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 皇朝宸宵 第一百十章 伤 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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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或缺的璞玉……沈犹枫自嘲地一笑,忍着心痛径自斟酌,始终不作任何解释。墨台鹰喟然叹息,凝色道:“诸位不必再多问了,九毒加入龙鼎联盟乃是阴差阳错之故,他于我盟既有恩义也有过失,如今,过去的种种都已作罢,他终究是要回归宗门的。”
回归宗门么……沈犹枫冷厉的眼神中闪过深深地凄然,旋即又消失无踪,但是,这抹凄然却未能逃过李云蓦和唐青羽的眼睛。
“罢了,宣州首战便依羽儿之计行事!”墨台鹰收回话题,于高堂上威严端坐,向众人正色道:“羽儿,你务必于三日之内绘出龟蛇岭的详细地图,本侯将尽快部署具体的作战计划!云儿,你迅速整编大军,集结城外三十万精锐兵马为先锋,贮备足够的粮草兵械,一个月后赴龟蛇岭布好埋伏!三风三云,尔等驻守军营,监守剩余百万雄师在城外养兵蓄锐,以备我军在龟蛇岭击溃敌军之后迅速攻占宣州城!”众人起身接令,郑重地向墨台鹰抱拳道:“属下遵命!”
墨台鹰点点头,这才又将目光落向沈犹枫,高声道:“你的使命,需要本侯言明么?”沈犹枫冷冷地盯着那酒樽,决然道:“枫儿三日后便动身赴祭坛。”
“哼,你倒还明白!”墨台鹰肃声一叹,心中却感到疼惜和惊诧,对龙鼎联盟而言,擅长布阵夹攻的沈犹枫乃是率兵大战龟蛇岭的最佳人选,而擅长游说诱敌的李云蓦赴祭坛与朝廷兵马周旋则最为合适,眼下墨台鹰故意将两人的角色对调,原本以为沈犹枫会进言推却,岂料他竟回答得如此干脆。谁人不知,这皇家祭坛乃与宣州西南面的灵予山呈对望之势,身在祭坛能清晰地仰望到灵予山上的景色,但却永远都无法触及,终其一生只能与它遥遥相看。墨台鹰此举,摆明是想告诫并考验沈犹枫,要让他彻底断掉心中对九毒的牵念,因为在你死我活的战场上,一次走神,一次心软,一次记挂,就足以让人瞬间毙命。
李云蓦深知墨台鹰此举实乃用心良苦,但一见沈犹枫明知此行甚为折磨却果断应下,他到底于心不忍,沉吟了片刻,遂恳求道:“主上,风座手握金印,统管兵务,盟中千军多数由他集结编排,此番还是让云儿去祭坛,让风座留在宣州罢!”
“不必了云座!”未待墨台鹰回答,沈犹枫却凛冽地开口,“本座此番自愿前去,一个月后,你且在龟蛇岭等着那百万残兵罢!”说完从袖中掏出龙鼎天下的金印,递交给李云蓦,竟未看那印一眼,随后,他离席起身,举起案上酒樽,面向墨台鹰,淡漠却决绝道:“谢主上抬爱!”言罢,仰头饮尽杯中烈酒,抬掌将酒樽朝后一丢,那酒樽便稳稳地落到案上,沈犹枫向众人握剑抱拳,不发一言,转身便冷冷地出了大堂。
“喂——”李云蓦一急,并未多想,抬脚便追了出去,唐青羽咬了咬唇,也跟了出去,苍风涩然一笑,不为所动,径自闷声痛饮,舞风见状,心中已猜到了半分,不禁感到惆怅若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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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刃山庄园子里的桐花开得异常繁茂,蝉鸣声不绝于耳,晚风拂面,却隐隐地含着深秋的愁绪,三人伫立在桐树下,月光将彼此的影子拉得老长,看上去颇为寂寞。
“在灵予山上,你们究竟发生了何事?”李云蓦凝视着沈犹枫的背影直言问道,既已出了大堂,四下并无旁人,他便不再含沙射影地讽刺,骤然认真起来:“我且问你,既然已经查明九毒的师父并非你的杀父仇人,那么,这世间还有何理由会让你冷漠无情地放弃他?又有何理由能让他不再死皮赖脸地缠着你?!”
“李云蓦,你此言太伤人了!”唐青羽觉得李云蓦此话未免太过,遂沉着脸拉了拉李云蓦的袖子。李云蓦咬牙嗔道:“拽我作甚!我就是要说!沈犹枫,你不是对他既宠又爱么?你不是心甘情愿地随他上山么!哼,如今倒好,你血竭除了,一个人下山了,盟印也不要了,对他更是只字不提了,此番忍痛割爱究竟是何意!你们之前那些生死不离,都是做给人看的么!”
沈犹枫黯然握紧拳头,背影在微微颤抖,他强迫着自己忍耐,痛苦却寒彻心扉。李云蓦喝道:“你说话!”沈犹枫强压住心中的火焰,凄厉道:“不关你的事!”
“你,说,什,么!”李云蓦挑眉怒道:“不关我的事?好啊,早知你回来后变得这般忘情,我当初就不该放你上山,我宁愿你被血竭折磨得半死不活,也不想看你如今这副死样子!”
“忘情……”沈犹枫冷冷一笑,有些恍惚地转过厉眉,凄然道:“身上的伤愈合了,心上的伤却深种,你们告诉我,忘情和恨,哪一个才是最好的解药?”
唐青羽闻言一震,浓烈的悲哀顷刻漫上心头,他不由地想到了自己,当初那段在乱葬岗饱受凌辱践踏的日子,于他心里留下了无法磨灭的伤痕,若非之后在云坛受到贴心的照料,他实在无法想象,自己是否能够一点点顽强的活下来,直到如今,即便他身上的伤已然痊愈,但那心中的伤口却化成了仇恨的脓,无比痛苦,无法愈合。
李云蓦下意识地瞧了一眼唐青羽,见他面色苍白,浑身微颤,想到他昔日所受的折磨,也不禁觉得难过,当下住了嘴,沉默了片刻,又向沈犹枫涩声道:“难道是因为那封信么?我……我写的那封书信乃是激将于你,并非真的对九毒有所芥蒂,你如今为他纠结痛苦,我心中也决然不会痛快啊!”
“云儿……”沈犹枫垂下眼帘,遮住眼里绝望的孤寂,悲声道:“多谢。”言罢,径自走远,凌厉却落寞的背影里化尽了所有的心事。
唐青羽望着沈犹枫远去,淡淡道:“解铃还需系铃人,你对他而言,不过是摇铃的那个而已。”说完,竟不再看李云蓦,转身便走。
“摇铃……”李云蓦怔立在原地,沈犹枫的缄默让他心中仿佛生生地堵了一块石头,压得他难受不已,唐青羽的冷讽又似乎朝他嘴里灌下一剂醒心散,刺得他倍觉酸楚,“原来……我一直都只是摇铃之人……”他喃喃叹道,忽地俊目一斜,猛然抽出腰间长鞭,刷地舒展鞭身狠狠地向一旁高大繁茂的桐树打去,立时抖得桐花簌簌而落,李云蓦将心中的愤怒不甘和怅然若失悉数转移到桐树身上,霹雳啪嗒地鞭了半晌,已是浑身大汗,气息深喘,见好好的树干被鞭得体无完肤,他方才解气地住了手,悻悻而去。
“呼啊……好可怕的鞭子!”待李云蓦一离开园子,桐树高高的枝叶深处竟传来一声如释重负地叹息,只见树枝微动,从花叶之间骤然伸出个小脑袋来,接着他整个身子都钻了出来,“嗖”地一下跳落到地上,憨憨地抬手拍落身上的花叶,又仰头望向顶上的桐树,不由地噘起了嘴,含着呆气说道:“树仙树仙,我只是趴在你身上小憩了一下而已,那个揍你的人叫李云蓦,可别认错啦!”
他说完合掌朝桐树拜了拜,那飞扬的头发,奇怪的宝剑,闪亮的耳坠,还有身边隐隐围绕的星点萤光,依旧那般恍然若梦。这俊美少年原来一直屏息藏在树上,或许是偶然,或许是天意,他清清楚楚地听到了方才三人的对话,这对话也将他再一次拉进了昔日的记忆里。
“恩哼,那我算是听铃之人罢……”他摸着下巴,竟放肆地一笑,立时身姿旋转,抬足如蜻蜓般飞身一跃,眨眼便消失在茫茫桐雨之外。
“既然不小心听到了铃声,那便让夜萤来寻回那个系铃人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