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章 往事如烟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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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南抬头望了望头顶的日头,快步走了几步跟上了江聿森。
    往常,清明节这天即使不飘些绵绵的雨丝,也会是阴郁的灰色天气。今年清明时天气却反常地好,晴空碧日,熏风和煦。暖暖的太阳照在身上,春日的困倦便倏忽地卷挟而来。
    “懒猫,你是不是又困了。”江聿森站住脚,看着眼皮耷拉、犹带睡容的江南说。
    “江少,你的春天到了,我可还在冬眠中。”江南边说边打了个哈欠。
    江聿森眯起眼,这是他不悦时的标准表情,江南一愣,也不知道自己触到了他的哪个敏感地带。
    江南自从N市回来,整个人就疲疲的,要不是今天要来陵园祭拜江一北,这个周末她又会在家宅一天。
    郑晓东没有再来找过她,人间蒸发了般消失不见,JD那边亦换了项目负责人。
    岳元和江南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N市的巧遇已经有了足够多的尴尬和不愉快,江南想,岳元也是不想再见到她的吧。
    而江聿森,似乎一下子变得很忙,忙到江南只能在报刊上读到他的现状。商务版说他与PE亲密接触,揣摩他也许要进军高科技产业;娱乐版说他事业爱情双丰收,与莫妍出入成双;甚至社会版还登出他去孤儿院参观时同孩子游戏的大幅照片,赞他青年才俊,热心公益。
    至于在那个气息有些氤氲的午后,他问那句“还爱易飞吗”的事情,他们俩默契地谁都不再提。
    江南很鸵鸟,即使她感觉出有些事情无可避免地改变了,却依旧不愿去寻找答案。她怕了。
    倒是郭郭古道热肠地到处去给江南觅相亲对象。江南自己还没说什么,她便已经砍掉一堆人了。什么这个是学医的,身上都是消毒水味道呀;那个的妈妈是老师,做婆婆太挑剔啦;或者这人身高185,接吻太困难了……还有一次,郭郭直接戳着某人的照片大骂:“这个败类,前天刚和我相过亲,还敲了我一顿金钱豹!”江南于是有了一个新乐趣,就是整理郭郭语录,替她记下她的理想标准留以备用。
    江一北的墓碑在一个僻静的角落。依照他留下的遗嘱,入土为安的他与妻子穆安的骨灰合葬一处。江一北用自己的一生爱着他的妻子。父亲对母亲的情感,是江南心中对爱情最初始的概念。不是轰轰烈烈的火焰,而是厨房中煲着汤的浅蓝色文火,日久年深,熬出的终究是一锅汩汩冒泡的生活味道。
    5年来,无论多忙,清明时江南和江聿森都会前来扫墓。有时带一束江一北喜欢的剑兰,有时是黄色玫瑰。今天,江聿森抱了一捧无香的狐尾百合来看江一北。
    江南心中的千回百转,江聿森是清楚的。每年的清明,她都会闹些小情绪。江一北的猝亡,江南脱不了干系,她注定要一生背负这笔债。这么些年过去了,她刚刚能够稍许释怀,易飞的突然出现却犹如将一颗石子投入湖中,轻易打破了她来之不易的宁静心境。
    这颗石子,也砸在了江聿森的心头,把那里一架已经有些失衡的天平彻底倾覆。
    就连应该阴雨纷纷的清明也晴好无云,命运的齿轮冥冥中仿佛又开始转动了。而这次,连江聿森也卷入其中,无法救赎他人。
    说曹操曹操到。江聿森正想着易飞带来的变数时,抬眼便看见一个人立在江一北的墓前,身影削瘦。
    “他应该已经等了很久了。”江聿森讲话时,颈间的青筋崩得很紧,眼中有厚重情绪。
    江南明白,她应该拿出洒脱的姿态来面对易飞,可是偏就有人,如岳元如江聿森来问些幼稚的问题来扰乱她,令她一直以一个决绝的态度来伤害易飞对往日的留恋。
    此时此景,江南的决绝早被这清明的骄阳晒干,徒留下愧疚和色厉内荏中的一个荏字了。
    易飞遥遥地站着,目视着二人走来。他今天不是来理论的,不是来同江南讨要5年的销声匿迹的,也不是来探究江一北的离世和他们的不欢而散有何关联。他易飞只是简单地作为一个晚辈来祭奠一位故去的老人。正是这位和善的老人,教养出了让他既爱又恨的江南。
    初时听江南泪眼婆娑地说她父亲过世了,易飞也不由得心恸。寻到江一北的墓地并非难事,毕竟他曾是江氏集团的掌舵人。他今天也只是碰运气地想也许会遇见江南,才会矗在那里,看上面两个写在一起的名字发呆。
    “你好,我是江聿森。”江聿森先伸了手出去。
    “易飞。”易飞同江聿森握手,眼神却不由自己地飘向了江南。
    “谢谢你来看家父。”江南迎上易飞的视线,笑容有些苦涩。
    “伯父一直待我很好,以前不知道也还罢了,现在既然知道了,不来拜祭下便是我的失礼。”易飞说。
    讲礼节是么?江南心里有些窝火,又不便发作,只侧过头去不看他。
    江聿森默默走近墓前,动作崇敬而舒缓地把花放下。江南也走过去,低头立在墓前,闭了眼默哀。
    看着他们的背影,易飞心中一凉。江南右手边的那个位置,再也不属于他了。这个家族的事务,江南的笑容,江一北待易飞的亲善……都成为历史的篇章被轻轻翻过。
    易飞和江南,只是陌生人,说着客套的寒暄,纵然从前再亲近,如今也永远隔上了一层。
    “别再问我为什么了,易飞。”江南支开江聿森后,便直接对易飞讲。
    “嗯。”她江南不许他易飞问,他便不问。他从来拿任性的江南都没有办法。
    没有料到易飞会这样回答,江南反而不知说什么才好。“嗯,岳元,她……”江南支吾。
    “江南,你不要我纠缠你,我便听你的。但,也请你不要管我的私事。岳元她很好,也许我们会结婚,也许我会娶别的女人,这些都与你无关了,不是吗?”易飞横过一眼来,凌厉十分,看得江南的心狠狠跳了一下。
    她张了张嘴,依旧找不到话来说。与她无关,与她无关了。这不就是她要的回答吗?可为什么这条边疆一划下,她的心就钝钝地痛?易飞,易飞,易飞……江南的脑袋里幽幽的都是易飞的名字。
    易飞转身背对江南,亦是哽噎无语。
    远远地看见江聿森走了过来,江南怕江聿森多心,赶忙整理好情绪,诀别般地对易飞说:“易飞,以后你把我当成你的一个远房妹妹好了。”
    易飞的背脊僵了僵,终是没有说出那个“好”字。
    江聿森拉住易飞的胳膊,看进他的眼里,说:“我们谈谈。”江南满脸错愕的表情看着江聿森,想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江南,今天你不是约了郑医生吗?你自己打车去吧,别误了时间。”江聿森的理由很好。心理医生的咨询费可不是盖的,用郭郭的话说,是盖中盖,时间到了人没去诊费也是要照付的,江南可不会做这样的赔本买卖。
    看着江南一点点走远,江聿森回过头来,却不看易飞,视线徘徊在墓碑上。“你是不是很想知道她去看的郑医生,是什么人?江南又为什么会去看医生?究竟你俩的关系和伯父的过世有什么瓜葛?嗯?”他收回视线,目光炯炯地盯着易飞,就像第一次在酒店大厅他俩眼光交错时那样,犀利而冷静。
    “你知道的,我一直在等待这个故事。”易飞强捺住心情说。
    江聿森走到车旁。他开黑色的奔驰GL450,阳光沿车身流线折射出一轮郁郁清冷的光彩来,很有点睥睨众生的气质。易飞看过去,只想到四个字:车如其人。
    “我们找个地方坐下谈。”江聿森打开车门,向架座微侧侧头,对易飞说。
    易飞没有想到江聿森会带他来温室café。
    “你,也认识这里?”易飞和江聿森同时下车,他望着温室café的牌子问。
    “听江南讲过。我也是第一次来,原来这么好找。”江聿森笑,“讲故事嘛,自然要找回些过去的感觉才好。”
    “那她有没有说这里的老板娘很漂亮?”易飞心中闪过些不悦。江聿森身上有股与生俱来的掌控力,似乎在他面前所有人都会失去隐秘。而易飞不喜欢这种被动的“坦诚”。
    “没有。”江聿森按下车控锁,和易飞一同朝温室café那扇深色木门走去,推门而入时,他又回头悄声补了句,“不过江南说老板叶紫是我理想中的类型。”
    江聿森转过头时,正迎上叶紫的视线。叶紫心里暗暗咒骂了句,大约是听到了江聿森的话。
    “是易飞呀,原来的座位那里有人了,坐这边吧,临窗,也挺安静的。”叶紫引他们俩走到角落里的一张桌子前。
    江聿森落座后也不看单子,只淡淡地说:“纯咖,谢谢。”
    叶紫抬眼看看他,不动声色地点头而去。再次回到桌前时,一杯打满奶泡的曼特宁咖啡、一杯特农纯咖分别摆在了两个男人面前。
    “你今天什么时候到的陵园?比我们早了很多。”江聿森用目光送走叶紫的背影,把涌上来的悲怒掩好,问道。
    “嗯,心里惦记着事,就索性早些去了。”易飞端起自己的曼特宁,浅啜。
    “那你应该看见墓碑上的她父母的合照了吧?”江聿森用勺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搅着黑咖,“你之前有见过江南的母亲吗?”
    “没有,江南很少讲她母亲。她说在她很小的时候她母亲便去世了,所以对妈妈的印象不深。”易飞不知道江聿森这样的开场白意味着什么,只由得他去了,“她很依赖她父亲的。江伯父我见过几面,很好的人。我知道他去世也很遗憾,所以,我想我能体会江南当时的心情。”
    “嗯,她连追悼会都没去。”江聿森看向窗外。
    易飞蹙了下眉,“这不像她的作风,她再难过也会做好自己的事情。尤其,这是她父亲的……”他滞涩了下,说不下去了。
    “你听过穆安这个名字吗?”江聿森端起杯子,很不经心地问。
    “穆安?”一丝不安爬上心头,易飞刚刚在墓碑上看见这个名字时就觉得熟悉,是在哪里听过呢?美国祖父母的陈年往事?还是岳家伯父茶余饭后的闲谈?或是中学时课间的吹牛皮……
    易飞想抓住这些浮动的片断,拼出一个完整的逻辑。可是他徒劳地发现,“穆安”这个名字像是他手中的一把钥匙,明明知道可以打开一把尘封的锁,却找不到锁孔。
    “好吧,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江聿森的话打断了他的思绪,“你想知道什么?不如你问我答吧。”
    “你为什么这么坦诚?江南的事情她自己不肯讲,你却……”易飞不知道江聿森的动机,这个男人是个无法捉摸的危险生物。
    江聿森大笑,上身微微前倾,拉近了与易飞的距离,“不要怀疑我的诚心,这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相信我。”
    他眼波平和,深澈得让人颤栗。易飞心惊此人身经商场数年竟还有这般透澈的目光。
    “你如果觉得我有什么恶意的话,大可现在起身走人,毕竟我们还没有进入正题。”江聿森抬手做了个请的动作。
    易飞闹了个大红脸,他偏偏头掩饰自己的窘迫,“为什么江南会突然不再和我联系?电话换了,信也不回,甚至我通过校友都找不到她。”
    “她给你理由是什么?”
    “她说是因为江伯父的突然离世。”易飞低头。
    “嗯,伯父是因为出了车祸,诱发突发性心脏病而猝死的。”江聿森道来却也平静,“那天夜里下了很大的雨,我到的时候正看见那场车祸。”
    易飞不解地看着江聿森。
    “我目睹了整个事故,眼见到伯父被车撞飞出去。回想起来,我现在耳边还能听到当时车轮急刹时的挫地声。后来医生诊断说最终的死因是心脏病突发。伯父的心血管一直不好,原本伤势是可以救的……”饶江聿森是铁打的,眼底也微微见了红。这些话,他从来没对人讲过,他永远都是一派泰然自若,无论谁的那一角天塌了都可以躲到他的手掌下一般。
    “后来我们没有起诉那个司机,按照伯父生前立好的遗嘱办了后事。你是不是诧异我怎么会那么巧就在现场吧?其实,我是去追江南的。”江聿森顿了顿。
    “那年夏天,我来北京送我父亲的骨灰入江家祖坟,我与江南说起一些上辈的事情。那时江南小,她接受不了我带回来的故事,冲动之下就去找他父亲求证。我回江家老院子后才听说,江南和伯父大吵一架,就摔门走掉了。伯父是为了去追她回来,才……”
    一时气氛沉闷。
    “你刚刚说江南没有去追悼会不是她作风,其实是我没有告诉她,因为她当时已经快精神崩溃了。”江聿森把手中的杯子放回桌上,继续。
    “她认为这场事故是由她而起的,所以她自责,对么?”易飞抬起头,眼圈明显红了,“而这种傻念头正是江南的招牌思维。”
    江聿森点点头,“医院确诊之后,我开始满世界找江南那个丫头。直到凌晨的时候,我才在门口台阶处找到她,她身上湿得一塌糊涂。回去后昏睡了两天。”
    “那知道了伯父的事情之后呢?”易飞不知道江聿森绕这个大圈子是要做什么。
    “你知道她最爱什么游戏吗?”江聿森还是不答易飞。
    易飞笑,“她什么游戏不喜欢啊?从超级玛莉到CS,网络游戏也迷过一阵的,但她最爱的永远都是俄罗斯方块。”[前后矛盾,前面说过她什么都不玩,只喜欢俄罗斯方块]
    “可你知道吗,她现在什么游戏都不碰。”
    “为什么?”
    “两个月,她对着电脑打了两个月的游戏,只玩最简单的Windows附赠纸牌。她不吃任何东西,只喝水,困极了握着鼠标眯半个小时准会醒。她也不说话,每天谁也不理,就对着屏幕,目不转睛地盯着。”江聿森眼光瞟向一旁,大大呼出一口气,“我留下来照顾她,把整个B市的好吃的、好玩的都找来给她,可是没用。直到有一天,她突然要我给她根烟抽。我守了她那么久,看着她这样摧残自己,又阻止不了,听她这么说,我不知道哪里来的火气,冒了一句狠话。她不听,还来抢烟抽,我一个耳光就把她打晕了。”江聿森看着冷掉的咖啡,情绪渐渐回复。“也是的,那么久都不吃东西,我下手又没注意轻重,她哪里受得了?结果送去医院,医生说她是过于疲惫睡过去了。她这次一睡就睡了三天。”
    “你说的那句狠话是不是:‘你要是抽烟我就抽你’?”易飞苦笑。
    江聿森想了下,也笑了,“好像是这句。她醒了之后虽然还是不怎么说话,但是却肯吃东西了。我带她去看心理医生,就是她今天去复诊的那位郑医生。”
    “医生说什么?”
    “抑郁症。”这个世界,抑郁症就像感冒一样游荡在我们的生活中。
    “她,现在……”
    “抑郁症只要接受正规的治疗,一到两年就可以治愈。江南的情况不算严重,又肯配合,基本上痊愈了。”江聿森用从郑大夫那里听来的东西给易飞普及常识,“忧郁症的好转率和痊愈率达到了80%,这个基本等于感冒的治愈成功率。”
    “也就是说,那段时间她由于生病,所以没有办法和我联系,之后呢?”易飞回到最初的问题上。
    “不,不是因为生病。是因为穆安。”江聿森品了品咖啡,绕舌的满满的都是苦涩。
    “谁是穆安?”岳元拎着买好的早餐,拍醒趴在电脑前睡去的易飞,问道。
    易飞皱眉,醒来后恍惚地问:“什么?你说什么?”
    岳元不理会他,笑着走开,去了厨房。她边把早点弄到碗碟里边和易飞说话:“我问你,谁是穆安?你的新情人吗?睡觉时一直念叨着,亏我大周末的还买早点上来看你。”
    易飞呼吸一滞,叹了口气没说话。
    岳元把早饭端了出来,豆浆、白煮蛋、棋子肉饼,还有酱黄瓜等几味小菜。她满意地摆好,叉着腰挑眉看易飞,等着他表扬自己贤惠。易飞却痴痴地站着不动。岳元扁扁嘴不知怎么回事,便把易飞往盥洗室推,“发什么愣啊?你都臭死了,快点刷牙洗脸吃早饭!”
    易飞挣了下,回过神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穆安是江南的母亲。”
    “穆安是江南的母亲。”江聿森说。说完便抄手等着易飞的反应。
    易飞听不出个道理来,只得耸耸肩,问:“然后呢?”
    “你有没有在你父亲那里听过这个名字?”
    易飞顿时皱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可以问问你父亲这话是什么意思。”江聿森的笑带了些戏谑,“或者你可以问他,你的生母叫什么名字。”
    易飞的脸色一下子失了血色。父亲易渡江从来不提易飞的生母的。这个话题在易家一直被很有默契地回避开。
    “哦。”岳元听到他突然冒出的这句话,也没有心情和易飞闹了,一下子松了手。
    易飞一个重心不稳,往后倒去,岳元下意识地伸手拉他却被易飞的重力和惯性带倒,扑在了易飞身上。岳元的脸瞬间红了,鼻息间尽是易飞身上淡淡的烟草味和一股莫名的温暖。
    两人都有些尴尬。虽然都是奔三的人了,平日里也不是“清汤寡水”,对场面上的异性应酬都是深谙其道的,却在这样一个早晨像两个懵懂少年一般难为情地相对无语了。
    岳元先站了起来,边拍身上的灰边说:“又被你吃了豆腐去,今天亏大了。”易飞再是愚钝,也听出了她话语中故作轻松的萧瑟。
    “那我中午请你去吃豆腐好了,我知道一家豆花做得很不错。”易飞也站起来,试图缓和气氛。
    岳元不看他,嗯了一声算是答应了。易飞美美地吃完早饭,觉得原来人生兜兜转转那么久,最终所得却还抵不过一顿早餐带来的幸福感。
    确实,那日江聿森也感慨:一直坚持的事情,最后却被命运抽了个耳光,发现原来自己一直在开始的地方,甚至更糟。
    江聿森把他要讲的故事说完,就看着易飞,等他的回答。
    “我,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易飞侧目,眼底隐有水光,粼粼的,闪闪的。
    “通常情况下,应该说‘谢谢’。”江聿森玩笑着说,“我告诉你全部,是因为我觉得你有权力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而且我也希望你可以提供一些有建设性的意见来解决这件事情。”江聿森适可而止,含笑看着易飞,“我同你之间没有什么彼此亏欠的,我只对我在乎的人才感到遗憾,但似乎我们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发展到那个层次,所以……”
    人们在分享了秘密之后就会莫名地增进感情,亲密度飞速攀升。而江聿森虽然将如此重要的私密对易飞公开,却又适时地提醒他,他们俩,还不是密友,甚至还不是朋友。人在这种情形下还能清楚地分析利弊摆明立场,这份智慧与泰然便令易飞生畏。
    “江先生,我很遗憾我们并非朋友。我十分感激你的诚恳,但是,我想,我似乎帮不到你什么。”易飞迅速整理思路。
    “我并不是需要帮助的那个人。我只是希望你在了解事实之后,可以对江南以及你们两个的关系有一个正确的定位,这样对大家都好。”江聿森纠正易飞道。
    “你所指的定位是什么意思?你难道不需要重新定位下吗?”易飞斜眼觑他。
    江聿森笑得露出了小小的虎牙,“一语中的!这正是困扰我的问题。我们,现在要拿江南怎么办?嗯?”
    拿她怎么办?易飞从来没有想过他可以把江南怎样。无论是当初她缠着他要做他的女朋友,还是她杳无音信丢下他,无论是她冷漠地说我们再也回不去了,还是她笑着称呼他易先生……易飞从没有动过要改变江南、解决“江南门”事件的念头。
    泰戈尔的那句诗忽然跳入易飞的思维中,扎得他心疼: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我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而是爱到痴迷却不能说我爱你。
    江聿森还是笑,“看来我们还是有一定默契的,保持原状似乎对江南最好。”
    可是,对他们俩,这样的选择是不是太残忍了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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