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秋卷 第二十六章 兴亡满眼旧时月(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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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庭的使节在清毓殿上排开了阵势,递交过谢表,一大套场面话说下来,只怕是这些使臣早就被绕得云里雾里,难为傅冉如一个字一个字解释着,鸿胪寺众人也都神色凝重,生怕出了差错。
一切自然安好,慕容谦益暗里帮衬着傅冉如,从旁略插了几句话,大多是问问牛羊如何,粮食如何,这一类通常很温和的问题。
云徽清站在慕容谦益身边,略向前走了几步,写了几个字,却又掩进袖子里去。慕容谦益撤了一步,她看见他的眼神,知道二人果然是想到了一处。
慕容谦益是耳濡目染,她云徽清是几世为人,都是久经宦海,三言两语下,如何看不出真正拿主意的并非那带头的年轻人?什么问题都是另几个有些岁数的使臣作答,那青年男子只是一个劲地在扫视周围的天朝臣僚,目光难免实在放肆了些。云徽清心思一动,心中有了些算计,见后面有几个身影低语着什么,更明白了几分。
正在计较之中,兔起鹘落,那年轻桀骜的使臣忽然间发难,手中一道寒光,竟然身侧已经制住了离他还有些距离的云徽清。
“大胆!”慕容谦益一时情急,却听得背后一阵齐刷刷的长刀出鞘之声,却没有亮起一片刀光,北庭的使臣一个个都是又把手按回了刀鞘上,没有再拔出来。
“突厥真的是不打算从天朝获得任何的利益了么?”不是慕容谦益,却是那个平日温和的傅冉如忽然间肃容发问。
“傅卿家,”御座上的帝王淡淡投下一句话,“你纠缠着云姑娘干什么。”
淡然转变的称呼里,慕容谦益一动容,却听得背后粗豪大笑:“皇帝陛下不必这般!是说‘举重若轻’么,皇帝陛下,你枉费心机!小人知道,天朝男女之防看得甚为重大,可这个女人居然在朝堂之上有如此地位身份,可见对于天朝是何等重要的角色!”
慕容谦益听得眉头皱得更紧,却咬了牙沉声道:“突厥居然想要拿黎民百姓的血来冒险么?”
“慕容相爷莫要呼喝,”那年轻使臣剑眉一竖,讥诮张狂,“小人这等荒蛮之人,化外之民,只怕是见了这样的雷霆一怒,会吓得手抖呢!”言语间傲然冷酷,丝毫不把殿上群臣和那出语的王者放在心上。
被指名道姓的慕容谦益脸色一凛,他离着云徽清最近,看得也最真切,眼见着刀锋一冷,她的动脉就在铁爪之下,那使臣钳住她的脖子,刀锋抵住她的后背,他也禁不住色变。
云徽清静静地低下头去,她露在袖口之外的银镯清冷如寒星,左手无名指上的玄铁指环也依旧是人间看不透的光泽,就连那张象牙的笏板也依旧是苍白颜色。
抬头,她忽然间浮起一种他们都没有见过的闲散慵懒的倦怠,略略偏了头,对着慕容谦益淡淡地一笑,白玉面具后的眼神却是奇怪。
他的杀气,生生逼进刀锋,丝丝缕缕却阴魂不散般砭入她的肌骨,森冷血腥混合着牛羊的气息,也是突厥铁骑的气息。
这当然不是慕容谦益能够感受到的,大殿里从来没有像今时今日这般带有这样血淋淋的剑拔弩张,长明灯的灯焰颤抖起来,不祥地颤抖起来。他眼前忽然恍惚,似乎只要有人一个错手,就会有人血溅朝堂,魂归九泉,而下一刻就是铁蹄铮铮踏破万里河山。
然而他终究没有继续恍惚下去,某种气息从内到外地寒冷下来,她的笑容在他看到的地方一寸寸冷下去,柔和的外壳下决绝森然,却让他觉察深刻的不祥寓意。
云徽清已然猜到身后男子的身份,刀锋上“碧罗轻烟”,是突厥王室秘制的毒药,却还混杂着中原王朝惯用的某种手段。她知道自己的武功虽然折损,但想要全身而退,这朝堂上除了她,只怕也只有那九五之尊能够做到,但是她偏偏别无选择,莫说是武功不能轻易显露,就算是她可以不在乎让那年轻帝王察觉什么,那么她全身而退又置手无缚鸡之力的一群文臣于何地?不是不能,只是不忍,不忍罢了。
罢了,碧罗轻烟又不是轮回禁咒,甚至连血蝶蛊的一半烈性都算不上,大不了她耗空了身子就自己安安静静地死了去,总强过这一时把危险全部留下。
“天朝皇帝,我要你答应我,杀了那个华老儿,否则你不妨就现在给这个女人收尸!”
华,自然是华倚天华肃锋,那是她还是女帝时候派到边境上去平乱的老将。
——肃锋,你已经强到让北庭不惜挟持一个朝臣来达到目的了么?很好,真的很好。