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七章 惊见爹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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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扑楞,扑楞。”翅膀扇动声。
“阿呱,阿呱——”乌鸦叫声。
朝阳峰下一处谷地,一群报忧不报喜的乌鸦密密匝匝地围落一圈,三三两两地歪斜着脑袋,黑亮的眼珠不时转动几下,偶尔有一两只乌鸦扑楞着翅膀飞上去,啄啄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米衣女子。黑压压的乌鸦,米白裙衫的清丽女子,荒凉空寂的谷地,四周直插入云的苍灰绝壁,组成了一幅绝对诡异的画面,真让人毛骨悚然!
乌鸦群中某只刚换完毛的小小黑乌鸦,看那么多同伴去拜访过米色物体,嘴就痒地不得了。见那米色物体在那么多的啄碰下都没啥反应,便鼓足了勇气,张开两翅前后一翻,小心翼翼地飞靠过去。
许是刚学会飞行不久,小乌鸦在目标上方晃晃悠悠地盘旋了几圈,看得围观的同伴甚是担心,生怕它一个不小心就跌落下来,摔伤了不要紧,丢了它们乌鸦一族的脸可就事儿大喽!过了一会儿,小乌鸦收羽,乌鸦嘴对准那白皙水嫩的脸蛋儿直冲去。眼看击中在即,视线外却传来了脚步声!小乌鸦惊觉,左翅斜扑,又回头望了眼米色物体,带着遗憾飞向暗处。周围的乌鸦们也嘎呱着四散飞走,阳光下,黑影逐渐匿去。
一双玄色靴子停在米衣女子身旁,微风起,玄色下摆泛起浅浅波纹。来人微皱了下眉,随手打出道灵诀,一眨眼间原本米衣女子晕躺的地方竟生生出现了一个大石头,哪儿还有米衣女子的身影!来人线形极好的手优雅一划,大石顿飞,在丁府方向的天空成了一颗闪亮的星。闭眼感应,又缓缓睁开眼,望向紫竹小筑,眸底微漾。
一推开门,淡淡的檀香就萦绕在了鼻端,似某人身上的味道。屋内布置典雅,一扇雨后百竹点桃红的屏风将内外两室隔开。内室又分为左右两侧室,而沉香已走进了左侧室。左侧室凉檐下一具古琴琴横躺中间,台上搁了一炉小鼎。
指腹抹了一下,竟无一星半点的灰渍。环视下四周,他讶然发现这屋内整洁地不像话,完全不似二十年来无人居住的样子。难道是神仙住的地方有自动净化的能力,还是经常有人来打扫?如果是后者,那个人会是谁呢?还待细想,突觉外面有异动,他敛息静观。
门外!张掌一吸,原本紧闭的门顿开。门外赫然站着一青衣人,沉香掠至身前,左手反剪来人双臂,右手扣爪锁住咽喉。“呼——”风过,万籁俱寂,时间仿佛就此停在了此刻。
埋在怀中人的肩颈处,不由自主地贪婪吸着怀中人儿身上的香味,那与室中相似却比之更好闻,更能让他安心的檀香。好好闻,好熟悉!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脖颈上,酥酥麻麻,麻麻痒痒,既陌生又熟悉,难耐得紧。怀中人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艰难地挤出几个字,试探道:“沉香?”
这声音、这声音不是——!?沉香把怀中人扳了过来,仔细一看,还能是谁,不就是现今应在百花园或是刘家镇的自家爹亲吗!发现手还锁在爹的脖子上,沉香忙着收手。
“咳、咳。”两人都不约而同地扭过头干咳了几声,没想到再次相见竟是以这样的方式。
回过神来,沉香这才看出了一件不可思议的事,讶异道:“爹,你怎么会在这儿?”
“儿子都来华山了,做爹的怎会不来?”刘彦昌一听似是气火上来,口气不免也带着责备。
呃~心虚地低下头,爹发起火来还真真地可怕。
见沉香这样,再大的火也消了,“诶~”叹了口气,刘彦昌就朝左侧室走去,“跟着我来。”
沉香一听,如蒙大赦,还不快些跟上!瞅着走在前面的爹,脑子里浮现疑惑:爹他怎么对这儿这么熟悉,就像逛自家屋子似的?不过又转念一想,也对哦。娘曾住过这里,这么说爹也住过这了嗦,那这事儿也就不足为奇了。此时一个猜测蹦跳出来,这么说……难道!“爹,这几年来你一直住在这儿!?”
走在前面的人脚步一顿,缓缓答道:“也可以这么说。”走到凉檐下,随意坐在横栏上,向儿子点头示意他也坐下。
不知怎的,这平时看起来很是平常的事如今竟让他有些……受宠若惊!?择了个不远不近的横栏坐下来,心跳得很不正常。
刘彦昌自是没发现沉香的异样,只是对着琴台上的古琴发呆。他在想着心事。
坐了良久自家爹也什么动静,于是抬起头来,不想撞上了对面的人移过来的眼睛。那是一双多么美丽的眼睛,秋水翦眸,那眼中的光亮如子夜的星辰。沉香一时陷了进去,恍惚中一个人影浮出脑海。猛然醒悟,狠狠甩下头,此时眼中已是一片鸷色。
对面的人也惊住了,早就发现,那双跟三圣母一般无二的眼睛,给他的却是不一样的感受。压下心头莫名的悸动,刘彦昌不禁咳了起来,“咳、咳……”
沉香一听,担忧心起。起身大步跨去,一低头便看见那白皙的脖颈上有道明显的淤痕,赫然便是刚刚他弄的,不免自责,下手怎么这么重!?闻着若有若无的檀香,鬼使神差的,他竟伸出食指轻轻摩娑着那道淤痕,眼里不自知的满是温柔。
一股电流般的酥麻感从那处直蹿至尾椎,刘彦昌不着痕迹的偏过头,这让他想起不好的回忆。
指腹下一凉,沉香回过神来,发现他居然把自家老爹逼在了扶栏边的小小位置上,身子几乎全入了他的怀!低头看去,一张清秀又带沧桑和脸近在咫尺,骇然往后退开几步。我这到底是在干嘛!?而被吃了豆腐的某人,惊愕的却是:难道他们平时就这般亲昵?想到这里,心底竟生出些气愤。
※※※※※
人除了吃喝拉撒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就比如睡觉。时夜,父子俩就寝。
都说俩父子睡一块是很平常的事,没什么好奇怪的,但对沉香来说就觉得别扭了。想他七岁起就没跟他爹有过什么肢体接触,更别说同床共枕了,老爹身上不时散发的忧郁他可受不住。鬼神可见,每当他拂了爹的意,或是做了什么错事,爹总会用他那受伤的眼睛看着自己,那股忧郁就会如钱唐江的大潮汹涌澎湃地向他打来!
闭眼!闭眼!睡觉!睡觉!呜~睡一起就睡一起呗,怎么就有点紧张呢?跟自家爹亲睡一起紧张个屁!小时候睡过那么多次,都没紧张过。不过,话又说回来,爹怎么跟以前不大一样了呢?哪里不一样呢?左思右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既然想不出来,就干脆不要去想,还是睡觉要紧。翻了个身,沉香试着这样子睡,以前睡不着时就这样子侧卧着,很实用的,一下子就睡着了。
这一翻惊动了本就没有睡意的某人,“沉香,怎么了,睡不着?”
“嗯?嗯。”已经开始有点迷迷糊糊的某人甫一回答道,什么东西脑海一过。沉香一个翻身,两手撑在刘彦昌两侧,直视着那双秋水翦眸,启口问道:“爹,你一定知道娘被压在华山哪里吧?”
月光下,身下人的脸看不大真切,脸上不知有什么表情,只听一句:“你还没有放弃吗?”
放弃!?曾经有过这种念头。承受那人无情的压缩,面对哮天犬的一路追捕,四姨母的……死,上峨嵋拜师遭拒,换了其他人恐怕早就放弃了。但他就是执着那口气,他不能放。不想让那人看不起,不想平庸地在刘家镇过完一生。想要那人亲眼看着我从他手里救出娘亲,想要那人眼中有我,也只能有我!被这种想法吓了一跳,沉香按下心里的震惊,对着身下人一字一句道:“我-不-会-放-弃。”
垂下眸子,掩去眼中一闪而过的激越,刘彦昌神色凄凉道:“你斗不过天的。”
眼睛一黯,但下一刻又亮了起来,再次抬起来灿若晨星,耀得人睁不开眼,“我在圣佛洞前跪了整整两年,就是为了要使自己变强;我去天宫盗丹,也是为了要使自己变得更强。我不信,我做了这么多,努力了那么久,都不能斗过天。就算现在斗不过天,我还会使自己变得更强。总有一天,我会强到把天踏在脚下,救出我娘!”字字坚定,句句铿锵!他的眼睛都未离开过那人的眸子,以至于没看见那人在夜色的掩翳下,唇角微微扬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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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说是一回事,做就是另一回事了。说时慷慨激昂满腹豪情,完后心跳如鼓心虚不已。知道什么叫“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覆水难收”吗,指的就是这种境况。
沉香现是暗骂这张嘴总是比大脑反应迅速,该说的没说多少,不该说的连珠炮地尽跑出来。要是放在以前,他爹跟他这么一说,还不跟他火喽!而今天还真算怪事连连,先是莫名其妙地瞅着他爹脖子就一阵摸,再是方才他居然还说出那么感性的话,自己听着都替自己害臊。
我的天呀!我这是怎么了?今儿怎么就怪怪的?还有明天,明天就要见着娘亲了,不知她有没有那么好看,有没有那人好看……嗯~怎么感觉好像忘了什么……东西……鼻尖萦绕着那淡淡的檀香,是这室内的,还是……爹身上的?不想了,还是睡觉吧。眼皮越来越沉重,他渐渐沉了下去,陷入了黑甜的梦乡。也许自己也未发现,他竟一夜好眠,好久没有这么安心睡过。
枕旁的呼吸渐渐绵长,在确定沉香熟睡之后,男子缓缓睁开眼睛,眼神复杂地凝视着他。三年前他们也一同睡过,但此“睡”非彼“睡”,想来也觉得荒谬。他应该忘了吧,像这种背伦背礼的事忘了最好,省得日后……一戟杀了他。男子眼眸越来越深沉,从那次相见,已经过了四年。四年了,时间过得还真快,原来才到他胸口的少年如今只矮了半个头,青涩褪去不少显得成熟了,法术也入得了眼……看来看去,勉强不算丢他娘亲的脸面……
这时,某某人的手搭了过来,脚也跟着缠上,整个人活像只八爪鱼缠在了男子身上。头蹭蹭胸膛,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睡地更沉也更舒适。又咂巴咂巴嘴,嘿嘿笑了起来,一条可疑的银丝滑下嘴角,在颊旁险险挂着。
生来就不喜别人碰触自己的身体,男子不悦地看着刚才还给予高度评价的某人巴在身上,真想一把推开他,但又怕弄醒了他。瞧他那两眼下的黑眼袋,这些日子定是没睡好,毕竟是自己外外甥,见着了也会心疼的。今日就让你好好睡一觉,明天就有得你受了。沉香,你可得拿出你的实力来,让我看看你到底成长到了何种程度,要是还跟当年一样没什么长进……接着又好笑起来。不过,还是个没长大的小毛孩儿,真是夸不得!
被说的某人嘴角仍挂着傻笑,显然正做着好梦。且不管他做的是啥好梦,可以晓见的是他的形象又在那人心中打了折扣,情路注定艰辛呀!
“阿欠!阿欠!”黄金屋中,正乐不思蜀的某人没来由地浑身一个激灵。摸摸鼻子,脑袋瓜子上很应时地出现三个大大的鲜红的问号。谁在说我???而现实中的此人也打了个激灵过后,又往那人怀中挤去,恰要滴落的银珠华丽丽地直擦在了那人领口,浸染上一朵水润润的茉莉。
于是乎,某人不悦再起。嘿嘿,沉香呀沉香你自求多福吧,希望你还有筹码赢得芳心,成功拐回这个老婆。
此时,丁府大院——
一群善男信女打着灯笼,将大院某处里里外外围了个水泄不通,他们在看,看这大石能否变成小姐。不要怪他们有这种想法,只因为这种事情他们已见得多了。果然——
白光闪过,地上大石还真成了小姐。
丁香捂着额头从地上坐起,抬头望向四周,骇然发现一群人(鬼!?)竟直直俯视着她,脸上阴森森~白惨惨的~!某人呼吸一窒,心跳猛地加速,上身往后仰去,眼睛一闭,又“睡”了过去!
“小姐,小姐!”
“丁香!”某美妇惊叫一声,也“睡”了过去!
“夫人!夫人!您醒醒!不好了,夫人也昏过去了!”
……
今儿夜里的丁府好生热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