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启俯身拾地上之书囊，轻拍去尘，转身欲予楚渊，忽觉此囊乃己之物。
    ……
    楚渊所掷者乃吾书囊！手机尚在囊中，会否损矣？彼急拉锁伸手探取手机，未得。
    “手机吾已取出。”楚渊递过其手机。
    方启登时松一口气，接手机而言：“适才可谢，若非君，恐赵旭已遭厄。”
    “事急，遂掷君书囊，请勿怪。”楚渊道。
    “无妨。”方启轻拍立旁之赵旭，“尚立于此作甚？行矣。”
    赵旭垂首，手扣书囊肩带，转头缓移脚步。方启甚解赵旭此刻心境，此等己深藏于心、梦亦不敢言之秘事，为人用作辱骂之资，且为相识者闻之，其窘迫与尴尬无处可遁，仿若遭人掌掴。
    三人皆无言，适才数生身影尚可见，方启低头弄机，默默行一段路。
    “多谢。”赵旭忽启口。
    方启按灭手机纳入兜中，转身至赵旭侧，“君知吾缘何转塾乎？”
    赵旭举首望方启，目眶微赤，摇首道：“不知。”
    “吾与君相类，自幼不知生父何人。君或较吾幸，尚有母相顾，吾母弃吾居于外邦。”方启笑而拍赵旭，示其前行。
    “读初中时，为此屡与人殴斗，有时他人但多视吾一眼，吾便觉其笑吾无父。殴斗、逃课，竟无一日于塾中安然度过，如此者二载。后……吾便不复在意，任其所言。”方启目注前方某处，神思惘然。
    赵旭未料方启言此，念及适才己之反应，颇觉赧然。无人喜宣家事于外，方启主动言之，盖知其此刻心绪且顾其情矣。
    “吾言此非欲君知吾与君身世相同，乃欲告君，此等同历者甚众，勿觉己怜，恐适才那群人中亦有不知生父者。”
    赵旭嗤笑，“吾亦以为然。”
    “善，如此思之方是。”方启道。
    “噫，方启，校规第二十八条果真如此言乎？”赵旭性颇豁达，唯适才事出突然，一时无措，方觉郁郁。
    此愚人，方启抚额，侧首视旁之楚渊，问：“君有纸乎？”
    楚渊自包中取一小包纸予之，面色凝重。方启心忖，不过索纸，何作此态。
    “否，校规无二十八条。”楚渊言。
    方启擤涕之动作顿，问：“汝塾竟有校规乎？”
    赵旭颔之，“吾以为君已诵之，欲赞君耳。”
    “吾岂有此闲情，多做数题不佳乎？背甚校规。”方启弃纸于箱。
    “然君确有策，彼等竟为君所惑。”
    “观彼等模样，便知未览校规。”方启道，“君观之非惹事之人，何以遭堵？”
    赵旭忆此事亦觉冤屈，如小儿受屈而无处诉。“即前两日于食堂，陆一鸣不慎撞及前被君殴之人，二人遂起口角。陆一鸣性素怯懦，唯致歉不止，然彼人不饶，吾不忍视，遂起争执，乃有今夜之事。”
    “哦，君父之事，君昔于塾中曾与人言乎？”方启问。
    “或有，然皆为挚友，平日亦不会以此为谈资。”赵旭思忖。
    方启挑眉，心言，谁知，似君这般憨直者，为人所卖尚欣然相助数钱。“嗯。”
    三人步出校门，楚渊之御者早于彼处招手。赵旭似决于心，对楚渊言：“楚渊，今夜亦多谢。”
    楚渊视其一目，淡言：“无妨。”复转对方启道：“吾先行，明旦见。”
    方启笑而挥别。
    “那吾亦去矣。”赵旭与方启挥手。
    待赵旭至对街，方启立梧桐树下高呼：“赵旭，告君一事。”
    赵旭止步，问：“何事？”
    “适才吾言，实乃诓君。”方启那作死之性又起。
    “呸，方启，吾欲殴君，信乎？”赵旭吼道。
    “来。”
    “来便来。”赵旭虽言，然身仍未动。
    二人隔街相骂，仿若泼妇骂街，寂静四周唯其声清晰可闻。
    “行矣。”方启率先挥手，沿校园墙垣踏星影向家而去。
    楚渊坐于车中，望方启背影出神。方启以书囊斜挂肩头，低头行于树影间，明灭可见。其渐长之躯显瘦削而凌厉。
    方启言不知生父何人时，楚渊甚惊，观其神色，似已习惯。无人能习惯此等事，习惯至人当面斥为野种。
    此乃历经无数失望愤懑后之习惯，竟如此轻易出口，只为抚慰一新识同窗。
    闻其连打二嚏，楚渊方回神，“李叔，驱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