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篇  上帝,轻轻推了我一把(B)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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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帝,轻轻推了我一把(B)
    我现在还记得当时器材库的样子,高高的架子,盘放着泳池的隔离索,还有水球、浮标和救生圈之类的东西,到处是水迹,显得杂乱。女教练本来是站在架子前的,她依然穿着紧绷绷的无袖体恤和运动短裤,结实而高大,像男人样虎虎生威。我进去后,她走过去关门,等她回过身,我们的位置无意中对换了一下。
    她说:“你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吗?”她表情不可琢磨,言语中充满玄机,似乎正准备着套子,等人往里钻。
    我连连摇头。
    “你侮辱了女教练,行为非常恶劣,你知道吗?”
    我猛地激灵了一下。
    她说了许多诸如“闻所未闻”“不可思议”之类的话,还说我怎么也是快20岁的人了,绝不能当小孩看待,成年人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她说:“像你这种品行,就是送到警署去处理都是应该的。”她那张晒得黝黑的肉脸在我眼前晃动,让我越来越看不真切。
    “教练过去待你那么好,对你寄予很大的希望,现在看来,是错看了你!你让教练大失所望,培养你等于培养了一头狼!太让人伤心了。”她又说。
    我腿发软,真想在贮物架子上靠一靠。我没觉得女教练曾经对我有什么好,也许那时我还太小,不懂好歹,教练对我好也感受不到。这会儿被她这么一说,越发觉得自己不是个东西。
    我怯生生地承认:“我错了……”我还说了什么祈求原谅的话,自己也记不清了。
    她似乎是冷笑了一下:“有那么容易吗?大白天,大庭广众之下,发生了这么恶劣的事,就这么原谅了你,你说能办到吗?你知道这是什么性质的问题吗?流氓罪!我要是不严肃对待这件事,不成了纵容你,纵容一个小流氓?”
    她所用的词汇都是我最不愿意听最令我不堪的,我说“我……我不是有意的……”我听到了自己牙床咯咯打架的声音。
    她显得越发蛮横:“你当然说不是有意的,你怎么会承认己是有意的?你要说自己是有意的,就该送你去坐牢了。可是事实呢?事实只有你清楚,而我也非常清楚。”
    到这会儿,我还完全不清楚事情会怎样往下发展,心里惶恐极了,什么样的假设都有,尤其听她说“该去坐牢”,我真相信事情到了非常严重的程度,就是没有想到会发生接下来那样的事——
    “当然,我带教你几年,多少对你也是了解的,”僵持了片刻,女教练又说。“平时你也不是个坏孩子,我不想把事情做得太绝。解决的办法有两种——一种,我把发生的事情如实地告诉你的父母……”
    还没等她说完,我惊恐地叫起来,并哀求:“不行,千万不能告诉我爸妈!”
    这是我最坏打算中的首位,我宁可死也不愿意让爸爸妈妈知道这一切!父母知道了,我怎么解释得清?我在他们心里就彻底毁了。
    “那好,我们可以有第二种解决办法——”女教练不失时机地说。
    我想当然,觉得第二种解决办法一定是赔偿。我愿意赔钱,我觉得赔钱是影响最小、杀伤力最轻的解决途径。我有一点钱,虽然没把握一定能够满足赔偿的要求,可我还有其他办法。我脑子飞快地转着……爸妈承诺给我买一辆摩托,我可以用这笔钱来支付赔偿,日后随便找一个借口,比如,钱被偷了什么的,很合理地由自己来支配这笔钱。事到如今,我不能不打算放弃做一个诚实孩子了。
    我满口答应:“我赔钱,我可以赔钱!”
    女教师当胸推了我一下,特别狠,使我身子一晃,一不留神靠在了贮物架上。“我会要你的钱吗?!”
    听她这么说,我懵了。
    “我要你老老实实地回答我的问题,如果,你不撒谎,能照实回答。我问什么你回答什么,今天的事,我可以不追究。这是你的第二选择。”
    她的手沉甸甸地搭在我肩上,暗暗使力。虽然我人高马大,此刻却像一只被缚的小鸡,完全在她的掌控之中。
    只要我老老实实回答问题?有这么简单?那么,之前其势汹汹,甚至要把我送警署定我流氓罪又都为了什么?我隐约觉得事情不可能这么简单,我还隐约意识到,我已经陷进了她的圈套。
    “你告诉我,”这会儿,她的胳膊已经支在了我身后的贮物架上,客观上形成了“壁咚”的架势。她眼睛逼视着我:“他们——你的队友小朋友干吗要叫你大龙?”
    我脑子“嗡”地一声,顿时明白了。人终有从混沌中突然清醒的一刻,不管之前他有多么糊涂,多么幼稚,甚至不可理喻。
    我明白眼前这个称得上强壮的女人到底在想什么,想要干吗。我坚信自己这次不会在理解上再出偏差,因为事情非常明显!
    她竟然这么不择手段,这么费尽心机,可以这么没皮没臊,这是我没有想到的。
    但当时我的感受没有事后那么强烈。当时,问题提得太突然了,完全出乎我意料,也过于直接,我被羞红了脸,一种奇异的、从未体验过慌乱从胸口向四肢迅速蔓延。
    对于她的问题,我不能回答,因为我不可能选择到适当的词汇来回答,我说不出口。换到今天,这也许完全不是问题,再不堪的语言我也在所不辞能说出口,甚至可以说得神采飞扬,兴致勃勃。可当时不行,十七岁的时候我不行!
    我的同学,也就是她所说的“队友小朋友”,从什么时候起管我叫“大龙”,因何事而起,我完全不记得了。也许纯粹是男孩之间的玩笑,是一种亲昵的表达。男孩子之间相互起绰号,并不是什么都有来由的,有时就是一种即兴发挥,自以为机灵。男孩子都喜欢抖机灵。换在别的场合,她如果问,我也许会不经意地回答“谁知道”,甚至否认有这事。可当时这种场合,这种氛围,我一下子就明白了她的意图。她故意在用语言挑逗我,在往一条不可回头的路上引诱我,在此之前,凭借“大龙”两个字她不知意YIN了我多少回。
    看我满脸赤红,支支吾吾,她说:“你不回答?是不好回答?那好,我换个问题,这个问题你必须回答——你们是不是经常在更衣室干坏事?”她所谓的“你们”自然依旧是我和我的队友小伙伴。
    什么啊?
    “别希望我会说出另外三个字,因为那太低俗了。我想你其实已经知道了是什么,完全知道。”
    什么是男孩子“干坏事”?在更衣室扔脏脏的运动鞋,扔来扔去当球打,算不算干坏事?用训练浮板干架,甚至把浮板干劈了,算不算干坏事?恶作剧地把用烂的绳子当蛇,塞同学书包里算不算干坏事?我真不知道她指的是什么?想了解什么?
    见我懵,女教练也意识到自己说得太含糊了,于是进一步提示我:“就是在干坏事时,他们给你起的绰号,听说Peter教练也一起参与了?”
    这下我有些明白她指的“干坏事”是什么了,另外三个字不就是“打飞机”嘛。有一瞬,我简直怀疑她针对的不是我,而是针对教自由泳教得最好的Peter教练,想从我嘴里打探到Peter教练的一些劣迹。Peter是教练中最年轻的,比我们大不了几岁,平时也和我们相处得最好。有一个事实是,Peter也是进我们更衣室最多的一位,他喜欢跟我们在一起。可从来也没发生过聚在一起“打飞机”的事。这消息是从哪儿来的?
    没有没有。我当即否认,而且否认得特别彻底,说更衣室里压根没有发生过她所指的那些事。
    “那你老实回答我,今天在池边发生那件事的时候,你是不是对我有想法了?你是不是一直对我有想法?”
    “没有!”我斩钉截铁地说,我知道什么叫“想法”。
    “你敢说没有?”
    “就是没有!”
    “你不承认没用,我验证一下就知道了。”
    什么是验证?怎么验证?不言自明。从她这句话一出口就把一切都撕破了,没有什么圈套,借口,伪装了,没有意在诬陷Peter教练了,只有赤裸裸的企图,拐着弯要达到的目的,一个坏女人贪婪的野心,一次公然的性侵!她说,“身体是最诚实的,说什么都没有用。”
    由于我的敏捷,她企图摸住我档部的手被我躲开了,只触碰到我的大腿。
    她喘着粗气对我耳语:“我就看一眼——”语气急切,近似哀求。
    “教练——”我居然还像平常那么尊称她。“你是想看我吗?我不知道你把我叫到这里来,是为了这个。我可以给你看,不过,看过以后所有的事情都一笔勾销,你不可以反悔的。”我说这些话时表面已经很平静,但身子抖得非常厉害。
    “当然。”她说。
    她也许没想到我表现得这么老练,又这么轻易顺从,终于露出了她的本性:“……其实,我已经喜欢你很久了。”
    这时候,我的胆子更大了些,我说:“先说好,只能看,不能动手,绝对不能!”
    回想起来,当时我之所以做出这样不管不顾的决定,有三种想法支撑着我:第一,这件事必须大事化小,我不能背上“小流氓”的罪名,一旦背上,我怎么说得清,我今后怎么面对家人面对社会?我难道不要脸的吗?
    第二,这么解决问题似乎是最简单的,虽然从心理上我不能接受,甚至感到恶心,但我想,他妈的,又怎么样呢?我是一个男孩子,又能损失什么?今天在器材库的只有两个人,有谁他妈的知道呢?不就是“看”吗?出了这个门,谁都不认这个账,就当什么事也没发生过。可难关过了。
    第三,是我多年来一直不愿承认的。但当我逐渐成熟以后,当后来发生了许多事,我反思这一切的根源,我不能不看到,当时我内心是接受了诱惑的。当时的我对这些太陌生了,几乎一无所知,甚至连自WEI都没有发生过,而生理机能已经不允许我承受这种陌生。当诱惑以这种突如其来的方式向我猛烈袭来时,我受到了极大的蛊惑,越轨的念头在滋生,对快感的渴望在我身体内部蔓延,而且越来越具有助推作用。它既是被压抑的,又似乎是一股不可抵挡的动力。当你找到合适的放任理由时,很快会形成决堤之势,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从前,我没想到,人原来是这么一部复杂的机器,人的心理程序是那么的精密,一旦程序上出了错或者出现了乱码,那么,整个人生的图像,呈现出来的就是另外一道风景了。这也是人生经验匮乏的结果。
    我人生的初体验来得那么突然而猛烈,那么不合常理,那么不可磨灭又如此不堪,导致了我以后生活状态的裂变。
    对此,我无悔,但我叹息。叹息人生在这种完全缺乏准备的情况下开始了。
    我在眼看着一切不可逆转了之后,带着一个男子汉的勇敢和一个孩子的任性,一把褪下了包括湿漉漉泳裤在内的所有遮掩,把我的昂扬和美丽一无保留地暴露在费尽心机的那个人面前。
    出于自我保护的本能,我又一次警告她说:“不能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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