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章 梦年华 第六节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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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节奔向
    下了火车,我与诚峪都是灰头土脸,各自携着大包小包脏兮兮的行李,他望着我落魄的样子哈哈大笑。
    我完全不给他反应,一脸不理睬。他笑得尴尬,终于干笑两声,不再笑。穿警服戴袖章的中年男人朝我们走过来,蛮横地查诚峪的身份证,搜身。从上火车到下火车,诚峪一直是被检查的对象,我一直觉得他面善,只是在笑时,扬起的嘴角有点倾斜,才有点坏坏的感觉。可为什么他在别人眼里就那么像毒贩人贩扒手呢?不过此刻,诚峪真的有些貌似不良份子,头发蓬乱,脸上爬满胡子渣渣,对着中年警察点头哈腰时,嘴角扬起的笑依旧有邪恶的味道。
    我并不觉得好笑,反而觉得悲哀。为什么人人都爱以貌取人,那些道貌岸然的人就不会是坏人么?一个人为了生活而奔波得蓬头垢面,却还要受这些戴有色眼镜的人刁难。
    警察叔叔,你是不是觉得我们穿得脏,我们穷,我们就是坏人?
    诚峪白我一眼说,华满,你说四川话,别人又听不懂。
    我本就不是说说给他听的,他那么魁梧,他若刁难我收拾我,我一弱女子如何是好?我回赠诚峪一个白眼。
    他呵呵地笑,他说,我还以为你是说不好普通话呢。你也晓得四川人说普通话历来就是洋相百出。
    我说不好普通话?我再怎么还是考了个普通话二级甲。我愤愤地说。
    警察查过诚峪便离开,估计是去搜索下一个可疑对象,下一个又会是哪一个正急急忙忙赶路的农民工呢?警察定是看不惯他背上乌漆八黑的大麻袋,抑或是他脚上蹭满污渍的军用胶鞋。
    当然警察一般是不会搜查我这样的乖巧的弱女子的,不是说过了么,以貌取人。
    诚峪一边收拾被翻得乱七八糟的行李,一边对我说,华满,你看,一个没文化的人在城市里打拼,就是如此被为难。华满,钱就是如此重要,没有钱,买不起好看的皮囊,无法装扮成上等人。
    他平静的话语听得我心酸,他跟我同样大,却早好几年就在外面吃苦受累。他那么早就辍学,他也没有享受过风花雪月的爱情吧?或许打工后也谈了几个对象,只是总有这样那样的原因让一场一场感情无疾而终。是不是这样呢?他挣钱如此不易,自封善良的我怎么能忍心利用他伤害他呢。
    我说,诚峪,这一路我是否伤害到你了。
    他骂我一句瓜娃子,便提着行李往前走。他侧过头对我说,华满,紧紧跟着我,别丢了。
    我跟在他身后,心情愈发沉重。
    这个城市这么大这么陌生,我有些不知所措,也有一些期待。我的那个神秘人,我的岸,现在是坐在哪间写字楼里呢?或者,他正顶着这浑浊的空气约会,喝茶,吃饭,看电影。他说,他到唐山只是两小时的车程。他离我那么近,现在,我将我们跨省,从南到北的距离缩短到两小时的车程。
    天渐渐暗下来,空气那么浑浊,使得天更加灰暗。诚峪带我走进一家旅馆,实在太该好好休息了,三四十小时的硬坐火车,害得我双腿又肿又痛。
    我拍拍诚峪的肩说,我要一个人睡一张大床哦,太累了。
    他笑笑,嘴角又挂着隐藏不住的邪恶。他说,华满,你害怕我占你便宜。
    我底气不足,满脸通红。在我心里,我当然害怕我俩授受不亲。
    我睡在床上,摆成“大”字。现在,终于,我的每一个细胞都可以彻底放松了。
    诚峪端来热腾腾的饭菜时,我睡得正酣。他掀掉我暖和的被子,看到我如此不雅的睡姿,我就这样被他的尖叫吵醒。
    我揉揉朦胧的眼,问,诚峪,出啥事了?眼前的男人,端着热腾腾的鱼香肉丝盖浇饭,用花容失色形容他一点也不为过。
    觉得冷,扯过掀开的被子盖在身上。
    华满,你的睡姿我可真不敢恭维。他将饭放在茶几上,坐在床边。
    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我还有许多的本来面目未向你揭露。我坐起来,端过一份盖浇饭兀自吃起来。
    华满,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你么?他也端起另一份盖浇饭,狼吞虎咽。
    你为什么喜欢我,我毫无兴趣。我埋头吃自己的饭。
    那你为什么喜欢我,私奔了要跟我在一起?他的问题真是白痴,也不能怪他白痴,我一直给他我对他有意思的假象。
    我说了喜欢你?我私奔是为了跟你在一起?诚峪你恐怕搞错了。
    你说什么?他的声音尖锐,仿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我没说什么啊,你听到了什么。触碰到他受伤的眼神,忽然不能忍心告诉他实情。我一直认为我是铁石心肠,不受别人的感情支配,十分我行我素。
    那好吧,赶紧吃饭吧。吃了好好睡觉,明天还要转坐汽车去遵化呢。
    我不去。
    为什么,华满。
    因为这里的大厦这么高,我喜欢,那么那么高,我从来没有上过那么高的楼。这里的马路这么宽,我都看不清楚对面行人的脸。这里如此繁华如此大。
    你这种住惯小地方的人会习惯这样的大城市?都怪你父母过于娇宠你,尽喜欢这些浮华的东西。他的语气里也是一片溺爱。
    我已经到了大专实习期,我可以找到工作。
    大专,也算文凭?他语气里满是不屑。
    你这是什么话,大专怎么了,你怎么也学会狗眼看人低了。我生气。
    我若是觉得你是人才,我哪敢追你,我哪配得上你。他笑,完全不注意我的愤怒。
    我说,姓王名八的东西,给我滚出去!生平最恨别人瞧不起我。
    你生气啦?
    我将碗扔在地上,摔得粉碎。滚,滚。
    他见我真是的动怒了,扫兴地出了房间。
    难道,我就这么没用么?难道,我能听着他的羞辱不置一词么?我不是那么受欺的人。诚峪这种人,对他好点随和点热情点,他便觉得我没气质没修养没文化。我不是歧视没文化的人,我只是不甘心他将我五年时间与心血与钱财换来的文凭如此奚落。我只是不甘心如他一般真的只能做一个平凡人,我有自己的梦想,我不愿意如他一般只为钱而存在。是的,我惟恐自己沦落到那样的地步,变成只会挣钱的机器。
    诚峪说我没用。笑话。我的梦想,我从未对他说过,我要当一个作家,这个梦想是不能对他说的,他又会取笑我,说我做白日梦。我突然觉得可怕,我身边的这些人是不相信奇迹的,他们认为作家,诗人,明星离他们太远,不会出现在他们的生活空间范围内,生活禁锢了他们的思想。是的,我曾经对年华说,我想写小说。他就笑着劝戒我,做一些脚踏实地的事吧。
    可是,我怎么会放弃我的梦想呢?我的爱情已经很失败了,难道我还要放弃让我感觉快乐的爱好么?不,我不放弃。
    即便全世界都对我嗤之以鼻,可是不是有我的岸支持我么?他一直在鼓励我呢。
    有人敲门,肯定是诚峪。我没好气地赶他走。他站在门外不敢进来,他哀求,华满,我就进来说几句话。
    我最讨厌那种动不动就作出一副痛苦样的男人,以为可以获得女人的怜悯。但是,在我这里,我只会厌恶,男人得罪了你,又作颓丧样,死皮赖脸地乞求原谅。生怕他一直缠着,让人不能安稳睡觉,我说,你进来。
    他像一只找到了主人的狗,脸上散发着欣喜。他得罪了我,我就将他比喻成狗,逗我开心他就是哈巴狗,惹我生气就是丧门犬。我不爱他,一点也不爱他,所以我如此糟蹋他。
    他坐在床尾的位置,可怜巴巴地问,华满,你真不跟我去遵化了?对不起,我刚才惹你
    生气了。都说女人变脸快,我看男人也不相上下,前一秒还理直气壮地鄙视你,下一秒又要死要活地求你原谅。
    我真的不去遵化,我要留在大都市。大专文凭没多大用处,洗碗扫大街总够资格吧。我没好气地说。
    华满,我错了,别怄气了好不?又作出一副可怜的样子,可我这人完全不受感动与威胁,这是我的作风。
    你自己不能去?你一人去要死?
    你不去我真的要死。
    那你就去死。
    我舍不得你。我还想多看你几眼。
    多么恶心的话,是否男人都这样,说出恶心的话而自认为是甜言蜜语。
    我从申,我不想去。
    华满,你听话好不好。到遵化只是两个小时的车程。
    你确定是两个小时?
    我发誓。他一脸严肃,仿佛若真说谎就五雷轰顶,五马分尸,凌迟处死,乱刀砍死,反正就是不得好死。
    我说,那好,我去。诚峪笑了,嘴角又扬起,透着点点的恶。他恐怕又暗自庆幸,花言巧语最能让女人臣服,没有一个女人能抵抗甜言蜜语的攻击。
    错。我愿意去,完全是因为他说,唐山到遵化只是两个小时的车程。
    两个小时。我愿意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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