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 室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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暑假结束的时候,聂元晴出现在了我面前。他向我致歉说:
“元曦这小子就爱捣蛋,利用孪生兄弟的方便,不知以我的名义招摇撞骗过多少回。”
“聂元晴你竟然在女生面前说我坏话,真是个不要脸的家伙。”聂二少爷也冒了出来,“以前还不知道哪个混蛋喜欢阴恻恻在旁边出叟主意,最后挨打却总是我。再这样,当心我抢你老婆。”
“你有狗胆试试。”
他们看起来是对相亲相爱的兄弟,多少是令我羡慕的。继母所生的那两个孩子也是一对双胞胎,他们也一般这样亲厚吧。所以很多时候更让我觉得自己是个多出来的局外人,那样的一个四口之家应该已经很美满了吧,多一个我就有些不协调了。
聂家兄弟与我是同一间大学。只是哥哥已是法学院的四年级生,而弟弟居然和我一样是一年级新生。更准确地说是位“老新生”了。第一年聂元曦也是上法学院,第二年转到建筑学院,第三年他的兴趣又转向理工学院天文系。今年他老人家说,他从小的人生偶像就是黑泽明那样的大师。为了表示对偶像的敬意,所以这次他又成了传媒与影视学院的新生。
做哥哥的说,可惜学校公共关系学院没有开设一个男公关专业的课程,否则他这弟弟倒可以年年拿状元。
聂元曦不以为然:“什么状元,要开这种课程。校长、院长他们还不得亲自聘我上台讲课,还有几个有我这般丰富经验可以传授。”才进大学没多久,关于聂二少能周旋于众多女生之中,却如鱼得水的传奇,我也听说了。
但其实我发现聂元晴才是那个更受欢迎的吧。曾听到医学院里的女同学议论纷纷。
A说:“知道法学院四年级的那个聂元晴么?”
B说:“这间大学里只有鬼才不知道。”
C则是一副陶醉状:“有一次在图书馆和他檫肩而过,回头时,我想,天,一个男生居然有那样漂亮的一头头发,阳光没有照上去也深黑闪亮的那种,配上他那张几近完美的脸。。。。。。”
D加上去:“医学院有些男生穿上白大褂也颇为英挺,但要是和他一比,还是完全不是一个段数。”
E赞同到:“那是当然,面孔很重要,但风度气质才是根本,否则光有一张好看的脸蛋,也没什么稀罕。聂君属于哪方面都无可挑剔型的。”
原来和自己订婚的还是个学院偶像,这种角色听上去多少有些玩笑意味,似乎与聂君的深沉感搭不上调。但是这是别人对他的评价,非他本人自己争取。然后我想,要是在一部白烂肥皂剧中,作为学院偶像未婚妻的我,应该是个不讨好的角色吧。多半还是个第三者,凭着家里的财势,横刀夺爱把他自一个可爱、善良,惹人怜惜的灰姑娘似的女孩手中抢过来。
想到这里倒有几分乐趣,于是我问聂元曦:“知不知道有一个眼睛如小鹿般纯真无邪、长发飘飘、楚楚动人的女孩?”
他来劲:“干嘛,要介绍给我,眼大眼小长发短发倒无所谓,胸部平平的我可不感兴趣。”
我只好放弃:“别误会。我只是想是否有机会当一回恶人。”我把自己关于偶像剧角色的想象告诉他。
他笑锝打跌:“相信我,那种像小白鸽似的女孩,决不会是我兄弟的品位。别看这家伙一副道貌岸然谦谦君子状,其实,哈,我们俩是兄弟,你说半斤跟八两有多大差别。”他狡黠地加上一句:“我们一向共享人生的富贵荣辱的,你不知道么?”
“我看他有你这兄弟才是人生的一桩不幸。”
“还没过门就帮这小子说话。”他表示愤慨:“我就不信他狗屎运这么好,女人都帮他说话。噢,你莫非喜欢上他了?”
“喜欢?”我问“什么是喜欢,那是怎么样一件事,我并不明白。”
“我也不太清楚。不过,管他的,漂亮的妹妹哥哥我都爱。你那室友什么时候回来?”
我摇头,“你还是放弃的好,聂同学。医学院的女生多数欣赏的是那种外在和内在并重的男生。你那套在这里不吃香,对乔栩更不管用。”
乔栩曾嘲弄地说:“对那些大脑进水,小脑又没发育的公子哥,我劝他省省,拿着老子的钱追三逐四,又有什么光彩可言。”
聂老二却对此振振有辞:“我还不是为老爹着想,拽着那么多钱不放,只怕他将来进不了天国,所以忙着日行一善,愉悦他人,为他老人家积德。”
乔栩并不拿正眼看他。聂元曦颇为受挫,不过很快又嘻嘻哈哈去找别人。毕竟这么点小挫折不仿碍他游戏花丛中,阅览人间春色的兴致。
乔栩在中学时与我念同一所学校,但并不相熟。只是高中最后一学期时,有一日深夜有人敲窗把我叫醒,我开窗,翻窗进来的正是乔栩。她满不在乎的解释:底下宿舍楼的大门锁了,她正好又发现庭院内有棵树的枝干几乎伸到三楼的某扇窗户前,所以爬了上来。而那正是我房间的窗户。她走后不到两分钟又折回来说:“我忘了带房间的钥匙,借你这儿睡一晚。”说着径自往沙发上倒头躺下。
等进大学后,发现彼此是室友,她淡淡地说:“哦,还挺巧。我刚才买了啤酒在冰箱里,你想喝时请别客气,室友。你不会是那种只喝香槟的大小姐吧。”
她是个我行我素,性格突出的女孩,还有一张精致漂亮的面孔和一副堪比模特的身材。她整个人是绚烂,光芒四射的。相形之下,我更感觉到自己的贫乏与苍白。
乔栩不是那种会主动与人亲近的人。而我,十七年来,我所做的就是如何礼貌地把自己与他人隔开距离。但人与人之间有时就是这样奇怪,未曾经过刻意经营,反而慢慢也成了朋友。
她亦是个心智早熟的女孩,因为家庭的关系,也早早学会洞悉世情。乔栩的祖父有三房妻妾七个子女,而她的父亲在这方面也不甘落后,整个家族中人口复杂,各怀心思,明争暗斗从没停止过。她从小就被送入寄宿学校,当然也就谈不上与家人有多少感情可言。但她很看得开,她说:“各人自有各人的缘法,与其为得不到的耿耿与怀,还不如把时间用于敞开怀抱享受人生。我爹年近六十,尚且兴致很好地打算结第四趟婚,做女儿的自然要传承他对人生的积极态度。来,从此以后我们便是宇宙超级无敌美少女组合。”
我希望自己哪怕能学会一半这种达观的态度。乔栩却不以为然:“做人不要太贪心,燕朗云,在外人眼里,你已经得天独厚。”
我不明白。
她说:“很多人都知道我们学校最高的那栋大楼是由燕家捐赠,医学院的那个研究基金是以你曾祖母的名字命名。自然校长先生是不会忘记亲自打电话来宿舍,慰问您对鄙校宿舍还有何指教。哦,还有,知道那些男生甚至女生看到你这张脸蛋时的反应了吗,有人说她要是也长了这么张脸,一定其他什么事也不做,每天只要对着镜子陶醉在自己的花容月貌中就可以了。还有,还有,当然,你还有一个学院偶像、十全十美、万人迷的未婚夫,只差身佩宝剑,骑头白马和你公主殿下共演一出现代童话了。”乔栩的语气不无嘲弄。
我完全呆住。这也太离奇了。首先我从来不觉得生在燕家是件什么幸运的事。我与家人关系淡薄,我的生母早已去世,我的继母与我太客气,我的父亲为了家族利益安排我与他人订婚。至于我的未婚夫与我,嘿嘿,童话,简直是个绝妙的讽刺。说到长得好看这件事,的确,是有过不少人说过喜欢我。但如果没有这样一张面孔,没有显赫的家世,没有一个可以在商界翻云覆雨的父亲,还会有人喜欢我么?如果没有这一切的我,还有什么可以让人喜欢的呢?
乔栩摇头:“就算这样你也百口莫辩,人们往往喜欢着眼于别人拥有的和自己没有的,所以才会有无限烦恼。”
就好比我其实羡慕的是那些天生具有明朗快乐性格的人。
“据说一个人一生得多少,无论是物质上还是情感上,都早已注定。”
“这是什么悲观的宿命论?”我问。
“倒也不算悲观,不属于自己东西强求无益,不如学习豁达。”
“我怎么知道什么东西属于自己,哪些又不属于自己。”
“这也是个问题。不过反过来思考很多时候人为得不到而苦恼,得到后又觉得失落或者担心失去而惶恐,真的失去了又悲伤痛苦,从头到尾是不是一种作茧自缚。”
我很佩服:“乔大师,你是吃了人鱼肉不死的千年老妖,你是我的偶像。”
她作居高临下状:“好说,以后多多孝敬我就是了,明天代我记录实验数据。”
不过聪明人往往又难以真正快乐,所以她接着叹气:“有时我不是不羡慕那些此刻的人生烦恼就是与男朋友吵了架或者零用钱不够买一个名牌手袋的同龄人。”
我又何尝不觉得那些可以为多长了两公斤体重或脸上晒出了雀斑而大惊小怪的同学是何其幸运。同样是青春,他们的天空似乎要明亮斑斓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