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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字数:4439  更新时间:09-01-21 22: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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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落最开始说要登山的时候,我没有答应,因为隐约间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路的转角等待。

    而我,拒绝这种转变。

    但是她拉着我的袖子,眉眼间尽是讨好的笑意,所有的坚持瞬间幻化成烟。

    我喜欢看她的笑脸,那让我感觉阳光就在身边的样子。

    但如果早知道以后的结局,我不清楚是否还会因为贪恋那一个笑容,错失掉整个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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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醒的时候,我在一辆奢华的马车里,背靠着绵软的被子,有点点药香弥漫。然后有一个活泼的声音响起,朝着马车里另一个人说,:“主子主子,他醒了。”

    那一刻,我确信,时空的错置。只是与我同行的小落,又去了哪里。

    那个时候我不知道,以后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不知道,当我知道的时候,才明白,在我未了解的时候,命运的手掌隔开了我和她的距离,原本以为的执手一生竟成为最大的笑话。

    我和她,就是数学中相交的两条直线,短暂的交集后,是永远的别离。

    没有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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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情发生的最初,我没有任何觉悟,单纯地以为只是失散,但在以我一己之力寻了许久却不得果后,不得以,求助了救下我的那个女子——“埕”的女王。

    那是一个坚定果敢的女子,有着寻常男子都难以企及的魄力和智谋。所以一直到以后,我不得以依附于她之下寻找另一个人的下落,也是她的预料之中。

    只是,在一切发生的最后,我突然不知道,对她的预料之中要抱有怎样的态度,讽刺,还是无奈。

    再怎样,她也只是一个女子,一个独自在风雨中历经太久的人。我没有理由,责备她的心计,更没有立场,为她因爱而生的自私恼怒。

    终究,她是我的妻。

    取代那个人曾亲口要求的地位,成为此生与我相伴的人。

    她说,如果我想找一个人,她可以帮我,条件是迎娶她。

    她说,你信不信,没有一个国家的支持,这样大的地方找出一个人绝对不可能。

    她说,你可知道女人的嫉妒有多么可怕,它会焚毁一切理智。

    她说,只要你在我身边,我不介意是否唯一。

    她说,对不起,我只是想好好爱你。

    她说,终究,还是我禁锢了你么。

    她说,我,放你——自由。

    直到她难产的当日,脸色惨白的对我说“自由”,我都不太清楚,以往的执念究竟是什么。

    我总是对她不好,即使所有人都看到我们的相敬如宾,但对一个怀有爱情的女子来说,莫过于最大的残忍。

    小落总说我太善良,如果她看到我用这样的方法囚禁了一个女人一生,她是否还愿意靠进我,让我揉揉她柔顺的发,呼吸她清新的气息。

    小落,物是人非了了,就算现在可以再见,我们还是曾经的我们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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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过一段时间,很封闭自己,除了每日关于搜寻小落的消息,不曾与外界有过任何主动的交流。

    那是发生在与桑茕——“埕”的女王——我的妻——婚礼之后的日子。

    被迫牵起了一双本应永不可能相握的手,而不得不放开许诺在一起的人,那样的无奈惆怅,我不想再有第二次。

    虽然看似很平静地接受了桑茕的提议,但心底,其实是怨恨的吧。憎恶那个以爱之名,强人所难的高傲女子。所以即使不久以后她宣布我成为“埕”的国王,并毫不犹豫地同意我将“埕”更名大泱的作法,却仍是无法,以一颗平常的心对待。

    桑茕的一生不快乐,前半生为了家国隐忍,后半生为了一场强留的爱情粉身碎骨,葬送所有的坚持和骄傲。

    或许,在这样的一次错空中,最大的无辜就是她吧。我个小落是被时空阻隔,她又是被什么划得遍体鳞伤。

    我尊重她的选择,尊重她作为我的妻子,我很平和地过着我们在一起的日子,我甚至想过如果真的找不到小落,就这样静静地等待,静静地两个人衰老也不是那么难过。

    时光总是过得很快,它残忍地抹平心上所有的伤痕。

    后来的我不确定,如果不是那个孩子过早带走桑茕的生命,我与她,是否会有不同。

    但结果是,她走了,走得很早,很早。

    走在小落之后,我之前。

    她完全闭上眼睛地时候,我看到她偏向枕头的眼角滑落的晶莹的泪珠,还有那细细的愁苦的纹路。

    马车初醒时听到的那个骄傲而高贵的声音,在我不曾发觉的时候变成了熟悉的温顺柔软。

    我再也没见到她最初的傲然与意气风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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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桑茕走后很长时间我都在怀念她,很密集地想起和她在一起的点滴。

    那个时候,小落的身影,似乎有些淡了,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开始遗忘。

    然后我开始真正用心在这个桑茕留给我的国家上,用着现代的管理历年以及几千年的历史积累,游刃有余地处理着繁杂的政事。

    查找小落的事情,从最开始的满怀期待变成了习惯,一日一奏的消息也渐渐成了月报。

    其实我早就有了预感,从我和她登上雨后的山峰,从我在那个华丽的马车醒来时就有了预感,这一生,与小落的缘分至此终结。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开始被时间侵蚀,忘掉了和她的曾经,而缅怀与桑茕的时光。我只是开始变得迟钝,不在那样敏锐地记得所有很久以前发生的事情,只会把记忆停留在最近发生的一段。

    我开始老了,因为开始忘了。

    也许有一天,即使小落再站在我面前,我也可以很平静地面对了吧。这是那时,当她看到如此苍老的我,会不会惊讶到认不出来,但一切,应当,可能,也许,不是那么重要了吧。

    我或许,不是那么爱她了?

    也说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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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前小落问我说,爱情最大的敌人是什么。

    我说猜忌。

    她摇头。

    我说现实的阻力。

    她还是摇头。

    然后我罗列很多可以想到的障碍都被她一一否决,最后我问她,爱情的最大敌人到底是什么。

    她说,是时间。

    是啊,是时间。真爱,不会存在猜忌,更不会畏惧现实的阻力或是其他任何障碍,但是时间可以冲淡一切。它就像无至尽的水,再浓烈稠密香甜的爱情,也终将被时间稀释。

    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情的最终,或许是平平淡淡的相守到老,又或着,是貌合神离,面目相憎的无奈。

    不会有高潮的激昂,因为再高亢的旋律,最终也将沉淀。

    我是不是有些体验到这样的感觉了了。

    不是这样的话,为什么当小落的行踪一直不曾出现的时刻,我不再如同最开始的时候那样失望无措,只是很平静地挥手让下手继续打探。

    我是真的,不爱了吗?

    小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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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回忆的片段总会在不经意的时候闪现,有的时候是小落闪亮晶莹的眼眸,有的时候是桑茕凄苦含泪的面容。

    我想,今生今世,我与小落,穷碧落,下黄泉,也难再相见了吧。那么最后选择和桑茕同穴会不会是一个好的选择。

    我开始着手自己的墓穴,不需要太奢华,能够放进去两个人,就好。

    但是这样总归是对不起小落的,就算再也见不到,就算我可能真的没有守住自己的心,我需要有东西,记录下我们的曾经,要不然,那些存在,就像是燃烧的灰烬,留不下一点痕迹。

    很认真地回忆,在开学典礼上第一次见到的小落,天真美好的样子,纯洁得仿佛渡上了圣洁的光辉;然后是偶尔见面也不相识的场景以及那一个下午她在我身边痛快的哭泣,还有她端着刚做好的吵饭小心翼翼看着我吃的样子——说实话,那是唯一一次吃到甜的发腻的炒饭;她带着我去她养父墓前,红着脸说她找到了可以依靠的人;她拉着我去KTV放纵地唱歌然后流泪,说从此以后她绝对不会再让自己软弱;她微微地踮起脚,亲吻我的眼睛;她偷偷抱着枕头来到我的房间,躲避窗外仿佛要撕裂天空的闪电。

    。。。。。。

    很多很多,我以为已经忘记或者可以忘记的东西,在提笔的瞬间,纷纷涌向脑海,有那么一刻,我甚至不知道要怎样开始。

    然后,带着一份甜蜜,我如同清涩的毛头小子,一笔笔记下那些美丽难忘的瞬间,恍若一切依旧。

    但其实,容颜已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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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象我生命的余焰,全都是为了那些记忆燃尽。

    当我在册子的扉页题上我的名字,松一口气的同时,所有的力气骤然消失,仿佛瞬间被抽掉所有的生命力。

    关于大泱的继承我早有了妥善的安排,我所要做的,只是静静等待那一刻的到来。

    不曾惶恐,也不曾期待,我真的只是,很安静地,听着风从墙檐走过,等待故事的完结。

    但是,当那一刻真的来临,我感觉到流失的生命在以不可估量的速度迅速回到我身体只为最后的绽放的时候,我后悔了。

    那个时候,一直以为淡忘的小落的容颜瞬间变得无比清晰,我突然发现原来这么长时间以来我都错了,错得那么离谱。

    以前和小落在一起的时候看过一部电视剧,当时为那拙劣的演技和无苍白的剧情鄙夷不已,但最终仍然记住里面的一句话:

    爱的最高境界,是不爱。

    哦,原来竟是这样吗?

    因为潜意识已经接受了小落永远不可能出现在眼前的信息,为了让自己不那么绝望,封闭了关于她的感知,于是,造成而今的结局。

    多么庞大的闹剧呵!

    桑茕,最终,对不起的还是你。原来以为,即使不爱你,也可以陪伴你到最后,但没想到,人的自私,终究不允许我这样做。

    你是否后悔,在那条清潭边,在那棵大树下,在那个寂静的山谷里,你停下了舒适的马车,掀开奢华的珠帘,看到当时那样狼狈的我。

    最大的追悔,是不是救起了,那样不知好歹的我呢?

    不管你的答案是什么,我的决定已下,你知道的,你有多么怨我,我就有多么固执。

    你了解的,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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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君薨,传位于太子,葬身于帝陵,与君后合葬,后世称羡。

    然而,在众人的视线到达不了的地方,陪同始君征讨四方的可称传奇的两为将军,护送着一架不起眼的马车回大一切开始的地方。

    夕阳的余辉撒落在他和她不再年轻的脸颊,柔和了疆场的厮杀带来的冷历的线条,瞬间柔软起来。

    他们知道,车中的人终将走出所有人的视线,仅仅成为人们众口相传的神祈,关于他的所有,史册会有最完美规范的记载,但不会有人知道,这个人的最终归属,是一座不知名的山头。

    他选择了最孤单的结局,一个人守住他原本以为丢掉的东西。

    他们不知道他的故事,但他们知道,有那样一个人,不曾存在于他们的视线,却贯穿了他们整个生活。

    那个始君终其一生都在倾力寻找的人,会是怎样的存在,他们不知道,也没必要知道。

    就如同此刻太阳落山,星辰很快出来,但不用去在意今天的星是否是昨天的那颗,明天沐浴的日光又是否是今日的这缕。

    仿若流水,如此真实,如此自然。

    当然,也没有必要再回到那个地方,那个播种了他们所有青春和梦想的地方,后代有了自己的归属,他们的命运在向那个人跪下宣誓效忠的时候就已经注定,即使他放他们走,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他和她,终将用余生守护那个人,或许,可以替他见到那个人,也说不定。

    人生如此奇诡充满了不可预知,并不是不可能的不是么。

    那么,就这样守着,就好。

    真的,够好,够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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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交错的时空,谁错过了谁。

    擦肩的刹那,谁是谁的归属,谁是谁的过客。

    命运的手掌纠结繁复的花纹,翻云覆雨的瞬间,时光流转,沧海桑田。

    红颜白骨,白云苍狗。

    美丽的,永远只是——

    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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