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 悠悠我心  第三章  同心难——君心所依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3955  更新时间:10-07-19 07: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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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悠悠心里烦乱,不顾小绿劝她入睡,披上披风独自踱至廊上。
    韦家把宋疏虞和韦灏之的婚礼定在下月初八,说是要等韦家的大家长韦至哉出关主持大礼,所以韦家安排了一座庭院玉雪阁暂住,从庭院的游廊走到底便是韦灏之所住的水剑轩。想了想明日要见韦家人,韦灏之的长辈肯定要与她说些体己话,还是有点担心,便转身往园中走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信步踱了一圈天色已然不早,怕是金嬷嬷和一干丫鬟仆从早已心急,便加快了步子往回走。绕过韦灏之所住的水剑轩便是悠悠的玉雪阁。正走着,忽听见水剑轩的角门边微有悉嗦之声,站着一个娇小的人影。悠悠以为是服侍的丫鬟,正要出声询问,心头陡地一亮,那人不是那日韦灏之看的女子又是谁呢?
    悠悠急忙隐到一棵梧桐后。只见那女子痴痴地看着水剑轩卧房窗前韦灏之颀长的身影,如水银般的月光从梧桐的叶子间漏下来,枝叶的影子似稀稀疏疏的暗绣落在她身上,越发显得弱质纤纤,身姿楚楚。她的衣角被夜风吹得翩然翻起,她仍丝毫不觉风中丝丝寒意。天气已是九月中旬,水剑轩前所植的几株梧桐都开始落叶。夜深人静黄叶落索之中隐隐听见那女子极力压抑的哭泣声,顿时心生萧索之感。纵使那人对韦灏之有情,恐怕今生也已经注定是有缘无份了,因为他即将迎娶宋疏虞。夜风袭人,悠悠不知怎的想起了宋疏虞写在手绢的那句话,“侯门一入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于而言,此话倒真真是应景。
    宋疏虞选择逃婚,与相爱的人携手天涯,这倒是一个好的结局,其实,无论选择离开或者是留下,结局都是由自己创造的,悠悠深深地祝福着每一对受到上天眷顾的人,无论是宋疏虞,还是苏微云,或者是眼前的女子,她们都应该得到幸福,如花般的女子,遇上一个如玉般的配偶,天作之合,多让人羡慕啊!
    可这一切,不属于她,不属于韩筱悠的漂泊人生,她依旧不想带着任何牵绊。
    不知默默看了多久,那女子终于悄无声息地走了。
    悠悠抬眼看一眼韦灏之屋子里的烛光,心底暗暗吃惊,这女子和韦灏之暗生情愫,而且这情分还不浅,以至于她对着韦灏之的身影落泪。不知道是那女孩掩饰得太好还是韦灏之无暇去注意,他们真的是两情相悦的,那么宋疏虞今后就更不会幸福了。
    悠悠心里不由得担心,转念一想依照今晚的情形看来韦灏之应该是不知道那女子对他的心思的。至多是落花有意罢了,不过照迎亲那天韦灏之的眼神,只恐怕流水有情。
    神女有心,襄王有梦,宋疏虞这个第三者,就如自己,只会是过客。
    回到房中,一夜无话。悠悠睡觉本就轻浅,装了这多少心事,更是难以入眠。辗转反侧间,天色已经大亮,既然已经成全了宋疏虞了,何不成全韦灏之呢?这第二次的嫁衣,终究不属于自己的,既然不属于,那就转赠与他人也好。
    很快就到了婚礼当天,韦家上下忙得不可开交,但而从那天晚上起,悠悠便从来没见过那个女子,反而是韦灏之几乎每天都会过来对她嘘寒问暖,送来点心,衣服,首饰,他总是一副招牌的微笑,温暖却总让悠悠感觉不真实,沈字衿冷酷的外表下有火热的心,那韦灏之温暖的笑容面具下又是什么呢?
    她不愿去想这些与自己无关的事。
    很快就到了婚礼的前一天,听金嬷嬷在她的耳边唠叨,蔚天山庄已经很久没有这般热闹了。那贺礼摆满了前院,下人们点算都来不及呢!
    金嬷嬷派人拿来了做好的嫁衣。
    鲜艳夺目的茜素红配上一等师傅绣出来的凤凰图,好看得让她无法形容。再看看那用纯金打造的凤冠,那整套的纯金首饰,悠淡淡地笑着,摩挲着那鲜艳的红,让她又仿佛回到了那一天晚上,沈子矜那认真的誓言仿佛又在她的耳边响起。
    “生生世世,此情不变。”笑话,在她打开房门看见他怀中的微云小姐,这誓言就变成最可笑的笑话,她是他的妻子,名正言顺,她只不过是个陪嫁丫头,竟然被他玩弄于鼓掌,那是钻心刺骨的痛,她发觉自己就如母亲,任性得容不得别人一丁点的背叛,母亲幸得遇见爱她胜于生命的父亲,那么自己,何时能遇到爱自己的那个人呢?也许,永远不会了。。
    臂上火红的琉璃镯子似乎在提醒着那些她不愿意提起的过去,警醒着她要明白自己最初的使命,为了母亲的心疾,她一定要拿到天上人间里的宝物,而打开天上人间的钥匙就必须集齐四件宝物,而大约一百年前,这四件宝物就散落在民间,自己也是机缘巧合之下才知道,江南沈家就有其中的一件宝物,而此时,这件宝物就在自己的臂上——朱雀琉璃镯,火红色的朱雀代表南方最尊贵的圣灵,而它所代表的到底是什么,悠悠却不知道。
    “宋小姐,您看,表小姐来跟您贺喜了。”小绿停下手中的忙碌,悠悠已经瞥见镜子里一个倩影款款而来。
    脸若银盘,眼似水杏,真真一个大美人,一袭紫衣别人穿来太过妩媚,却衬得她更加脱俗,那是一种不张扬的美丽,那是如水般的温柔,犹如一朵美丽的水芙蓉,出淤泥而不染,令人瞩目。这就是她第一次见到古七泠的记忆,无声的美丽。不愧是传说中的武林四大美人之一。
    古七泠走到悠悠面前,俯了俯身道:“表嫂,恭喜。“这一句表嫂却把悠悠叫得不好意思起来,尴尬地笑了笑,她不知该怎么样称呼古七泠,一旁的小绿连忙接着话往下说着,帮悠悠解了围。
    “宋小姐,这位是老夫人的远房侄女古小姐,少爷的表妹。”悠悠点了点头,仔细地打量起她来,却惊讶地发现她便是那晚水剑阁前的女子。小绿又拉着古七泠笑着道:“表小姐来了就好,宋小姐还说找不到体己的人帮着她试试看这些个明日要用的首饰。”
    悠悠看着古七泠那温婉的笑颜,却知道她的心中肯定不好受,忙想阻止,却不料古七泠已经先一步拿起那一支凤凰明月铛,端详起来。随手就插在悠悠的发髻之上,笑着道:“这簪子做工细致,又镶嵌有明珠,华丽却不落俗,宋小姐看可喜欢。”
    悠悠迟疑地点了点头,却见韦灏之已经走进花厅来。
    “这里怎么这般热闹?”韦灏之依旧微笑如春风,眼神淡淡地扫过众人,最终停留在古七泠身上。
    “表妹,你不是身子不舒服吗?怎么不在屋子里呆着,回头让李大夫过去帮你瞧瞧。”简单的语句却透露着对她的关切。
    “我没事,我也想来沾沾表哥和表嫂的喜气,说不定,这病也就好了。”古七泠倔强地笑着,却让韦灏之看得心疼不已,而悠悠则在心里感叹。
    “随你喜欢。”韦灏之淡淡地笑着,仿佛淡得如水,没有兴起一点儿的波澜,又转过身去,看看悠悠,此时的悠悠正把那凤凰明月铛从发髻上取下,韦灏之上前帮她理了理弄乱的头发。
    “不喜欢么?”
    “不是,这簪子做得很漂亮。”悠悠后退了一步,离开他的气息。
    “表哥,我想这些个俗物,表嫂是看不上,我记得,韦家不是有一支御赐的青龙翡翠簪,那,估计才配得上表嫂这谪仙般的人儿。”古七泠缓缓说道。
    “泠儿,晌午姑姑让你过去陪她吃斋,这时候不早了,晚去了,姑姑该说你了。”韦灏之看着古七泠淡淡地说道,但那语气平和却像下了一个不可违抗的命令。
    “小络,把我送给表哥和宋小姐的贺礼拿过来。”古七泠的丫鬟小络捧出了一对白玉同心环递给悠悠。
    悠悠连忙去接,却晚了一步,那白玉同心环生生给跌碎了。
    “哎呀,这同心环都碎了。。。看来不是个好兆头”古七泠冷冷看着地上的碎片,转头离开,紫色的裙摆消失在碎片中,留下一屋子人面面相觑。
    小绿和几个小丫鬟忙着收拾残局,悠悠尾随韦灏之来到院子,看着那紫色绝决的身影和这满屋子耀眼的红,悠悠的心中百味杂陈,她陷入了深深的挣扎,在昨天夜里,她早已计划要离去,不嫁给韦灏之,成全他跟古七泠,可是,古七泠刚刚告诉了她一个重要的讯息,青龙翡翠簪就在韦家,这是她急需得到的第二件宝物。
    “疏虞。”韦灏之唤了她一声,见她呆呆地没有反应。
    “疏虞,我答应你,我会做一个好丈夫,好好照顾你一生。”韦灏之平静地将她拉入怀中,悠悠却下意识地将他推开了。
    推开后却又觉得不妥。
    “韦少爷,对不起,疏虞有些乏了。”悠悠转身离开,她已经决定退出这场虚假的婚礼,她不是宋疏虞,更不想让宋疏虞嫁一个不爱她的人。
    韦灏之没有再说什么,他此时想的是那个任性的人儿,而不是自己即将大婚的未婚妻。
    今夜,注定有某些人无法入眠。
    雨霖居里,古七泠抚琴到天明,那琴声,如泣如诉,屋里的人不知自己纤纤玉手已经磨出了血,屋外的一袭白衣隐藏于竹影之中。
    终于,琴声渐渐消散了,碧萝纱里的人儿泣不成声。
    终于,那袭白衣上前将紫衣美人拥入了怀里。
    “对不起。”韦灏之紧紧地拥着抽泣的古七泠,除了这三个字,他已经无法再说什么,他们本就是青梅竹马,两情相悦的一对璧人,他早就在那年她未及屏,就已经许下了要娶她的誓言。
    他一直都是她的天,而他也想做她的一方晴空。
    雨季里,油纸伞下,他们曾经相偎;晴空下,他牵着她的手去放纸鸢,比翼双飞,自由自在;而这一切,都将在明日之后,化作尘埃。
    古七泠终于鼓起勇气推开了韦灏之的怀抱,重新走到古琴边,接起那断弦,不一会,只听见她开始吟唱道:“巴山夜雨,涨满秋池,却是话离别。随池涌起,只道是漫漫相思。。。”琴声哀婉,歌声轻灵,一字一句都似刀子在韦灏之心上割过,如凌迟,隐隐作痛。
    一曲作罢,古七泠端起那青花瓷杯,笑道:“瓷杯一盏,杜康九钱,小妹在此祝表哥与表嫂百年好合,长长久久。。”
    刚刚说完,却被韦灏之抢过她的杯子,一饮而尽,“泠儿,你的好意我收下了。”
    “表哥,我明日一早就回骊城,明日一别,相见便不知何年了,保重。”古七泠放下了酒壶,看着窗外竹影飘摇。
    韦灏之自腰间取下一个荷包,交予七泠,“这个荷包,是江南玲珑斋沈绣娘缝制的,你说过喜欢,去年春天让人带了回来,一直没有给你,现在,算是个纪念也好。”
    “泠泠七丝上,静听松风寒。古调虽自爱,今人多不弹。”古七泠抚摸着荷包上绣着的古诗,微微地叹了一声,这是刘长卿的诗句,而也是她的名字,更是她的归宿,古调虽自爱,今人不多谈,真是讽刺!
    韦灏之起身,离开,走了很远,停住了脚步,对着空气问了一句,
    “泠儿,你恨吗?”
    周围一片静寂,紫衣人儿似乎还沉浸在悲伤中,无法自拔,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竹林深处,丫鬟宝络听见七泠带着哭腔的声音对着那黑暗的深处喊着,撕心裂肺地喊着,
    “不恨,只怨那月老红线乱牵罢了!”唉,只怨那月老红线,理不清,理还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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