗洗，我做点早餐，吃了再睡会。”孟凡笑着点点头。“对了，今天我有个朋友看看工作室，你不会介意吧。”“不会，随时恭候。”
    下午一点钟，佘芳来到了廖彦的家。“这是孟凡，我的好友兼室友，我这个房子是和他合租的。”廖彦介绍道。
    佘芳点点头，孟凡梳着略长的头发，个子有些高却有些瘦，穿一件淡蓝色格子衬衫，深蓝色的牛仔裤，看起来就是性格很温和的人。
    “欢迎参观工作室，其实就是一些我和孟凡的摄影集，对了他的插画你是要看的，很棒的说。”
    佘芳看着无意间看见孟凡屋子里的桌子上有一张黑白照片，上面只是一个男人的背影，还没有仔细看便听见廖彦说喝咖啡。
    “工作室让你见笑了吧。”廖彦笑着说道。
    “哪有，我觉得很好，自己可以创作自己喜欢的作品，一定有一种主宰的感觉吧。”佘芳问道。
    “这倒不是，我们只是用相机去记录，其实更多的时候，我和孟凡都觉得自然才是主宰者。”廖彦说道，孟凡也点点头。
    “尝尝孟凡煮的咖啡吧，很香的，不比店里专业的差。”佘芳笑着喝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