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三伏天，京师的官道上行着两匹瘦马，一男一女正有说有笑地赶路。
    女子用袖管擦着滴下的汗珠，转头看了眼包得像颗粽子的男子笑道：“师兄，你热不热，大热天还穿得这么严实，当心热得晕过去，到时小汪就得驮着你回去见你爹了。”
    穿着白衣的男子温柔一笑，细长的手指抚着黄棕马的鬓毛：“心静自然凉，师妹你的内力还未修炼到能够控制自己体质的时候，不过师父说你资质奇佳，不假时日，就能跟我一样不用怕这大太阳了。”
    “呀，我也想啊，可是一想到要以你为目标，就觉得自己太没有希望了。”女子苦恼地撇嘴，“明明是我先打的基础吗，谁想到你会后来居上。可恶可恶！”
    男子无奈的安抚着发着大小姐脾气的人：“好啦，别气愤了，我看这天上乌云密布，看来会下暴雨的样子，我们加快速度赶到王府要紧。听话！”
    “喔！”女子一想到被雨打成落汤鸡的样子，就一脸的厌恶状，抓紧缰绳，两匹马儿开始急驰起来。
    穿过官道，马儿前脚踏进京师城门，豆大的雨就忽得噼里啪啦的往下掉，两边的小商贩们来不及收拾家当，再加上行人们四处逃窜，顿时整个街道乱成一团。
    两人眼看自己骑马明显行路不便，索性跳下马，牵着马头急走。身两边是来来往往的人群，忽得恍惚间男子忽然觉得腰间一轻，不好，钱袋子被人摸走了。
    不过，这小偷偷谁的不好，偷到他诸葛小花的头上就是你今天出门没烧高香了。诸葛看准那人还没来不及将偷来的钱袋塞进衣服的当口，一手拽住那只灵活的胳膊，小偷始料不及地被拖过转身，一顶帽子甩落到地上。
    乌黑的头发被随意的盘在头上，偷儿眼看胳膊被抓，使足内力也挣脱不得，狡猾地眼珠一转，料想这人武功应该在自己之上，被抓住了，倒也不慌不乱，朝诸葛讨好的笑着：“这位爷，我又不是姑娘，你干嘛捉着我的手不放啊，再说这大雨天的，我还急着赶回家换衣裳呢。”
    “你。。。”诸葛小花惊讶地看着面前这个眉清目秀的男子，万万没想到，小偷也有这么漂亮的。意识到自己的可笑的想法，诸葛摇了摇头，朝一脸嘻皮笑脸的人正色道：“别耍花样，你做了什么事你自己心里清楚，把钱袋还给我。还有，年纪青青的不要再做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了，好好找个工作干。”
    “啊？”钱永安一双桃花眼盯住了面前这么衣冠楚楚的老夫子，听他说出来的那些话，差点没笑到内伤，钱永安先前还没仔细看清楚这个抓着自己胳膊死紧的人，现在这么一瞧，这男人还真跟李怀古有七分相似之处。顿时爽朗的笑声就脱口而出：“你算老几啊，我师傅都没你说得这么正经，你好有意思喔，你还是跟我一般大，干嘛弄得像个老头子一样。”
    “你。。。”诸葛小花脸上一红，开始回忆自己刚才说的话，难道自己真像这个偷儿所说的太过老成，怎么说自己才十五岁，说出那种话好像的确不太合适。
    正考虑起自己的言行时，就听见身边师妹雪红霞大叫：“师兄，你发什么呆啊，让那小子跑了。”
    “什么？”诸葛惊觉手里已空，刚才提着的那只胳膊看来此时已经没入人海中，失去了踪影。“还是让他跑了。”诸葛轻叹一声，望着茫茫人海发愣。
    “师兄，回魂了。”雪红霞的小脸在诸葛小花脸前晃了半晌，才唤回诸葛小花的神志。“小偷的话你理他干嘛，你就是太老实了，还说我嫩，在应付人方面你才得多向我学习呢。”
    “是，是。”诸葛暗笑，这师妹还真是得理不挠人，捉弄她一下，咳嗽一声，诸葛讨好的道：“那我应该向师妹学什么呢？”
    雪红霞头一抬，自豪的笑道：“那小子是在一个叫国学府的地方上课，他叫钱永安。”
    诸葛一滴汗下来，不是吧，算命也没这么快的，忽得发窘起来：“师妹，你难道认识他，不然怎么对他这么熟悉，不对啊，你说你六岁进山，怎么可能认识京城里的人。”
    看着师兄一副大惑不解的样子，雪红霞就觉得想笑，心里无比爽快，看来师兄也有脸红气粗的时候啊。“行了，别一人在雨里瞎琢磨啦，快带路，本姑娘的衣裳都快淋透了，那时被人看光就要由你负责了。”
    “好，到了王府再说。”诸葛笑着陪罪。两条人影重新开始向人多手杂的闹市区挻进。
    身后的胡同里，钱永安抛着手里的钱袋嘿嘿笑着：“老夫子，多谢你的救济银子，小爷要去妓院吃香的喝辣的喽。”说完，人一闪亦不见了踪影。
    王府内，一圈人围着两个湿人，一会儿姜茶，一会儿干布的，李秀丽还嫌不够，大叫着吩咐：“热水放好了没，手脚快一点，想让我儿冷着不成？还有新衣服都拿出来了没，慢死了。”
    “好了，娘，我没事，你别大惊小怪的。”诸葛小花手抚上娘亲的玉手：“他们也够瞧忙了，别再催了。”
    “就是，诸葛夫人你一下子说了这么多事，他们有八只手也来不及做啊。”雪红霞用内力划起掌风，不会功夫的人看上去就像长了八只手一样。
    李秀丽被雪红霞的样子逗笑了，“古灵精怪的。你叫红霞吧，藏经阁执掌大人雪兰大人的独生女儿，没想到你这么好玩。呀，你爹怎么会舍得你这姑娘家去那种山里求师，我们家小花是因为身体的关系才去的，你呢？”
    “呵呵，这个很不好意思。”雪红霞小脸都涨红了，“我从小的梦想就是想当个侠女，老爹又是那种古板的老头，硬要叫我学女红，后来老爹实在是让我闹得没有法子。正好师傅跟老爹是八拜之交，老爹就把我丢给师傅管喽。”
    李秀丽笑道：“原来如此，不过你爹也说得有理，女儿家总要学点女红的，不然遇到自己心爱之人，连绣两只鸳鸯都不会，岂不是让机会白白流失。”说话同时，眼睛不时的在雪红霞跟自己儿子的身上打转，心里打着小算盘，看他们两个门当户对，郎才女貌，又有七八年的感情，更难得连理想抱负都一样，真是天作之合啊。想到这里，更是觉得雪红霞可爱，把她当成自己媳妇看待。
    “诸葛夫人，诸葛夫了。”雪红霞有点后怕的看着李秀丽朝他发出的爱的视线，立刻一扯身边正笑着看好戏人的衣袖，小声地说：“还笑，你娘亲干嘛这么看着我，是不是我说错什么了？”
    “当然。。不是。”诸葛小花微微笑着：“那是越看越欢喜的眼神，至于理由，我还是不说的好，免得你骂我。”
    “才怪，你说给我听嘛，好师兄。”雪红霞拉扯着诸葛的衣服，一副不依不挠的样子。
    “好好，不过等价交换。”诸葛小花眉一抬，“你也得告诉我，你刚才是怎么知道那个小偷的名字的。”
    “切，那还不简单。”雪红霞在师兄耳边低语道：“那小子跨着的包上就写着‘国学府是个狗娘养的破地方’钱永安题。”
    诸葛小花喝的一口姜茶差点喷出来，不是吧，这么明目张胆的辱骂国学府，也不怕被人捉起来了吗。不过细想到那偷儿嘻皮笑脸的样子，倒真像他说出来的话。
    “好了，到你说了，你娘干嘛这么看着我，喂，她笑得越来越夸张了。”雪红霞丝毫没发觉她现在整个人靠在师兄身上，在李秀丽眼中就像在跟爱人撒娇，其实他们师兄妹两个打打闹闹惯了，这样子根本不算什么。但可惜在别人眼里就成了暧昧不清的关系。
    “你想知道？”诸葛笑着叹道：“她是想让你当媳妇，谁让你跟我这么亲近。”
    “什么？”雪红霞急忙红着脸摇头：“我才不要嫁给你呀，我要嫁给武林盟主，然后跟着他锄强扶助。”
    “嗯，嗯，志向远大。”诸葛比了个大拇指，撑着头道：“不过这句话我从七岁入门开始，就听到现在，敢问小姐，你的姑爷现在在哪呢。”
    “哼，总会有的，你等着瞧好了。”雪红霞一吸鼻子，很肯定的点头。
    两个人各自泡了个热水澡，李秀丽就吩咐厨房准备晚膳，等到两人穿戴好出来时，一个刚硬的人影已经坐在了大家长的位子上。
    诸葛小花立刻上前行礼：“孩儿见过爹爹。”
    “好，前面来些，让为父的好好看看你。”诸葛临风大笑着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儿子，不禁感慨道：“好，好，秀丽，你看我们儿子长得多精神，无病无灾的活得这么健康，你我都该欣慰了。”
    “是啊，老爷。”李秀丽听了诸葛临风的话更是老泪纵横，“这些年来虽然两地相隔，但只要小花他平平安安，我就算一辈子见不到他，也心甘情愿。”
    “呀，这个时候说这些话干嘛，儿子他不是好端端的站在这里嘛。”诸葛临风安慰着夫人，同时问道：“儿啊，你这些年来可有感觉不适过，如果你有什么地方疼的，一定要说出来，我好早日找人帮你治，千万别瞒着我们。”
    “爹爹放心。孩儿在奇山派门下习武，奇山老人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身体早已十分硬朗。”诸葛小花挺直身板，为了让诸葛临风放心继续说道：“师父他在我下山之前曾经说过，只要我能不断精尽武艺，必定能改善自身虚弱的体质。”
    诸葛临听后大喜：“大好了，这奇山老人可真是个神人啊，改天有时间我一定要亲自会会这位来无隐去无踪的神仙老人。”
    道了平安之后，一家人就聚在饭桌前吃饭，饭前诸葛临风听见夫人跟自己说儿子跟雪兰的女儿十分亲近，饭桌上见着是个如白玉般的小女娃也高兴得很，自已跟雪兰同朝为官，儿子女儿又相处融洽，看来可以先成亲后立业啊。
    饭后，诸葛临风将儿子叫到书房谈话，待到孩子坐定，说道：“儿啊，你在奇山老人处，除了习武，四书五经可有涉及？”
    “当然，师父他不但武功高强，文采更是出众。他不但教我武艺，在诗书琴画方面都细心教导过我。”
    “这样我就放心了，孩子，那我现在来考考你。”诸葛临风随手从书橱内抽出几件物品。有书有画有诗，诸葛小花皆对答如流，诸葛临风抚着胡子越发开心。“好极了，我儿不入朝为官，真是可惜了。这样吧，还有三个月就是秋试，你先去国学府跟李先生学学考试的一些基本，只当是休息如何？”
    “孩儿遵命。不过。。。”诸葛小花忽得抬头好奇的问道：“这个国学府一般小民的子女也会收吗？”
    “瞎说。”诸葛临风将卷轴一一放回原位。“你刚回来不知道，这国学府可都是些皇亲国戚的子女才能去的，不同于市井小民的私塾，没有身份的人是进不去的。”
    “噢！”奇怪，诸葛小花不知为何又想起下午在雨中所遇见的偷儿，再想想父亲的话，估计那个偷儿是因为进不了国学府所以才骂的吧。这样想想就能够理解了。
    “对了，你跟红霞是师兄妹吧，你们两人感情如何？你若是喜欢，我就去说亲去，免得便宜了别家。”诸葛临风丝毫不遮掩的问道，反正孩子大了，总要娶妻的，儿子能娶个自己喜欢的，他这个做爹的也为儿子高兴啊。
    “这个。。”诸葛小花苦恼的一笑，怎么每个人都把他跟师妹送做堆呢，其实他真的想说，不是他不要师妹，是师妹不要他好不好，师妹还等着她那个武林盟主丈夫呢。“爹爹，孩儿想先立业后成家，况且师妹还不懂事，若是强要她嫁我，岂不是弄得大家都不开心。不如等孩儿秋试结束，再考虑亲事如何？”
    “你能这么想也好，反正我诸葛临风的儿子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对不对。”豪迈的一笑，拍着儿子的肩膀道：“希望你功成名就，我就能安享晚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