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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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林小舟,”他把毛巾递给一旁的侍从,挥退他,坐到床边:“话又说回来,你这到底干得了什么?看你平时行事,似乎有些常人所不能及的头脑和知识,但平日里却又做不了什么实事,连个普通人还不如。百无一用是书生,书生尚能写一手好字呢。”
我忍着心里的难受听他说道:“做人一世,总不能一无是处。那日派你去挖城墙是我气昏了头,胡闹所致。你连普通士兵应该掌握的基本能力都没有,万一出了岔子,我……”
接下来一阵静默无语,他吹熄了灯,说道:“好了,睡吧。日后做事记得刻苦一些,可别偷懒了。”
他走去他的床榻,我听见他放下床帐的??声,心里久久难以平静。
我竟连个普通人都不如呢。
切,你们古人到了现代,又能干什么。
翻来覆去,想想还是难受。我不信,我学到的知识,竟然一点都派不上用场么?
睡梦里都在想我到底能干什么,迷迷糊糊间,外面天有些亮了。吓,这戈壁的日照时间也太长了。
我悄悄地起床洗漱,准备一会儿服侍御苏起身。既然没什么用,伺候人总行了吧?
戈壁这一带,水源很少,好不容易找到的水,多很浑浊,隐隐带了点土渣子味道。我熬着洗漱后,就打了水伺候御苏洗漱。
御苏起床总是很早,我放下水,服侍他起身,听见他问道:“今天这是怎么了?”
“当不了好兵,还当不了好侍从嘛。”
“怎么突然乖了不少。”他笑得颇为暧昧,拿起桌上我准备好的青盐薄荷水漱口。
他喝了一口,突然吐了出来:“……,林小舟,这是什么?”
“漱口用的青盐薄荷水啊。”
“怎么是这个味道……”他看了看杯里的水,突然像看见什么腌?物一样摔了杯子:“林小舟,你居然敢给我喝这个!”
我唬了一跳,赶紧找帕子给他擦手:“水怎么了?”
他摆摆手:“你先给我找干净的水漱口,快。”
我手忙脚乱地倒了一杯茶递给他,他皱着眉头漱了漱口,下巴指指那满地的残骸:“这水是浊水,你居然没过滤就给我用?”
我呆呆地看着那满地的碎片。我居然不知道要把水提前过滤一遍给他用,他几时喝过这种浊水,自然恼怒了。
“罢,今天也多亏了你,我算是尝到了普通人喝的水的味道。帮我把衣服穿好。”他摇摇头,指指外面挂的衣服。
可是……这古代的衣服,我搞了半天也没搞懂到底该怎么穿。我平时穿的都是最普通的衣服,系好衣带,绑好裤带,外面再用缠腰布随便一围,就糊弄过去了。可是御苏这些衣服穿起来讲究,绕是我琢磨了半天,还是弄得手忙脚乱。
“唉,算了算了,还是我亲自来吧。”御苏冰着张俊脸,接过我手里镶玉的腰带,自己扣好。
我空着手站在一旁,恨自己没用到了这种地步。
我弄不懂他们这种衣服的样式,也不会梳他们这种发髻。
御苏指了指旁边的檀木柜:“帮我梳一下头发吧。”
“这个……”我为难起来。我来到这里,连自己的头发都梳不好,怎么敢给御苏打理头发?我的头发也就罢了,一团烂草而已;他的可是……一头乌丝啊。若是毁在我的手里,他定要掐死我了。
“怎么,不是说要当个好侍从么?”他嘴角漾起一抹淡淡的微笑,似乎兴致又高了起来:“我可是很想让你给我梳头发呢。”
我想起那个又吵又打闹得鸡犬不宁的长夜,御苏侧卧在软榻上,哮喘刚刚平静下来,脸色犹自微红,半支着头,那姿态直让人喷了鼻血去。
认命地过去拿了梳子,站到御苏身后,帮他细细理起长发。他高我一头,我还要仰起头来。
细细地梳理着,不经意间四目相对,腰突然被他牢牢箍住,唇上结结实实接了他一通吻。我手一抖,梳子卡在他的长发间。
“哎……”他低吟了一声。我梳痛他了。
气氛暧昧得有些难耐,还有些难堪。心里却超乎想象的开心。手一直在抖,又梳痛了他好几次。最后梳得提心吊胆,他握住我的手,制止了我,唤进来一个侍从,为他把头发束起来,打理好。一个侍从进来,把先前地上的碎片收拾干净。
我走出了屋子,看着外面的院落,心里空空的。我大概只适合斟茶倒水,打扫卫生。
“小舟,你现在伤还没见好,先安心养伤,急着做事做什么。”御苏走了出来,把我拉进了屋子里。
我被他拉着手,头一次有种想抽出手的感觉。我什么都做不好,他对我已经仁至义尽了。
隐隐地想抽出手,御苏侧过头,看看我,清丽的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容:“怎么了,也不知道你这到底想了些什么。”
我摇摇头,试探着问道:“那,总让我做点不耗体力的活吧?不如我来做账好了。”
抄文书我是肯定做不来的,做账的话……我的数学好歹也是奥数全国二等奖不是。
“做账?”他似是有些不可置信,接着开玩笑地讽刺了两句:“可不要把军队的军费都做没了。”
“才不会!记数算数,我最精通!”好歹我高考数学一百四十多分啊。
“我敢信你么?”他凉凉地抛来一句话,似是带了些愉悦的心情。
这一问,我也有点犹豫了。经历了这些天的事,我也有点怀疑,万一我真的做不好……
“怎么又这幅表情?看得人怪心疼的。行了,你想做账就去财务处领账簿吧,我便信你这一遭。”他又淡淡地笑开了,哄孩子似的安慰我。
我咧开嘴,乐了。段子诲在他身边做文职,为他拟制诏令,我也不差,我可以做财务呀。看你们哪儿敢看不起我。我正笑着,听他问道:“你该怎么感谢我?”
我不解他的意思,用眼神询问他。
他用手点了点我的嘴唇。我再笨再不理解古代人的思维,也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了,便朝他侧脸吻去。
呀……我忽略了一个问题,我比他矮。可是,我总不能踮起脚来吻他吧?这成什么了。
于是这个吻烙在了他的下巴左侧。
他轻笑了出来:“真没见过你这么要面子的。好了,去吧。”
军营就像一口做大锅饭的锅,里面什么杂碎都有。势力分成几派,有楚傲卿的势力,也就是太子党;有御苏的势力,在军队里也就是大头;有忠君派,也就是高举皇帝的旗帜,认真贯彻皇帝的方阵的势力……从高层到底层皆是如此。就像大学的班级生活一样,人们鱼龙混杂地掺入其中,哪一个势力都得罪不得。
军政财务处也是如此。早先御苏聪睿有决断,牢牢地抓住财权,派了自己的亲信做财务处的老大。如今把我调来,怕也是有这重意思。
只是,当财务处的人将一把大大的算盘放在我面前时,我大脑空白了三秒。
我忘了他们没有计算机,用的是算盘。老子小学二年级学过两个星期的珠算,早还给老师了。那时电脑都普及了,没有电脑也有计算器,谁还噼里啪啦地打算盘。
我对着桌子上的大算盘,和一桌子写着“壹贰?肆伍陆柒”的账簿默默流泪。
作了两天的帐,虽然进程很慢,但还算顺利。御苏偶尔会来视察一下,这样我才能在势力分化得乌烟瘴气的财务处里面不被欺负。
用毛笔写阿拉伯数字并进行验算,那感觉……咳,别提有多别扭了,我是花了一上午才学会了拿毛笔,写的毛笔字又大又丑,浪费的纸也多。我正趴在桌子上,拿着毛笔,用财务处的人称之为“密语”的阿拉伯数字算数,外面突然传来吵闹声。
“林小舟,你这里的帐是怎么做的!”军队里总理财务的红脸老大臣气急败坏地冲进大堂,扯着我的衣领就吼了起来。
他就是御苏任命的亲信,总揽军队账务的老大。
“于、于大人,有话好好说,您冷静一下,我再好好看看。”我想办法安抚住了他,想拿起他卷在手里几乎要捏碎的一本账簿。
“全都做错了,开支整整多算了一倍!”他把账簿“啪”地甩在我身上:“要不是我每本账都要核对一遍,你这开支漏出去,我们可怎么活!”
我都是把他们的“壹贰?肆伍陆柒”改成阿拉伯数字,然后图方便用方程或者函数的方法来做,难道……做错了么?
“还有做账不许用密语来做!又不是见不得人的事,你写字能死了吗?!”
写那堆??嗦嗦的字,你累不死,我也累死了。
红脸老大臣歇息过了,又怒气冲冲地吼起来:“林小舟,你别以为你是容嘉殿下荐过来的人,我就不敢把你怎么样!你这做了些什么混蛋帐?!看你算得乱七八糟的,你是想我们大军还没等回朝廷就饿死在这蛮荒之地吗?!”
我捏着账簿的手在微微发抖。我没有做错,只不过是用函数解析式做出了不太精确的预测值。可是我该怎么跟他解释?
他气恨地瞪着我,那一刻我真的见到他的白胡子都气得翘了起来。
“你知道这是多么严重的错误吗?真要报错了,这可是人头落地的事啊!来人,来人!”他气得喘息声都变粗:“把林小舟拿下去,给我重责二十军棍!”
什么?!我下意识地往后退。二十军棍,那还能活命吗?
普通人吃十板子就够受的了,我虽然是士兵,但也只是个不及格的混混士兵,伤口一层叠着一层的,要是再吃二十板子,真的不用活了,真的见马克思和毛爷爷去了!
“于大人,您可要考虑清楚了,别到后来才发现打错了人!”当下情势虽急,我却冷静下来,朝他施压。
他愣了一下,我这话语气刚硬,他下意识地有些动摇。趁他动摇的机会,我又加紧了压迫:“您要是打错了人,后果也要自己担着吧?”
这话说出口,他犹豫了一会儿。然而犹豫没多久,他又勃然大怒:“小兔崽子,你算了一摊子烂账,我看在殿下的面子上,又看你勤奋,不按军法砍了你是你的万幸,你还怕挨打?来人,给我重重地打!”
两个人走上来拖住我,把我架在长凳上。我想从长凳上爬下去找御苏求救,却被另外两个人牢牢地摁住。这挣扎间,那军棍就朝我招呼了下来。
“喂喂,老头子,你等等,你急什么……啊啊啊!……操你爷爷的,疼死老子了!你这么急赶着去投胎啊!”老子的屁股要开花了!
第二棍重重地打下来。“呀!……操你……爷爷的……”
才两棍,我已经没有力气挣扎了。
“啊!……日你全家……”
“嗯……我太阳你全家……”
“……我阿波罗……你全家……”
屁股火烧火燎,我今日怕是要死在这里了。不过,总比真的按军法处置咔嚓了要好。
自从来了这个地方,浑身上下就没剩处好皮肉。
真是不争气,这才挨了第五板子,就撑不住了……
迷迷糊糊的煎熬中,终于听见了一个救赎般的声音。
那声音如清泉般,给人的心里带来了无尽的希望,只想追随着那个声音而去。
什么声音……“啊!”下身传来的剧烈疼痛让我脑子一片空白,下意识地惨叫出来。
真的很疼啊……你们这群瓜士兵,搬运的时候不知道轻点吗,又不是第一次干抬战友这种事!
“小舟,小舟,你撑住,我看看你的伤,”说话的人见我醒了,凑到我耳边安抚病人。我被那声音引导着,朦朦胧胧看见御苏微皱着眉头的脸。
那么清丽脱俗的脸,灵秀的眼睛里水雾蒙蒙。
“啊呀!”下一刻,我疼得叫了出来,御苏的手抚上我的后臀,火辣辣夹杂着刀割的疼痛,我的眼泪都快疼出来了。
“很疼吗?忍一忍……好好,不看了不看了,这就好了。你们两个过来,跟我一起,把他小心着点抬上担架。”
红脸老大臣站在一边,御苏边用毯子轻轻覆住我的伤口,边忍不住责怨道:“怎么下手这么重,看人都成什么样了。”
那个老大臣不住地行礼请罪:“属下不知轻重,罪该万死,还请殿下恕罪。”
“你还把我这个王爷放在眼里么?好歹也是我的人,怎么着也得顾虑着我的面子。罢了,看在你也是一片诚心的份上,今日就不治你罪了。”
“哈呀呀……疼……”口里艰难地挤出这个字眼。御苏和那两个侍从要搬动我的身子,我无力抗拒,只有死死地掐住御苏的手:“不动,不。”
他白皙皙的手瞬间被我掐出了印子。
“好好,不动,”他一边安抚着我,一边对那两个人说:“下去吧,我来就行。”
一双微凉的手缠上我的身体,比划了一下似乎觉得不妥,又换了个抱法,轻轻托住我,要往那担架上移去。
我趴在地上固执地不肯配合他,想要说话,却一丝气力都没有,只有把手指深深地抠进土壤里。
不,不要动我,我不要挪动,只要稍稍动作,整个背部尾椎以下就跟被生生死裂开一样。
好像又来了一行人,气氛为之有些变化。
“楚大人……”四周突然齐刷刷单膝跪下给来人行礼,除了身边这个不知该怎么挪动我才能让我不痛苦的御苏。
军务处罚好像是要归楚傲卿管的,只是打军棍这种事还用不着惊动他吧。难道说他接到上报,财务处有个士兵挨了二十军棍光荣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